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宜陽政府網站,首先蹦出來的是官方給它的定位——“靈山秀水,錦繡宜陽”。這八個字很到位,至少一千多年前的唐朝人也是這麼看。

女皇武則天曾巡幸至此,看到這裡峰巒疊嶂,如錦繡畫屏,大筆一揮,寫下“錦屏奇觀”四個大字。山也就有了名字,叫“錦屏”。

時至今日,人們說到錦屏山,總會提起武則天,提起“錦屏奇觀”。只是歷經一千多年風雨,金字招牌只省下了“奇”字。

但或許這個“奇”才是宜陽的精髓,正如雄奇的大唐。


洛陽有啥好委屈的,宜陽才是被唐朝忘記的那個



初白|文

洛陽有啥好委屈的,宜陽才是被唐朝忘記的那個


現實中的宜陽:輝煌都是曾經的

宜陽在洛陽西南。戰國時置縣,距今已有2400多年曆史。

打開宜陽地圖,你會發現,宜陽的城市聚落和道路都是依著洛河分部,南北兩側被低山丘陵圍繞,洛河狹長的帶狀河谷縱貫宜陽東西。

加在中條山和秦嶺之間的宜陽,曾經有過輝煌的軍工企業。

1949年後,為了保衛新生政權,國家建立了門類齊全的軍事工業體系,包括核工業、航空、電子、兵器、船舶、航天等工業門類。


洛陽有啥好委屈的,宜陽才是被唐朝忘記的那個


1964年,河南開始規劃地方軍工的籌備和建設工作,選廠選點工作遵照 “靠山、分散、隱蔽”的方針進行。經過兩年的考察,決定把保密性較強的輕武器及彈藥工廠,規劃在較為隱蔽的山區,把服務性工廠設在半山區或交通便利的縣城附近。

豫西伏牛山東麓的宜陽、汝陽、臨汝、魯山、南召等縣中標。

宜陽是河南省地方軍工重點建設的五個縣裡,軍工廠建設項目最多的,手榴彈廠、硝銨廠、雷管導火索廠就祕密分佈在西關、陳宅溝、孫留溝。

1980年以後,地方軍工保軍轉民,由專業軍品型,轉為軍民結合型,生產了汽車剎車體,摩托車齒輪、減震器、缸體、離合器,液化石油氣鋼瓶,負離子發生器,民爆產品,“藍夢”席夢思套床,噴灌機等民品,幾十年來,為國家國防建設和經濟建設作出了積極貢獻。

2003年,根據國家軍工企業改革脫困的精神,除個別企業進行改制外,其他地方軍工全部實施政策性破產。至此,宜陽的軍工退出了歷史舞臺。

有山的地方就有礦,宜陽礦產資源豐富,宜陽共有各類礦產35種,礦產地85處,其中煤炭探明儲量4.2億噸、石灰岩探明儲量6.5億噸、鋁礬土探明儲量780.5萬噸、硅石探明儲量1755萬噸。

煤炭也曾是它的傳統工業項目。據《史記》記載,兩千年前的西漢文帝時,竇廣國就曾在宜陽“為其主人作炭”(即採煤)。

洛陽有啥好委屈的,宜陽才是被唐朝忘記的那個


書裡的宜陽:沒有它,盛唐氣象就不完整了

除了幾十年軍工的歷史和煤炭資源,宜陽還是中國西遊文化之鄉、全國衛生縣城和全國菸葉生產先進縣。

儘管取得了多種成就,但似乎很多宜陽人並不知道,他們的家鄉擁有十分之多的大唐文化資源,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2010年2月,鄭西客運專線通車,動車將大唐東西二都的時間距離縮短至兩小時。在我們今人看來,從洛陽到西安,一路向西,路過三門峽、渭南即可,連霍高速、隴海鐵路也都是這樣修建的。

然而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唐人們則捨近求遠選了另外一條路:沿著洛水走。先向西南路過壽安、福昌,在三鄉轉向西北,路過永寧就到陝州了。


洛陽有啥好委屈的,宜陽才是被唐朝忘記的那個


唐朝的行政區劃分跟現在還是有些差別的,洛陽轄12縣,其中福昌縣和壽安縣加起來,約等於今天的宜陽,肩負著溝通西都長安和東都洛陽的重任。永寧是洛寧。

唐代前期,君主常常來往兩都,故沿途行宮甚多。唐高宗在陝州和洛陽之間建了七座行宮,其中有五座在洛寧和宜陽間。

福昌有福昌宮、蘭昌宮,壽安有連昌宮、連曜宮、顯仁宮、甘泉宮,萬安山有興泰宮。

玄宗也曾駐蹕福昌,還在驛站的牆壁上寫了首詩。可惜詩和牆壁都毀於戰火,不然也能混個國保單位。

洛河狹長的河谷,就是當年京洛大道的命脈。不知有多少文人、舉子在這條路上走過。

寫過《弔古戰場文》的李華,在安史之亂中,被安祿山抓住,被迫做了偽職。安史之亂結束後,唐肅宗把他貶為杭州司護參贊。

李華離開長安前往杭州入職,經過宜陽看到春光大好,卻無人欣賞。大好河山也被戰亂破壞的面目瘡痍,國家的興亡和仕途的沉浮讓他感觸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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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國故城遺址

於是,詩歌史上多了一首《春日即興》:

宜陽城下草萋萋,澗水東流復向西。

芳樹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啼。

千百年來,很少有人知道李華,外地人也對宜陽無甚瞭解。但“宜陽城下草萋萋”卻成了千古絕唱。當然,李華只是行走在這條路上的個例而已。

洛陽有啥好委屈的,宜陽才是被唐朝忘記的那個


壽安:門前洛陽道,門裡桃花路

假使你要去長安面聖,出了洛陽沿著洛水一路向西,當一馬平川逐漸被水木清華的景緻取代時,壽安就到了。

壽安是西出洛陽的第一縣,那裡有一座很有名的驛站,叫有甘棠館,也叫壽安館。文人的送別、餞行很多發生在這裡,當然,這裡更適合思考人生。

壽安本身是個有山有水的地方,西邊十五里有洛水渡口永濟渡,山有壽安山、石墨山,古城九曲城。

而壽安的幾任地方官也特別熱愛開發旅遊景點,《大唐傳載》記載,貞元年間有個叫李洞的人在這裡當一把手,使勁兒開發旅遊;太和年間,一把手的大祕崔蒙又可這勁兒搞旅遊。

自身條件好,又有政策加持。甘棠驛很快上升到了五星級的標準。這樣的山水景緻,當時的江南也鮮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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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陽蓮花公園


倘若是不幸被攆出朝廷的,走到壽安反而會更加悲慼了。好山好水落到那些懷才不遇而又心懷魏闕的人眼裡,都是化作了官途崎嶇的悲憤。

於是,看過沉舟側畔和萬木春的劉禹錫同志專門給甘棠驛寫過詩:

門前洛陽道,門裡桃花路。

塵土與煙霞,其間十餘步。

過了壽安再往東就是洛陽。門前的洛陽道代表了積極入世,門裡的桃花路象徵一種無拘無束、怡然自得的田園生活。

而追名逐利和瀟灑山野的距離很近,只有十餘步,甚至只隔一層窗戶紙,是追求步步驚心的宦海生涯,還是遠離政治終老田園,就看你怎麼選擇了。

這是多麼深刻的領悟啊!

北宋時期,洛陽成為西京,作為東京開封的陪都,京洛大道的重要性雖然不比唐代,但仍然是東西交通的主路。

因為與西京洛陽的地緣關係,壽安仍是重要的驛站和旅遊觀光地。

司馬光退居洛陽期間,曾多次遊覽壽安。邵雍隱居洛陽期間,也經常坐著小車來壽安遊玩。

即便到了南渡後的南宋,作為洛陽的近縣,壽安與西京洛陽與東京開封一樣,成為南渡者的集體記憶,無數遺老遺少在回憶錄裡把懷想大唐的壽安,當成了自己對北宋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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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昌:《霓裳羽衣曲》的原型地

出了壽安再往西走是福昌,福昌得名是因為隋朝在此地建有福昌宮。

武則天也到過福昌。《資治通鑑》記載,聖歷二年(699),75歲的武則天剛剛把太子任命好,把天地祖宗都敬告了一遍,就來福昌散心。

蘇軾跟福昌有那麼點關係,嘉祐五年(1060),25歲的蘇軾被授為河南府福昌縣主簿,可惜他沒有赴任,不然的話,憑他的如椽大筆,定能給福昌留下千古流傳的名篇佳句。

這是後話了。對於唐朝的福昌而言,牛×之地還得數西邊二十五里的三鄉。

據嚴耕望的考證,三鄉是永寧至福昌的中點,又是京洛大道由東北走向轉入西北走向的拐角點,還是洛水與其支流昌河的交匯點。

京洛大道在此轉向,沿著昌河河谷向西北進入永寧縣境。從地圖上看,三鄉的山川河谷明顯與壽安的小丘陵畫風迥異。

李賀的家鄉昌谷在三鄉驛附近,正對著富有神話色彩的女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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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花寺塔

李賀一生大部分都在這裡度過。據學者考證,他的宅子應該坐落在昌河西側兩個銳峭長圓形山體中間的一條大澗溝的出口處。

女幾山,也叫姑瑤山、化姑山、石雞山。名字聽起來很奇怪對吧?它現在叫花果山。就是因為它,宜陽才在2011年評上了中國西遊文化之鄉。

幾者,汲也。相傳女幾山中的一座小石山為一女子汲水的水桶器所化。至於女子是誰,李賀在《昌谷詩》裡說她是神女蘭香。

使得女幾山蒙上了一層神仙綺麗的色彩,成為古代著名的旅遊勝地,為歷代文人墨客提供了無盡的創作靈感,也為渴望羽化飛仙的帝王將相們帶來了無限期冀。

據史料記載,玄宗宿三鄉,遙望對面女幾山浮想聯翩,夜夢登上仙山,仙女夾道迎接。眾仙穿著彩霞般燦爛、鳥羽般輕柔的衣裳,在仙樂伴奏下翩翩起舞。

這位精通音律的皇帝依夢中印象,譜寫了《霓裳羽衣曲》,回京後又編排成宮舞演出,成為轟動一時的盛事。


洛陽有啥好委屈的,宜陽才是被唐朝忘記的那個


玄宗駕崩後的五十六年,白居易的好基友、一個叫元稹的洛陽老爺們兒,寫了一首《連昌宮詞》,大書特書李隆基和楊玉環的八卦故事。

雖然和《長恨歌》撞題了,但元稹有他的高明之處:《連昌宮詞》雖是祕史,還在最後加入了勸諫的成分。以至於穆宗皇帝看到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花邊新聞,竟然連連稱好,還稱呼元稹為元才子。

可惜的是,這座大唐行宮,在宋代只剩了一些瓦礫。如今,更是隻有找見一座宋代的五花寺塔,連昌宮再無痕跡。


洛陽有啥好委屈的,宜陽才是被唐朝忘記的那個

長安以東,還有大唐

2007年秋天,西安開始建設大明宮遺址公園。熟悉唐史的人都知道,大明宮是唐長安城三座主要宮殿“三大內”(大明宮、太極宮、興慶宮)中規模最大的一座。

對此,西安給出了十分詳細的規劃。改造計劃總投資1400億元以上,週期為五年,分三步實施。

第一年,完成大明宮國家遺址公園範圍內的拆遷,全面啟動建設大明宮遺址保護區改造規劃範圍內的城市基礎設施。

之後的兩年,大明宮國家遺址公園建成開園,周邊區域開工建設,拆遷工作基本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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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宮遺址公園

截止到2012年,全面完成大明宮遺址區保護改造,初步建成一個功能完備、環境優美、歷史文化特色鮮明的現代化城市示範新區。

按照發展規劃,大明宮國家遺址公園將建設成為未來西安的“城市中央公園”,同時,大明宮遺址區保護改造要成為西安未來城市發展的生態基礎、重要的人文象徵、世界文明古都的重要支撐。

遺址修復很成功。來過這裡的歷史愛好者,再也不會說“想體驗唐文化就去要去日本。

站在含元殿的夯土臺上用皇帝視角看著丹鳳門,才滿足對千年前長安萬國來朝的幻想,難以言表的大氣。

2014年6月22日,在卡塔爾多哈召開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38屆世界遺產委員會會議上,唐長安城大明宮遺址作為中國、哈薩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三國聯合申遺的“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中的一處遺址點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西安靠著一座大明宮就滿足了人們對大唐的想象,宜陽可是有五座啊。

按照《宜陽縣城鄉總體規劃(2016-2035)》的設計,宜陽的城市定位是洛西水城、頤養勝地,將來還要納入洛陽半小時經濟圈。

高樓隨時可以拔地起,但想要把埋藏在深處的文化挖掘出來則非易事。

希望有朝一日,連昌宮、福昌宮、連曜宮、顯仁宮、甘泉宮這些遺蹟,以及唐玄宗、李賀等人的故事,不再只是故紙堆的符號。

畢竟,盛唐氣象裡並非全靠長安。

(圖片來源於網絡)

豫記·重新定義

河南城市新地標

最初人們壘起高牆,抵禦聚落間的攻伐。之後人們用商業加速了城市的繁榮。如今八千年風雨過去,人們期望把高牆拆掉,讓自身筋骨顯露無遺。

這時,一個答案對河南城市至關重要:什麼地標才能代表一座城?

我們認為,一座城市的溫度,體現在她的地標裡,是建築、記憶、或是人的群像。我們同樣認為,大潮之下,中原城市的發展進程,從未像今天一樣值得被關注。我們希望盡微小之力,去丈量18個地市、108個縣的地標,它們或亙古不變,或覆滅更新。它們代表了這片土地的歷史、現在和未來。

這便是豫記發起“河南城市新地標計劃”的初衷。這個計劃以鄭州起,這場近乎行為藝術的田野調查,將成為我們初心的最好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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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白

十竅開了九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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