散文:薄涼

散文:薄涼

作者:(山東)韓冰

自愛上文字以來,曾一度迷戀過一些詞,比如清寂、純粹、凜冽,比如頹廢、決絕、薄涼,這些詞中又最喜薄涼。

已經記不清第一次是在哪裡看到的這個詞,只記得當時就像遇到一位知己,她是如此的懂你,她知你的生活狀態而又祕而不宣,讓你欣喜之餘又深感身心熨帖,她離你這麼近。

薄涼應該是屬於女人的,若是放在男人身上,會讓人感覺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拿了一塊繡花手帕的扭捏與不適。薄涼 就像衣服,是挑人的,穿這件衣服的人應該是高、瘦、冷,比如張愛玲,她就把這件衣服穿到了極致。

張愛玲並非天性薄涼,不然她怎會低到塵埃裡又開出花來?她愛上胡蘭成,掏心掏肺的對他好,她以為對他好就可以換來他的好,她以為對他的疼惜就可以換來他的憐惜,可百轉千回之後,她卻終被他的薄情傷了心,傷了骨。“沾著人就沾著髒”,是怎樣刻骨的傷才能讓她說出這等話來。以至於她後來的文字帶著一種蝕骨的涼,她高傲斜睨的眼神裡透著一抹驚人的冷。愛情在她的心裡就像一塊裂錦,被撕碎了,那種碎裂的聲音直刺心底,外人看了都生生的疼。

張愛玲是薄涼的,也是濃烈的,只是沒有人能配得上她的濃烈,她只有自顧自的燃燒,燒到玉石俱焚,燒到蝕骨成灰。也沒有人能接受她的薄涼,涼到驚心,涼到頹廢,涼到幾十年內心寸草不生。後來的她一個決絕的轉身,留給世人一個凜冽的背影,轉身只為忘卻,可是真的能忘嗎?

偶然在一本書上看到一段話讓我心驚,“你是一個破碎的女子。”

“你所有沒有來得及付出的感情,

會把你自己和別人淹沒,

因為太洶湧。”

洶湧之後破碎的女子也是薄涼的吧?一顆心曾經有多熱烈就會有多薄涼。

汪曾祺老先生說“人的心,是脆的。”因為脆,所以易碎。薄涼的人心更脆,更易碎,但她的碎外人是看不出來的,她不像嘩啦啦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讓人心驚肉跳,她是隱匿的裂痕,一條條縱橫交錯,一條糾纏著另一條,外人看上去只是青花瓷上斑駁的花紋,這種碎,比一地的碎玻璃更讓人心疼。雖然疼,但她不流淚,不傾訴,只把那些傷往心底壓了又壓,直到壓成一塊薄冰,在心裡終年不化,就那麼涼著。

薄涼的人是清寂的,冷豔的,這種豔不是豔俗不是豔壓群芳,而是孤清中自然流露的凜冽,芬芳的凜冽,鋒利的凜冽。薄涼的女人和雍容華貴無緣,她不是牡丹,她是瘦竹,是落花,是枯葉,是讓人心驚的頹廢的殘荷,骨子裡的冷和傲讓她與這個世界保持著一定距離。“她總是以最低調的姿態示人,以最唯美的文字示人,她與你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任誰都無法靠近她。” 她是純粹的,乾淨的,澄澈的。

你有沒有見過薄涼的女人鏡前的樣子,眼神空洞,表情頹廢,一臉茫然,那空空的眼神裡,似又藏著人間萬象,若是你懂,她就是人間四月天,就是風雪夜歸人,若是不懂,她就是古老的青花瓷,泛著憂鬱的藍光,孤獨的靜默著。 她是生活在煙火紅塵邊緣的人,遊離與出塵和入世之間,左手煙火,右手打坐,看似漫不經心,卻又處處精心。

薄涼,一個詞似一個人又似一塊錦,用心用身體把一段逼仄的舊光陰層層包裹,那光陰潮溼,粘稠,似霧濃的化不開,那麼疼,那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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