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老師:一路為我擦亮,滿天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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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35個教師節。我祖父的節日,我父親的節日,我兄弟的節日,我自己的節日。

——我求學道路上所有老師的節日。

我的老師們可分為三個群體:小學、初中、師範。後來也參加了繼續教育,但那種師生關係,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我的小學老師們,當時全都是民辦教師、代課老師。他們因為認識幾個字、因為上過初中,在大隊小學缺老師時,被從田裡叫起來教書,包括我父親,也是這樣成為老師的。他們中的一部分,或自己辭職不幹,或在後來的資格考試中落選;另一部分,則通過各種考試成為國家正式教師。我父親就是這樣轉正的。

以我現在對教育的理解回想小學時的老師。實事求是地說,有相當一部分老師在專業上是有很大問題的。愛與嚴厲,大約是他們給予我最好的教育。

我小學老師,有一部分非常嚴厲,打手心抽腿肚是常事,作業沒完成還要關學:放學不許回家吃飯。有的家長會讓同村的小孩帶飯來吃,有的直接就餓一頓。

我們的語文學習就是教生字讀課文抄詞語解釋段落大意中心思想然後背下來,作業是寫字組詞造句作文;數學就是做計算題和應用題。那麼生硬的教學方式,當年我們居然也學得興致勃勃。另一部分老師則非常溫和,跟學生打成一片,這樣的老師走到哪裡身後都跟著一串吱哇亂叫的小孩。這樣的老師,不管他教學水平如何,學生們都是喜歡的,考試成績不在我們這些小學生的考慮範圍之內。那時,我最喜歡的是我們四年級時的數學老師江井紅,教我們時她剛高中畢業,一對長辮子,白白淨淨,總是一臉笑,又年輕又漂亮,她還把我帶到她家裡去玩過。江老師的未婚夫姓陳,是我哥初中老師,據說我哥寫過一篇誇江老師的作文被當作範文貼在牆上,剛好陳老師看到,十分開心。

我的小學老師,早就已經全部退休,有的只怕已經不在了。但拿著硬幣交學費、上課就是老師面對黑板邊說邊寫我們坐在下面邊聽邊抄、第一次戴上紅領巾、考試自己用信紙抄黑板上的試題、寫毛筆字老師會突然從後面抽毛筆弄一手墨汁、放學一個個背完書才能回家、唱著我愛北京天安門的小學時光,雖然褪色,卻不曾遺忘。

那些上學教書回家種田、教我們寫字算術唱歌做操、會打手心會跟我們一起遊戲的老師們,幾十年未見也依稀記得他們的樣子……我的小學老師們,用他們沾滿泥巴的雙手,努力擦亮我們成長路上的星光。

我的初中老師們,跟現在的初中老師一樣。在我的印象裡,這幾十年來,初中老師這個群體的整體氣質風貌,幾乎沒有怎麼改變。與小學不同,初中老師是各有個性的。

我們的班主任傅盛橋老師像個嚴而不厲的父親,他對我們就是兩個字:操心。每天操不完的心,還談不完的心。總有那麼幾個調皮的同學,接力似的出各種狀況。我也被傅老師找去談過話,因為成績下降。

語文陳俊傑老師最對我的胃口。陳老師完全不嚴厲,總是笑眯眯的樣子。他上課特別愛發揮延伸,常常講著講著,就講到課文外去了,這樣的老師學生自然喜歡。不過我們班的成績好像一直就很一般。

英語洪碧亭老師是個大帥哥,白面書生,打球彈琴唱歌,多才多藝,是眾多女生眼中的白馬王子。畢業27年時我們班同學小聚了一次,洪老師比有些同學看著還年輕還帥氣。

物理洪老師與化學吳老師最有個性。這兩位老師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課堂上非常幽默,而且點人回答問題、點評學生表現時,常常出其不意,不管表揚還是批評,都十分搞笑,善意的譏嘲讓全班同學又緊張又期待。緊張是害怕輪到自己,期待是還蠻喜歡聽老師幽默地挖苦別人。

不得不說,我的初中老師比小學老師專業得多。在應付考試之餘,我們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學習方法,感受到學習帶來的某種樂趣。比如陳老師從一首詩引出的一串人物與故事,比如洪老師讓我們到春天的油菜花地裡去背英語單詞,比如物理老師帶我們做實驗時故意的一驚一乍,比如化學老師用他那捉摸不定的眼神讓一個演板的同學心虛地上下講臺幾趟全班同學強忍著不敢笑出聲怕自己因此成為老師下一個捉弄的人……

除了語文和幾何,其他學科我都沒有優勢沒有天賦。當年能考進師範,不得不說是老師們教得好。進師範後聽同學說起他們的中考分數,我是不敢做聲的。師範於他們,是低就;而我,高攀了。如果不是教師子女優先錄取,以我剛過分數線上十分的成績,是進不了師範的。在我的師範同學中,有中考狀元,有過了黃高分數線的,而我,是孫山。

師範老師就厲害了。感謝那個年代,讓一大批傑出的人才,在師範教過我們之後再騰飛。很多人說,八十年代中師生,是教育之幸個人之不幸。話真的不能這麼說,看我師範的老師們就知道,是一群多麼優秀的老師在教我們!

不說別班老師,就說我親自受教的嫡親老師:我們語文老師李新燦,現在是湛江師範學院教授,我們書法老師南君求是著名書法家,我們美術老師王文新、高細媛都是華師美術系教授、知名畫家,我們的生物老師陳佺(陳又林)現在是南開大學生命科學院院長、成就突出的科學家……這只是直接教過我們的老師,還有其他班的,上下屆的……就是這樣的他們,曾經在浠水縣那座小小的鳳棲山上,教著我們這些從農村來的初中畢業生,未來的農村小學老師。何來不幸?

當年的鳳棲山上,老師們吹拉彈唱琴棋書畫十八般武藝,樣樣有人精通。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感覺又奢侈又神奇,我們何其有幸,成長中得遇這樣優秀的一群老師!

照亮我們懵懂心靈的,不只是老師們的才華,更有他們的師者之範,他們的人格魅力、他們的精神世界。

我們的班主任王汝益老師,儒雅少言謙謙君子,身為老師,他從不出惡言出冷言出妄言。王老師溫暖親切又平和寬容的待人處事風範,塑造了我們班的整體氣質,以及同學間三十年來如兄弟姐妹的情感。桃李無言,下自成蹊,說的就是老師和我們。

在師範,我們得到的最珍貴的教育是運動和藝術教育。如果上高中,我們得不到這樣的禮物。

那時候,學校畫室、教室,黑板前,即便週末,也滿滿的全是畫畫、寫字的同學,真的就是喜歡。所以在我們師範校友中,出了很多書法家、畫家,那些沒能成名成家的,到現在依然堅持寫字、出手就是一筆好字的大有人在。

師範時,我們接受了系統規範的體育訓練,當時有運動愛好的同學真的非常多!只要天氣允許,學校那簡陋的運動場就沒有空過,運動會以及校園運動明星,是我們師範最美好的記憶之一。

音樂就更不用說,各種吹拉彈唱,學習練習了三年。畢業後專門從事音樂教育的校友早已是行業翹楚,即便如我這般五音不全者,音樂也讓我受益終身。當年王鎮忠老師引導我們安靜地聆聽體會一首歌的節奏之美、旋律之美、歌詞之美,讓我深切地感受到音樂之美,不會唱的我有了會聽的耳朵。

如果問我從人世間獲得的完全沒有成本的幸福是什麼?那就是音樂。

暑假師範同學相約自駕遊時,在美麗的青藏高原上,我們看著風景閒聊的話題,經常與書法、與音樂、與文學有關。不是誰在有意引導話題,因為這些對於我們來說雖不是職業,卻是生活的一部分,所以自然而然地說到寫字的感覺、自然而然地放聲歌唱、自然而然地聊到喜歡的音樂、自然而然地在多年前的一部小說中相遇——我尊敬的老師們,用他們的專業與情懷,讓我對自己完全沒有天賦也並不擅長的領域,比如運動、比如音樂,也始終關注、始終喜愛,始終雖不能至心嚮往之,始終擁有信手拈來且取之不盡的小小幸福。

尤為難得的是,當年的師範不乏精神上獨立、豐富又強健的老師。他們也許並沒有直接教給我們特別的知識與技能,也不曾在某件事情上給過我們具體的教育,但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盞明燈。

我的同學、詩人鄧細平曾經跟我說,夏元明老師是他文學道路上的精神導師。鄧細平在社會這個染缸裡撲騰多年,對詩、對文學始終保持著敏銳的觸覺與乾淨的表達,不受汙染不被裹挾不變遲鈍,固然是天賦,也因這天賦得到保護與指引。受夏老師影響的何止鄧細平一人?師範校友中,堅持從事文學創作且取得一定成就的,大都與夏老師有直接關係。

對比我當年讀師範時長期處於最後方陣的慘不忍睹的成績,今天的我在工作上、寫作上算是有一些小小的成績。這,完全是長期努力得來。我不是那種有天賦的人,但我肯定是特別勤奮的那一類人。很客觀地說,在我接觸的範圍內,像我這麼勤奮、這麼長期堅持做一件事的人真的不多。如果把我的勤奮和堅持給那些有天賦的人,他們決不止我今天這樣的成績。

我的精神導師是師範時教我們地理的毛進軍老師。人與人之間,是有某種可能契合的頻率的。毛老師對其他同學是不是產生這樣的影響我不清楚,但當他站在講臺上時,對我產生的影響就是許巍的那句歌詞: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嚮往……我覺得老師光芒閃閃,明明就站在近在咫尺的講臺上,卻給人一種他正在藍天上自由翱翔的感覺。

師範三年,我對於自己的未來其實是非常懵懂的,不曾想過要進修什麼學歷,不曾想過要進入更好的學校,不曾想過要改行做其他職業……但從師範畢業到現在,三十年來,至少有一樣是始終清晰的:我得飛,飛多高飛多遠不重要,我得飛,用自己的翅膀——因為這清晰的想法,我沉醉不知歸路地做一件事、做許多事,不覺得辛苦。

即使在沒有手機的年月、在與所有師範老師完全失去聯繫的二十年中,我也一直存有這樣的小小心思:希望有一天能見到毛老師,親口告訴他,因為他的影響,我生活得多麼努力——在我內心深處,希望老師為我驕傲。

我做到了。二十多年後,我見到毛老師,指給他看: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但我曾經飛過。

最近幾年,陸續見到師範時的許多老師,教過我的、沒有教過我的。他們給予我太多的關心、鼓勵與扶持,畢業三十年又如何?我還不是老師的學生。畢業三十年,還有老師罩著,感覺真是好!有時都有點得意忘形。

從第一個教師節我們走進師範至今,教師是我唯一的職業,也是唯一的選擇。讓我做出這選擇的,是我成長路上的一個個老師。

當又一個教師節來臨,我敬愛的、熱愛的、親愛的老師們,請抬頭看看天空,處處閃爍被你們點亮的星,我,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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