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SHOW丨第二百零三期 易明散文 鳳凰展翅'

鳳 凰 展 翅

易 明

遇見鳳，是在渝懷鐵路開通客運列車的日子。

那天早上，我揣著一張乘坐秀山至重慶首發列車的歡迎票，興高采烈地前往火車站。天剛拂曉，站前廣場上已人群熙攘。欣聞秀山至重慶的火車票價僅為二十幾元，一些來自鄉鎮的農民朋友顯得異常的興奮：“改天我就是賣兩挑紅苕換點錢，也要坐火車到大城市去看一看。”手握車票，凝望四周沸騰的人群，心中油然升起萬千感慨。

乘坐火車對家鄉的父老鄉親來說，雖然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在自家門口就能坐上火車外出，這著實讓飽受汽車長途顛簸之苦的我們感到非常的自豪和激動。

“快點，開車時間要到了”。一位身穿紅色羽絨服、燙有時尚髮型的的年輕女子領著一位八歲左右的女孩興沖沖地從我身旁擦身而過。“到了重慶，記到給我打個電話哦。”“知道了。”女子回頭微笑著向送她前來的男子應了一聲。

這不是我的高中同學嗎？記憶雖然已有些模糊，但我還是鼓起勇氣對著那背影清晰地喊了一聲——小鳳。女子聞聲回頭。“噫，是你啊，老同學。”鳳盯著我，滿臉驚喜。“你也去重慶？”“是的。”寒喧之後，我和鳳隨著熙攘的人群一起踏上了秀山開往重慶的首發列車。

鳳和我是高中同學。每逢假期，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都喜歡騎上自行車四處兜風，釋放校園生活帶來的壓力。鳳的家在古鎮洪安，距離縣城較遠，位於四川、湖南、貴州三省交界之地，素有川東南門戶之稱。古鎮旁有一條河名叫清水江。

每年暑假來到鳳的家鄉，鳳都會為我們備好一隻小木船，讓我們在河面上自由自在地划行。鳳說，家鄉的風光很美，名勝古蹟也多，只不過因為交通不便，信息閉塞，長期“養在深閨人未識”罷了。鳳說話時臉上充滿了期待。“像你一樣，想耍個男朋友了，是不是？”同學們開起了鳳的玩笑。“我，哈哈……”鳳風鈴般的笑聲盪滌在清清的河面上，驚飛了岸邊尋食的野鴨。

來到洪安，除了划船欣賞兩岸旖旎的風光，還有一處我們必去的地方——翠翠島。那是一個數百年來河中沙石自然堆積形成的小島。島上綠樹成蔭，鳥語啁啾。島中一塊巨石上有一尊雕像，是文學巨匠沈從文筆下的“翠翠和她的狗兒”。“翠翠”靜靜地坐在岩石上，凝望著河水遠去的方向，臉上充滿了期待和憂傷。

鳳說，若能考上大學，她想去學習旅遊管理專業，將來家鄉搞旅遊開發時，她也能獻上一份力。鳳的願望美好卻未能實現。高考成績揭曉那天，我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母校。在那張貼有喜報的黑板上，我們惟獨沒有看到鳳的名字。鳳那天不知為何，沒有去校園。事後，因一位家住縣城的同學到大學報到的時間要早一些，我們通過朋友的朋友傳話才邀來了鳳。鳳見到我們，雖然臉上仍然掛著那份淺淺的笑容，但已明顯沒有往日的活躍，與我們坐在一起，拘束而又寡言。我們鼓勵鳳複習再考，鳳苦笑了一下，說，不了，父母能供我念完高中已盡了全力。

我們為鳳惋惜憂傷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多次到鳳的家裡玩耍，我們已非常瞭解鳳的家境。那天我們在說話時格外的小心，生怕哪個字或哪句話在不經意間傷害了鳳。鳳臨走時對我們說：“放心吧，朋友們，大學沒考上，我不會去跳清水江的，何況清水江也淹不死我這個船家女。”鳳的話聽上去很樂觀，但我們都知道，鳳的心裡其實有許多說不出的無奈。

大學生活開始後，各處一校的同學們就只能通過書信往來傳遞信息。鳳很少主動為我們寫信，每次都是在為我們回信時簡短地說一些她在家鄉的近況。鳳說，最近她遇到了一件煩心事，鎮上一位在外打工的青年回家知道她不再念書後，便託媒人前來她家提親。鳳不想過早地成家，但又躲不開父母整天“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嘮叨。透過字裡行間，遠在千里之外的我們明顯感到鳳心裡承受的壓力。之後的日子，雖然我們多次寫信詢問鳳的近況，然而鳳卻再沒有給我們迴音。

列車歡快地行駛在崇山峻嶺之間，一會兒越過大河，一會兒又駛入b隧洞。窗外美麗的風光不時引發旅客們的陣陣讚歎。列車到達重慶雖然也要十來個小時，但是這天絕對沒人因疲倦而打盹。倒是滿車的家鄉話和滿車的喜悅，一路飄溢在長長的鐵路錢上。

我不知鳳在哪一節車廂。進站後，我們道了聲“再見”，便各自尋找座位去了。我想去找鳳聊天，但當我看到巷道上擠滿的乘客，我便不得不打消這一念頭。想起高中畢業後與鳳寥寥無幾的相遇，心中總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同在一方水土生活多年，相互走訪卻顯得比從西蜀去南海還難。然而，事實就是如此，說不清也道不明。

記得高中畢業後第一次遇見鳳，還是幾年前縣城一家規模較大的超市開業的日子。為吸引和方便顧客，超市門口安裝了縣城有史以來的第一部電梯。市民們除了前來購物，更多的是為了滿足小孩乘坐電梯的慾望。我本不想前往湊熱鬧，可兒子與其他小孩一樣，對電梯充滿了好奇。

站在入口處，我和妻牽著蹦蹦跳跳的兒子看了一會熱鬧後，正欲乘坐電梯上二樓超市。突然，我看見鳳牽著一位女孩站在電梯出口處，想從上面下來，可是每當她把腳放上電梯，腳又很快退回了原位。越是下不來，鳳就越心慌，加之上去的人很多，鳳的做法很快便招來了不滿。“這是單向電梯，只能上，哪能下嘛。”一位穿著時髦的女士對妨礙了她的鳳忿忿地說了一句。“我講這裡不能下嘛，這娃兒偏要從這裡下。”鳳一時找不到理由擺脫尷尬，便把責任推到女孩的身上。“她要從這裡下，明明是你沒坐過電梯嘛。”一席話說得鳳滿臉通紅。只見她低著頭帶著女孩從電梯旁的水泥梯匆匆走出了超市。我本想上前與她打聲招呼，話未出口，鳳已消失在人海中。

當天晚上，我坐在家裡，眼前老是浮現白天遇見的情景。我不是對鳳的舉止感到好笑，而是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現代媒體讓我們不出家門看到了山外的世界，可是真要走出大山，我知道，我和世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父老鄉親還有許多的無奈。是貧窮的原因、時空的距離，還是與幾百年前那位想從西屬去南海的富和尚一樣過多地強調客觀，我一時均難以找到合適的答案。

我對妻子說，你記得今天在電梯出口處坐錯電梯的那個女的不？“好象在哪兒見過。你問她幹嘛，是你的初戀情人？”妻對我這樣關注一位異性朋友有些不解。“唉呀，想哪去了嘛，她是我的高中同學，多年未見了”。“哦，她好象是在好吃街擺夜攤。”“擺夜攤？我咋未碰到過？”我對妻子的話不敢相信。“你不愛吃麻辣燙，當然就不知道了。”“是不是哦，那今晚我招待你，去她那兒吃宵夜如何？”我極力想討好妻子。“才吃晚飯就邀我去吃夜宵，我看你是舊情未了”妻子瞪著杏眼笑著對我說。“唉，都‘奔四’的人了，還談那些。”說完，我叫上兒子與妻一起走出了家門。

秀城的夜晚，雖不及都市的繁華靚麗，卻也有自己獨特的景緻。街道兩旁數千盞小巧精緻的花燈，在霓紅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在黃楊大道的一條支幹道上，土家名小吃、湖南烤魚、串串香……一排晝伏夜出的夜宵攤正以各自的招牌招徠著過往的行人。“就是烤魚旁邊的那家”。循著妻手指的方向，我看見鳳穿著一件粉紅的衣服正在攤位前忙個不停。

鳳的攤點沒有招牌，但前來光顧的食客非常多。鳳一時沒有注意到我們。我便率先打起了招呼：“生意好啊，老同學。”正在為客人煮夜宵的鳳抬起頭，先是一怔，隨及驚喜地叫了起來：“哇，老同學，是你啊，今晚一家人有空出來走走。”“娃兒在屋喊餓了，帶他出來吃點夜宵。”我憨笑著掩蓋內心的真正意圖。“我還沒餓呢，是你要喊我和媽媽一起陪你出來。”正當我為自己的應答感到非常坦然之時，兒子忽然說了這樣一句。

鳳 凰 展 翅

易 明

遇見鳳，是在渝懷鐵路開通客運列車的日子。

那天早上，我揣著一張乘坐秀山至重慶首發列車的歡迎票，興高采烈地前往火車站。天剛拂曉，站前廣場上已人群熙攘。欣聞秀山至重慶的火車票價僅為二十幾元，一些來自鄉鎮的農民朋友顯得異常的興奮：“改天我就是賣兩挑紅苕換點錢，也要坐火車到大城市去看一看。”手握車票，凝望四周沸騰的人群，心中油然升起萬千感慨。

乘坐火車對家鄉的父老鄉親來說，雖然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在自家門口就能坐上火車外出，這著實讓飽受汽車長途顛簸之苦的我們感到非常的自豪和激動。

“快點，開車時間要到了”。一位身穿紅色羽絨服、燙有時尚髮型的的年輕女子領著一位八歲左右的女孩興沖沖地從我身旁擦身而過。“到了重慶，記到給我打個電話哦。”“知道了。”女子回頭微笑著向送她前來的男子應了一聲。

這不是我的高中同學嗎？記憶雖然已有些模糊，但我還是鼓起勇氣對著那背影清晰地喊了一聲——小鳳。女子聞聲回頭。“噫，是你啊，老同學。”鳳盯著我，滿臉驚喜。“你也去重慶？”“是的。”寒喧之後，我和鳳隨著熙攘的人群一起踏上了秀山開往重慶的首發列車。

鳳和我是高中同學。每逢假期，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都喜歡騎上自行車四處兜風，釋放校園生活帶來的壓力。鳳的家在古鎮洪安，距離縣城較遠，位於四川、湖南、貴州三省交界之地，素有川東南門戶之稱。古鎮旁有一條河名叫清水江。

每年暑假來到鳳的家鄉，鳳都會為我們備好一隻小木船，讓我們在河面上自由自在地划行。鳳說，家鄉的風光很美，名勝古蹟也多，只不過因為交通不便，信息閉塞，長期“養在深閨人未識”罷了。鳳說話時臉上充滿了期待。“像你一樣，想耍個男朋友了，是不是？”同學們開起了鳳的玩笑。“我，哈哈……”鳳風鈴般的笑聲盪滌在清清的河面上，驚飛了岸邊尋食的野鴨。

來到洪安，除了划船欣賞兩岸旖旎的風光，還有一處我們必去的地方——翠翠島。那是一個數百年來河中沙石自然堆積形成的小島。島上綠樹成蔭，鳥語啁啾。島中一塊巨石上有一尊雕像，是文學巨匠沈從文筆下的“翠翠和她的狗兒”。“翠翠”靜靜地坐在岩石上，凝望著河水遠去的方向，臉上充滿了期待和憂傷。

鳳說，若能考上大學，她想去學習旅遊管理專業，將來家鄉搞旅遊開發時，她也能獻上一份力。鳳的願望美好卻未能實現。高考成績揭曉那天，我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母校。在那張貼有喜報的黑板上，我們惟獨沒有看到鳳的名字。鳳那天不知為何，沒有去校園。事後，因一位家住縣城的同學到大學報到的時間要早一些，我們通過朋友的朋友傳話才邀來了鳳。鳳見到我們，雖然臉上仍然掛著那份淺淺的笑容，但已明顯沒有往日的活躍，與我們坐在一起，拘束而又寡言。我們鼓勵鳳複習再考，鳳苦笑了一下，說，不了，父母能供我念完高中已盡了全力。

我們為鳳惋惜憂傷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多次到鳳的家裡玩耍，我們已非常瞭解鳳的家境。那天我們在說話時格外的小心，生怕哪個字或哪句話在不經意間傷害了鳳。鳳臨走時對我們說：“放心吧，朋友們，大學沒考上，我不會去跳清水江的，何況清水江也淹不死我這個船家女。”鳳的話聽上去很樂觀，但我們都知道，鳳的心裡其實有許多說不出的無奈。

大學生活開始後，各處一校的同學們就只能通過書信往來傳遞信息。鳳很少主動為我們寫信，每次都是在為我們回信時簡短地說一些她在家鄉的近況。鳳說，最近她遇到了一件煩心事，鎮上一位在外打工的青年回家知道她不再念書後，便託媒人前來她家提親。鳳不想過早地成家，但又躲不開父母整天“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嘮叨。透過字裡行間，遠在千里之外的我們明顯感到鳳心裡承受的壓力。之後的日子，雖然我們多次寫信詢問鳳的近況，然而鳳卻再沒有給我們迴音。

列車歡快地行駛在崇山峻嶺之間，一會兒越過大河，一會兒又駛入b隧洞。窗外美麗的風光不時引發旅客們的陣陣讚歎。列車到達重慶雖然也要十來個小時，但是這天絕對沒人因疲倦而打盹。倒是滿車的家鄉話和滿車的喜悅，一路飄溢在長長的鐵路錢上。

我不知鳳在哪一節車廂。進站後，我們道了聲“再見”，便各自尋找座位去了。我想去找鳳聊天，但當我看到巷道上擠滿的乘客，我便不得不打消這一念頭。想起高中畢業後與鳳寥寥無幾的相遇，心中總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同在一方水土生活多年，相互走訪卻顯得比從西蜀去南海還難。然而，事實就是如此，說不清也道不明。

記得高中畢業後第一次遇見鳳，還是幾年前縣城一家規模較大的超市開業的日子。為吸引和方便顧客，超市門口安裝了縣城有史以來的第一部電梯。市民們除了前來購物，更多的是為了滿足小孩乘坐電梯的慾望。我本不想前往湊熱鬧，可兒子與其他小孩一樣，對電梯充滿了好奇。

站在入口處，我和妻牽著蹦蹦跳跳的兒子看了一會熱鬧後，正欲乘坐電梯上二樓超市。突然，我看見鳳牽著一位女孩站在電梯出口處，想從上面下來，可是每當她把腳放上電梯，腳又很快退回了原位。越是下不來，鳳就越心慌，加之上去的人很多，鳳的做法很快便招來了不滿。“這是單向電梯，只能上，哪能下嘛。”一位穿著時髦的女士對妨礙了她的鳳忿忿地說了一句。“我講這裡不能下嘛，這娃兒偏要從這裡下。”鳳一時找不到理由擺脫尷尬，便把責任推到女孩的身上。“她要從這裡下，明明是你沒坐過電梯嘛。”一席話說得鳳滿臉通紅。只見她低著頭帶著女孩從電梯旁的水泥梯匆匆走出了超市。我本想上前與她打聲招呼，話未出口，鳳已消失在人海中。

當天晚上，我坐在家裡，眼前老是浮現白天遇見的情景。我不是對鳳的舉止感到好笑，而是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現代媒體讓我們不出家門看到了山外的世界，可是真要走出大山，我知道，我和世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父老鄉親還有許多的無奈。是貧窮的原因、時空的距離，還是與幾百年前那位想從西屬去南海的富和尚一樣過多地強調客觀，我一時均難以找到合適的答案。

我對妻子說，你記得今天在電梯出口處坐錯電梯的那個女的不？“好象在哪兒見過。你問她幹嘛，是你的初戀情人？”妻對我這樣關注一位異性朋友有些不解。“唉呀，想哪去了嘛，她是我的高中同學，多年未見了”。“哦，她好象是在好吃街擺夜攤。”“擺夜攤？我咋未碰到過？”我對妻子的話不敢相信。“你不愛吃麻辣燙，當然就不知道了。”“是不是哦，那今晚我招待你，去她那兒吃宵夜如何？”我極力想討好妻子。“才吃晚飯就邀我去吃夜宵，我看你是舊情未了”妻子瞪著杏眼笑著對我說。“唉，都‘奔四’的人了，還談那些。”說完，我叫上兒子與妻一起走出了家門。

秀城的夜晚，雖不及都市的繁華靚麗，卻也有自己獨特的景緻。街道兩旁數千盞小巧精緻的花燈，在霓紅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在黃楊大道的一條支幹道上，土家名小吃、湖南烤魚、串串香……一排晝伏夜出的夜宵攤正以各自的招牌招徠著過往的行人。“就是烤魚旁邊的那家”。循著妻手指的方向，我看見鳳穿著一件粉紅的衣服正在攤位前忙個不停。

鳳的攤點沒有招牌，但前來光顧的食客非常多。鳳一時沒有注意到我們。我便率先打起了招呼：“生意好啊，老同學。”正在為客人煮夜宵的鳳抬起頭，先是一怔，隨及驚喜地叫了起來：“哇，老同學，是你啊，今晚一家人有空出來走走。”“娃兒在屋喊餓了，帶他出來吃點夜宵。”我憨笑著掩蓋內心的真正意圖。“我還沒餓呢，是你要喊我和媽媽一起陪你出來。”正當我為自己的應答感到非常坦然之時，兒子忽然說了這樣一句。

妻子笑著敝了我一眼，領著兒子到攤位前選擇喜愛的食品去了。“這幾年跑哪去了，連個影子都看不到。”坐在桌邊，我主動與鳳聊起了天。“我還能跑到哪兒去，每天不就是在這兒擺個夜攤，找點生活費。”鳳笑著對我說。“我咋從來沒遇見過你？”“你們這些吃皇糧的，白天進的是大館子，晚上進的是歌舞廳，我們這些小攤看得起嗎？”鳳一邊用手握著竹籤為顧客在鍋裡煮食品，一邊說起了俏皮話。“你就不要修整老同學了，彼此又不知道電話，咋個聯繫嘛。”我知道鳳的話從來不饒人，便試著轉移話題。“你碰不到我們，我們可是經常看到你哦。”鳳說完，把煮好的蔬菜遞給了旁邊的客人。“在哪看到的？”“電視上噻，你們經常開會‘坐檯’，早已是秀城的‘明星’了。”鳳的話一時讓我感到臉燙耳熱無言以對。雖然我知道這是同學間的調侃，但不知為啥，我總感覺我和鳳之間已有了距離，說起話來已遠沒有校園時的單純和融洽。

當天晚上，我本想多瞭解一些高中畢業後鳳的情況，可當我看到鳳的攤點上來往的食客時，便再沒有多問。妻子吃完叫鳳數籤子算帳。鳳說，“數啥子哦，吃幾串麻辣燙，難道還要老同學開錢。”妻子執意要給，鳳卻堅決不收，說有老同學的光顧，她的攤位已是蓬蓽生輝。臨走時，鳳說，她邀請了幾位同學週末到她家裡吃“社飯”，歡迎我也參加。

提起“社飯”， 我彷彿就聞到了臘肉和野菜的香味，不由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為我們煮“社飯”吃的場景。每次煮“社飯”前，母親總會給我和妹妹分配一項任務，那就是到屋前的山坡上採些蒿菜和野蔥回來作拌料。對此，我們也非常樂意。吃過早飯，我和妹妹提著小竹籃，便飛奔出門。

“哥哥，野蔥多些，社飯要香些，是不是？”“那還用問”。“ 那蒿菜是苦的，為啥也要呢？”“那我就不懂了，也許是大米和臘肉少了，家裡人多了，加點蒿菜，‘社飯’才夠全家吃嘛。”“那我們就多采點，讓全家人吃個飽。”“要得。”寂靜的山坡上，我和妹妹一邊採野菜，一邊對晚上那香噴噴的‘社飯’充滿了期待……

週末如期而至。我循著鳳告訴我的地址，第一次來到了她的家。鳳的家位於花燈廣場旁的一幢商品房裡。以往雖然多次帶著兒子到廣場上來玩耍，但卻從不知鳳已住進了縣城，而且在繁華地段購了房。門鈴響過幾聲後，一位小女孩為我開了門。“媽媽，有客人來了。”“快請他進來！”鳳笑著已從室內迎出。

步入室內，只見幾位男生正在客廳一側的方桌上玩撲克鬥地主，幾位女生則在陽臺上選野菜，有說有笑。“老同學，好久沒看到你了，一天在忙啥嘛”，“別人現在是局長了，哪有時間和你平民百姓在一起”。還未坐定，同學們的各種問候與調侃，就拋了過來。我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就說，都是在為生存而忙碌。

鳳的客廳內有一幅彩圖令我倍感親切。那是鳳的家鄉——古鎮洪安的一幅全景圖。圖中的清水江、拉拉渡、語錄塔、石板路……一時勾起了我許多的回憶。見我立在畫前發呆，鳳打趣地說，好久沒去了，是不是又想起了你心中的‘翠翠’。”我笑了笑，說，哪有什麼翠翠哦。鳳熱情地招呼我落座後，便又到鑽進廚房準備晚餐去了。鳳的丈夫不在家，鳳說他要六點多鐘交車後才能回來。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香噴噴的“社飯”便端上了飯桌。鳳笑著對我們說，她今天不是請我們來白吃‘社飯’，而是要我們每個人都對她煮的‘社飯’提一些建議，否則，無論男女都要罰喝一杯白酒。有了這樣鳳趣的開場白，飯桌上的氣氛從一開始就顯得非常的熱鬧。起初，大家圍繞鳳定的主題，從飯與菜的比例、配菜的選擇等發表著各自的高見，待到幾杯酒下肚後，同學們就開始天南海北地瞎吹。

鳳說，高中畢業後，整天呆在家裡無事可做，她也曾痛苦過、彷徨過。為了避開父母整日“女大當嫁”的嘮叨，她就前往浙江一帶去打了幾年工。打工期間，遇上了現在的丈夫。有了女兒後，丈夫便不再讓她外出，說孩子的教育才是大事，在外掙錢再多，孩子將來沒出息，一生的努力都是失敗。孩子上幼兒園後，鳳便決心在縣城找個事做，但做什麼呢？鳳思來想去，覺得擺個夜宵攤賣湯圓和米豆腐比較適合，既不麻煩，而且本小利大。

經過一兩夜的考察，鳳把自己的攤點位置選在了好吃街一家賣烤魚比較有名氣的攤點旁，心想無論自己的手藝好壞，總能撿兩個食客。鳳的思路非常正確。一些來吃烤魚暫無座位的，就在鳳的攤位上坐下來先吃碗湯圓等待，而吃了烤魚感覺嘴脣麻辣的，也在鳳的攤位上來換口位，這樣一來二去，鳳的攤點沒過幾日便顯得火爆起來，讓在街道入口處賣湯圓的大媽們都感到不可思議。也許是同學聚會心情激動的緣故，鳳的話閘子一打開，就一發不可收。鳳說她最初擺夜攤時，最怕遇見的是熟人，擔心同學們笑她，看不起她。但是當她想到丈夫一人在外辛苦掙錢供養全家時，她就顧不了那麼多了。心態調整後，鳳遇見熟人就主動熱情地打招呼，進而引來更多的食客光顧她的攤點。鳳說，如今女兒已上小學，她也打算不再擺夜宵攤了，這樣晚上才有時間輔導女兒的學習。“那你做啥子呢？一天在家當專職太太。”同學們對鳳的想法有些詫異。“我哪有條件當專職太太，我準備在站前大道租間門面專門賣‘社飯’。”“ 賣‘社飯’？”鳳的話引起同學們更多的驚奇。“不可以嗎？既然那麼多人愛吃，難道還沒生意。”鳳反問我們。“哦，你想掙外地遊客的錢。”“那當然。”鳳的話充滿了自信。

列車經過十來個小時的運行，順利抵達重慶火車北站。在車站出口處，我和鳳再次相遇。鳳說，她這次來重慶，主要是想感受一下都市的氣息，瞭解一下主城區市民的口味，以便把自己“土家社飯”餐館搞出特色。臨別時，鳳的手機響了，玲聲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它那激昂和高亢的旋律，令人非常振奮。鳳說是她丈夫打來的，問她們到沒到重慶。

望著鳳歡快的背影，我就像看到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正昂然地飛向山外，飛向更高的天空。

（注：圖片來於網絡）

鳳 凰 展 翅

易 明

遇見鳳，是在渝懷鐵路開通客運列車的日子。

那天早上，我揣著一張乘坐秀山至重慶首發列車的歡迎票，興高采烈地前往火車站。天剛拂曉，站前廣場上已人群熙攘。欣聞秀山至重慶的火車票價僅為二十幾元，一些來自鄉鎮的農民朋友顯得異常的興奮：“改天我就是賣兩挑紅苕換點錢，也要坐火車到大城市去看一看。”手握車票，凝望四周沸騰的人群，心中油然升起萬千感慨。

乘坐火車對家鄉的父老鄉親來說，雖然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在自家門口就能坐上火車外出，這著實讓飽受汽車長途顛簸之苦的我們感到非常的自豪和激動。

“快點，開車時間要到了”。一位身穿紅色羽絨服、燙有時尚髮型的的年輕女子領著一位八歲左右的女孩興沖沖地從我身旁擦身而過。“到了重慶，記到給我打個電話哦。”“知道了。”女子回頭微笑著向送她前來的男子應了一聲。

這不是我的高中同學嗎？記憶雖然已有些模糊，但我還是鼓起勇氣對著那背影清晰地喊了一聲——小鳳。女子聞聲回頭。“噫，是你啊，老同學。”鳳盯著我，滿臉驚喜。“你也去重慶？”“是的。”寒喧之後，我和鳳隨著熙攘的人群一起踏上了秀山開往重慶的首發列車。

鳳和我是高中同學。每逢假期，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都喜歡騎上自行車四處兜風，釋放校園生活帶來的壓力。鳳的家在古鎮洪安，距離縣城較遠，位於四川、湖南、貴州三省交界之地，素有川東南門戶之稱。古鎮旁有一條河名叫清水江。

每年暑假來到鳳的家鄉，鳳都會為我們備好一隻小木船，讓我們在河面上自由自在地划行。鳳說，家鄉的風光很美，名勝古蹟也多，只不過因為交通不便，信息閉塞，長期“養在深閨人未識”罷了。鳳說話時臉上充滿了期待。“像你一樣，想耍個男朋友了，是不是？”同學們開起了鳳的玩笑。“我，哈哈……”鳳風鈴般的笑聲盪滌在清清的河面上，驚飛了岸邊尋食的野鴨。

來到洪安，除了划船欣賞兩岸旖旎的風光，還有一處我們必去的地方——翠翠島。那是一個數百年來河中沙石自然堆積形成的小島。島上綠樹成蔭，鳥語啁啾。島中一塊巨石上有一尊雕像，是文學巨匠沈從文筆下的“翠翠和她的狗兒”。“翠翠”靜靜地坐在岩石上，凝望著河水遠去的方向，臉上充滿了期待和憂傷。

鳳說，若能考上大學，她想去學習旅遊管理專業，將來家鄉搞旅遊開發時，她也能獻上一份力。鳳的願望美好卻未能實現。高考成績揭曉那天，我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母校。在那張貼有喜報的黑板上，我們惟獨沒有看到鳳的名字。鳳那天不知為何，沒有去校園。事後，因一位家住縣城的同學到大學報到的時間要早一些，我們通過朋友的朋友傳話才邀來了鳳。鳳見到我們，雖然臉上仍然掛著那份淺淺的笑容，但已明顯沒有往日的活躍，與我們坐在一起，拘束而又寡言。我們鼓勵鳳複習再考，鳳苦笑了一下，說，不了，父母能供我念完高中已盡了全力。

我們為鳳惋惜憂傷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多次到鳳的家裡玩耍，我們已非常瞭解鳳的家境。那天我們在說話時格外的小心，生怕哪個字或哪句話在不經意間傷害了鳳。鳳臨走時對我們說：“放心吧，朋友們，大學沒考上，我不會去跳清水江的，何況清水江也淹不死我這個船家女。”鳳的話聽上去很樂觀，但我們都知道，鳳的心裡其實有許多說不出的無奈。

大學生活開始後，各處一校的同學們就只能通過書信往來傳遞信息。鳳很少主動為我們寫信，每次都是在為我們回信時簡短地說一些她在家鄉的近況。鳳說，最近她遇到了一件煩心事，鎮上一位在外打工的青年回家知道她不再念書後，便託媒人前來她家提親。鳳不想過早地成家，但又躲不開父母整天“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嘮叨。透過字裡行間，遠在千里之外的我們明顯感到鳳心裡承受的壓力。之後的日子，雖然我們多次寫信詢問鳳的近況，然而鳳卻再沒有給我們迴音。

列車歡快地行駛在崇山峻嶺之間，一會兒越過大河，一會兒又駛入b隧洞。窗外美麗的風光不時引發旅客們的陣陣讚歎。列車到達重慶雖然也要十來個小時，但是這天絕對沒人因疲倦而打盹。倒是滿車的家鄉話和滿車的喜悅，一路飄溢在長長的鐵路錢上。

我不知鳳在哪一節車廂。進站後，我們道了聲“再見”，便各自尋找座位去了。我想去找鳳聊天，但當我看到巷道上擠滿的乘客，我便不得不打消這一念頭。想起高中畢業後與鳳寥寥無幾的相遇，心中總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同在一方水土生活多年，相互走訪卻顯得比從西蜀去南海還難。然而，事實就是如此，說不清也道不明。

記得高中畢業後第一次遇見鳳，還是幾年前縣城一家規模較大的超市開業的日子。為吸引和方便顧客，超市門口安裝了縣城有史以來的第一部電梯。市民們除了前來購物，更多的是為了滿足小孩乘坐電梯的慾望。我本不想前往湊熱鬧，可兒子與其他小孩一樣，對電梯充滿了好奇。

站在入口處，我和妻牽著蹦蹦跳跳的兒子看了一會熱鬧後，正欲乘坐電梯上二樓超市。突然，我看見鳳牽著一位女孩站在電梯出口處，想從上面下來，可是每當她把腳放上電梯，腳又很快退回了原位。越是下不來，鳳就越心慌，加之上去的人很多，鳳的做法很快便招來了不滿。“這是單向電梯，只能上，哪能下嘛。”一位穿著時髦的女士對妨礙了她的鳳忿忿地說了一句。“我講這裡不能下嘛，這娃兒偏要從這裡下。”鳳一時找不到理由擺脫尷尬，便把責任推到女孩的身上。“她要從這裡下，明明是你沒坐過電梯嘛。”一席話說得鳳滿臉通紅。只見她低著頭帶著女孩從電梯旁的水泥梯匆匆走出了超市。我本想上前與她打聲招呼，話未出口，鳳已消失在人海中。

當天晚上，我坐在家裡，眼前老是浮現白天遇見的情景。我不是對鳳的舉止感到好笑，而是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現代媒體讓我們不出家門看到了山外的世界，可是真要走出大山，我知道，我和世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父老鄉親還有許多的無奈。是貧窮的原因、時空的距離，還是與幾百年前那位想從西屬去南海的富和尚一樣過多地強調客觀，我一時均難以找到合適的答案。

我對妻子說，你記得今天在電梯出口處坐錯電梯的那個女的不？“好象在哪兒見過。你問她幹嘛，是你的初戀情人？”妻對我這樣關注一位異性朋友有些不解。“唉呀，想哪去了嘛，她是我的高中同學，多年未見了”。“哦，她好象是在好吃街擺夜攤。”“擺夜攤？我咋未碰到過？”我對妻子的話不敢相信。“你不愛吃麻辣燙，當然就不知道了。”“是不是哦，那今晚我招待你，去她那兒吃宵夜如何？”我極力想討好妻子。“才吃晚飯就邀我去吃夜宵，我看你是舊情未了”妻子瞪著杏眼笑著對我說。“唉，都‘奔四’的人了，還談那些。”說完，我叫上兒子與妻一起走出了家門。

秀城的夜晚，雖不及都市的繁華靚麗，卻也有自己獨特的景緻。街道兩旁數千盞小巧精緻的花燈，在霓紅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在黃楊大道的一條支幹道上，土家名小吃、湖南烤魚、串串香……一排晝伏夜出的夜宵攤正以各自的招牌招徠著過往的行人。“就是烤魚旁邊的那家”。循著妻手指的方向，我看見鳳穿著一件粉紅的衣服正在攤位前忙個不停。

鳳的攤點沒有招牌，但前來光顧的食客非常多。鳳一時沒有注意到我們。我便率先打起了招呼：“生意好啊，老同學。”正在為客人煮夜宵的鳳抬起頭，先是一怔，隨及驚喜地叫了起來：“哇，老同學，是你啊，今晚一家人有空出來走走。”“娃兒在屋喊餓了，帶他出來吃點夜宵。”我憨笑著掩蓋內心的真正意圖。“我還沒餓呢，是你要喊我和媽媽一起陪你出來。”正當我為自己的應答感到非常坦然之時，兒子忽然說了這樣一句。

妻子笑著敝了我一眼，領著兒子到攤位前選擇喜愛的食品去了。“這幾年跑哪去了，連個影子都看不到。”坐在桌邊，我主動與鳳聊起了天。“我還能跑到哪兒去，每天不就是在這兒擺個夜攤，找點生活費。”鳳笑著對我說。“我咋從來沒遇見過你？”“你們這些吃皇糧的，白天進的是大館子，晚上進的是歌舞廳，我們這些小攤看得起嗎？”鳳一邊用手握著竹籤為顧客在鍋裡煮食品，一邊說起了俏皮話。“你就不要修整老同學了，彼此又不知道電話，咋個聯繫嘛。”我知道鳳的話從來不饒人，便試著轉移話題。“你碰不到我們，我們可是經常看到你哦。”鳳說完，把煮好的蔬菜遞給了旁邊的客人。“在哪看到的？”“電視上噻，你們經常開會‘坐檯’，早已是秀城的‘明星’了。”鳳的話一時讓我感到臉燙耳熱無言以對。雖然我知道這是同學間的調侃，但不知為啥，我總感覺我和鳳之間已有了距離，說起話來已遠沒有校園時的單純和融洽。

當天晚上，我本想多瞭解一些高中畢業後鳳的情況，可當我看到鳳的攤點上來往的食客時，便再沒有多問。妻子吃完叫鳳數籤子算帳。鳳說，“數啥子哦，吃幾串麻辣燙，難道還要老同學開錢。”妻子執意要給，鳳卻堅決不收，說有老同學的光顧，她的攤位已是蓬蓽生輝。臨走時，鳳說，她邀請了幾位同學週末到她家裡吃“社飯”，歡迎我也參加。

提起“社飯”， 我彷彿就聞到了臘肉和野菜的香味，不由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為我們煮“社飯”吃的場景。每次煮“社飯”前，母親總會給我和妹妹分配一項任務，那就是到屋前的山坡上採些蒿菜和野蔥回來作拌料。對此，我們也非常樂意。吃過早飯，我和妹妹提著小竹籃，便飛奔出門。

“哥哥，野蔥多些，社飯要香些，是不是？”“那還用問”。“ 那蒿菜是苦的，為啥也要呢？”“那我就不懂了，也許是大米和臘肉少了，家裡人多了，加點蒿菜，‘社飯’才夠全家吃嘛。”“那我們就多采點，讓全家人吃個飽。”“要得。”寂靜的山坡上，我和妹妹一邊採野菜，一邊對晚上那香噴噴的‘社飯’充滿了期待……

週末如期而至。我循著鳳告訴我的地址，第一次來到了她的家。鳳的家位於花燈廣場旁的一幢商品房裡。以往雖然多次帶著兒子到廣場上來玩耍，但卻從不知鳳已住進了縣城，而且在繁華地段購了房。門鈴響過幾聲後，一位小女孩為我開了門。“媽媽，有客人來了。”“快請他進來！”鳳笑著已從室內迎出。

步入室內，只見幾位男生正在客廳一側的方桌上玩撲克鬥地主，幾位女生則在陽臺上選野菜，有說有笑。“老同學，好久沒看到你了，一天在忙啥嘛”，“別人現在是局長了，哪有時間和你平民百姓在一起”。還未坐定，同學們的各種問候與調侃，就拋了過來。我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就說，都是在為生存而忙碌。

鳳的客廳內有一幅彩圖令我倍感親切。那是鳳的家鄉——古鎮洪安的一幅全景圖。圖中的清水江、拉拉渡、語錄塔、石板路……一時勾起了我許多的回憶。見我立在畫前發呆，鳳打趣地說，好久沒去了，是不是又想起了你心中的‘翠翠’。”我笑了笑，說，哪有什麼翠翠哦。鳳熱情地招呼我落座後，便又到鑽進廚房準備晚餐去了。鳳的丈夫不在家，鳳說他要六點多鐘交車後才能回來。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香噴噴的“社飯”便端上了飯桌。鳳笑著對我們說，她今天不是請我們來白吃‘社飯’，而是要我們每個人都對她煮的‘社飯’提一些建議，否則，無論男女都要罰喝一杯白酒。有了這樣鳳趣的開場白，飯桌上的氣氛從一開始就顯得非常的熱鬧。起初，大家圍繞鳳定的主題，從飯與菜的比例、配菜的選擇等發表著各自的高見，待到幾杯酒下肚後，同學們就開始天南海北地瞎吹。

鳳說，高中畢業後，整天呆在家裡無事可做，她也曾痛苦過、彷徨過。為了避開父母整日“女大當嫁”的嘮叨，她就前往浙江一帶去打了幾年工。打工期間，遇上了現在的丈夫。有了女兒後，丈夫便不再讓她外出，說孩子的教育才是大事，在外掙錢再多，孩子將來沒出息，一生的努力都是失敗。孩子上幼兒園後，鳳便決心在縣城找個事做，但做什麼呢？鳳思來想去，覺得擺個夜宵攤賣湯圓和米豆腐比較適合，既不麻煩，而且本小利大。

經過一兩夜的考察，鳳把自己的攤點位置選在了好吃街一家賣烤魚比較有名氣的攤點旁，心想無論自己的手藝好壞，總能撿兩個食客。鳳的思路非常正確。一些來吃烤魚暫無座位的，就在鳳的攤位上坐下來先吃碗湯圓等待，而吃了烤魚感覺嘴脣麻辣的，也在鳳的攤位上來換口位，這樣一來二去，鳳的攤點沒過幾日便顯得火爆起來，讓在街道入口處賣湯圓的大媽們都感到不可思議。也許是同學聚會心情激動的緣故，鳳的話閘子一打開，就一發不可收。鳳說她最初擺夜攤時，最怕遇見的是熟人，擔心同學們笑她，看不起她。但是當她想到丈夫一人在外辛苦掙錢供養全家時，她就顧不了那麼多了。心態調整後，鳳遇見熟人就主動熱情地打招呼，進而引來更多的食客光顧她的攤點。鳳說，如今女兒已上小學，她也打算不再擺夜宵攤了，這樣晚上才有時間輔導女兒的學習。“那你做啥子呢？一天在家當專職太太。”同學們對鳳的想法有些詫異。“我哪有條件當專職太太，我準備在站前大道租間門面專門賣‘社飯’。”“ 賣‘社飯’？”鳳的話引起同學們更多的驚奇。“不可以嗎？既然那麼多人愛吃，難道還沒生意。”鳳反問我們。“哦，你想掙外地遊客的錢。”“那當然。”鳳的話充滿了自信。

列車經過十來個小時的運行，順利抵達重慶火車北站。在車站出口處，我和鳳再次相遇。鳳說，她這次來重慶，主要是想感受一下都市的氣息，瞭解一下主城區市民的口味，以便把自己“土家社飯”餐館搞出特色。臨別時，鳳的手機響了，玲聲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它那激昂和高亢的旋律，令人非常振奮。鳳說是她丈夫打來的，問她們到沒到重慶。

望著鳳歡快的背影，我就像看到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正昂然地飛向山外，飛向更高的天空。

（注：圖片來於網絡）

作者簡介：

易明，土家族，1970年生，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秀山縣影視協會主席，喜歡文學和攝影，長期從事新聞採訪工作，特別喜歡電視詩歌散文、紀錄片、微電影方面的創作。先後有數十篇散文在各類報刊雜誌發表。

主管：秀山自治縣委宣傳部 秀山縣文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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