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真的桃子

你好,立春 散文 中財論壇 2019-04-25
散文:天真的桃子

這個早晨太天真了,咿呀學語一般,有人就從樹芽裡面現出身來。慵懶的陽光無憂無懼,放縱每一棵樹每一株草盡情舒展開來。

所有的人,都像振奮的鳥一樣,收攏挓挲起來的羽毛,縱身一躍,飛進天真的世界,飛翔,盤旋,讓春天可愛到虛假。

那是桃樹的葉芽。

花開花落都如夢。看到的已經是毛絨絨的桃子。那麼小的桃子,從米粒一般大小長到指肚一般大小,彷彿只是一夜之間發生的事。

至今一直記得為什麼要親嘗那種桃子,或因為飢餓,或因為桃熟的夏天來得太遲,而要以提前吃桃子來催促一下。

至今還清楚記得我吃生桃子時候的窘相,尤其在一個桃花一樣的女孩子面前,我當時的齜牙咧嘴讓我這大半生都感到醜態百出。

散文:天真的桃子

女孩子把這笑話講述多年,直到她遠嫁,那個笑話才像一塊解凍的石頭沉入閒言碎語的深湖。但我一直沒有生氣,還覺得那個笑話由女孩子講述出來,我和笑話都是很可愛的。

後來,我也離開了故鄉,像一隻地鼠那樣,費盡心機,從地底下一樣艱難的路途上拱進了城市。

直到今天,滿面塵灰的樣子都未發生更多改變;我與城市貌合神離,其間苦楚難以啟齒,酷似當年逞能一般親嚐了毛絨絨的生桃子。

不曾想,在城市裡謀生幾十年後,在這樣一個天真的春日早晨,偶遇故舊,感覺過早嘗試苦味的人,命中註定與神靈有緣。

這幾十年,忙於謀生,忙於傳宗接代,竟把少年的清苦和清苦的少年遺忘了。

遺忘的,當然還有當初桃花一樣的人——值此中老之際,我必然也要面對自己少年時候的輕狂和虛偽了:信誓旦旦,或者耿耿於懷,都要在漫漫時光中像雲煙一樣散盡或飄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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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早晨,天地間的氤氳之氣告訴我,春天在小城落穩腳跟了;春天似乎也走累了,它在小城裡歇息的樣子,把我帶回到早年間的鄉間。

也是這樣的季節這樣的時候,餓得清瘦的山水與田園比拂過其間的風更加虛弱。

在悲涼慘淡的大背景上,少年的無憂無懼曾經就是春天裡開放的另一種花。有限變成無限,局部變成全部,快樂到極致的少年,就那樣,無意中,遇到了神靈相隨的時候。

此時偶遇故舊,她也在城市,一隻手牽著她的孫子,另一隻手提拎著水壺和食物。

就這樣,幾十年的時光間隔瞬間得以壓縮,我和她,都像幹縮的桃子,相遇在城市,手裡都牽著桃子的桃子。

那個桃子的尊容大不如前。華髮,皮皺,記錄著艱辛。歲月,人手,都是催老的利器,榨取了頭髮裡面的黑,在光滑平展的面部留下了深深的犁溝。

凋謝的桃花,或衰老的桃子,有些往事,她也許記得,也許早忘記了。但也許她根本顧不上想起當年一些事了。

散文:天真的桃子

源自網絡,圖文無關

我首先想起的竟然是我為她摘花的春天和同她一起掐豬草的初秋。

我若說出這段往事,她定能想起,但我終於沒說,太遙遠了,好像因為過於遙遠而早就腐爛,觸之即化,根本不能碰的。生活太苦澀了,但還要努力笑出來。

好在我們都已經牽著各自的孫子,我心中多年不去的壓迫感,就在手與手溫暖的抓握中,漸漸化解了。

我好像在暗告自己,世界上也有一去還能復返的,尤其是人的長大,以及重遇故舊,是可以有效消除人生種種虛無與恐懼的。

無論有多麼複雜糾葛的人,糾葛終會鬆解,恩怨終會了結,彼此終會忘記。

倘若這樣被人指證,誰是誰,辨認之後,也算再次相逢,也算人生再次起頭,衝蕩於各自心中的滄桑感,大概不用懷疑,並且,應該都是驚天動地的。

都活著。也算活得好好的。但激情都已退卻,中老時候的安靜與寬宏,讓每一箇中老者都歸於佛系。

散文:天真的桃子

人的每一次奇遇都很新穎,被奇遇俘獲的人都很天真。

就像這個天真的早晨,我認出桃子一樣的人的瞬間,她彷彿是從一簇嶄新的樹芽裡現出身來,並且,那是桃樹的一簇新芽。

猛然覺得,時光之河不可泅渡,只能從流飄蕩任意西東。重逢之後,必將繼續奔赴前程,這又為人生開啟了全新的希望,並且是可以抓牢的希望。眼前的人,還是可愛的。

苦澀的桃子在成熟以後終究會變甜的。再說,都有各自的桃子了,都在牽著桃子的手,都頂著一頭華髮,確乎也是嶄新的舞者最時尚的裝束。

曾經在鄉村舞過貧弱與青澀,在城市,彼此應當接著舞蹈,讓越來越平靜的心,如水滴一般,鑿穿不為衰老而憂懼的另一段未知時光。

那些時光,也將如這個早晨,定要變得天真了。

文/李興文;歡迎關注中財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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