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聚寶盆

臺灣 太湖 文化 歷史 魅力泉湖美麗鄉村 2019-05-11

★文/湯雄

有關臺胞回到祖國大陸的故事,雖說情深意長,但幾乎個個都是響噹噹的大人物,要麼是腰纏萬貫、財大氣粗的大富翁,要麼是大財閥,他們懷著一顆拳拳報國之心回到大陸,不是一擲千金就是慷慨解囊,在故鄉投資捐款。

其實,歸國的港澳臺胞中,也有阮囊羞澀的窮光蛋,半山鄉半山村的胥大伯就是這其中一個。

胥大伯是來自臺灣高雄市的退伍兵,年前落葉歸根回到故鄉,已是年逾九旬的老人了。

一個退伍兵,能有多少退伍金?何況胥大伯是不顧臺灣當局的阻攔,假借旅遊之名回到故鄉的。所以,回鄉沒幾個月,他隨身攜帶的那點鈔票就都已用光了。

好在胥大伯還有一手製作風箏的好手藝,於是,他就忙裡偷閒地製作了好多風箏、風車等等小玩意,一早一晚拿到街頭巷尾擺個攤,以此來換點生活費。

村委會見胥大伯在故鄉無依無靠,也沒有什麼正經的經濟來源,於是就報請市縣兩級有關部門,把胥大伯送進了村辦敬老院,想讓他在那裡頤養天年。

按理說,敬老院是政府的福利部門,胥大伯住在那裡應該很幸福,可是,偏偏這個臺灣來的退伍老兵生性不安分,有事沒事地給當地政府找麻煩、添亂子。這不,不甘寂寞的胥大伯又生出事來。

這天,鄉政府舉辦了一場歸國僑胞迎春茶話會,會上,胥大伯竟語出驚人,說出的一番話把大家都驚呆了:

“我說各位長官,各位財東,在下想借今天這麼一個場合,向在座的各位請教一個問題。我想問各位,知道我們半山鄉半山村的這個‘半山名字的來歷嗎?”

在座的不管是年輕人還是老年人,都被胥大伯這個提問問住了,一時面面相覷,誰也答不上來。

看到這一幕,胥大伯得意了,他搖頭晃腦地笑道:“怎麼樣,都答不上來了吧?在下是半山鄉半山村土生土長的土著,只不過我是六十多年前被抓壯丁去了臺灣,到今天才得以落葉歸根。所以,我是本地為數不多的權威之一了……”

一番大吹大擂後,胥大伯話頭一轉,切入正題,“有關我們半山鄉的來歷,主要是來自我們碧螺山上的那個半山亭。話說早在秦始皇年間……”

真是樹老根多,人老話多。胥大伯也不管在座的願不願意聽,滔滔不絕地整整侃了半個多鐘頭,這才在會議主持人的一再暗示下剎住了車。

有關半山亭的傳說是剎住了,可是,他又提出來一個更令人意想不到的問題。

胥大伯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來了個言歸正傳,他索性站起來,激動地衝在座的各位一抱拳,神情嚴肅地請求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有頭、有面、有錢、有權者,不知誰能在今年秋天之前,把這座代表著我們半山鄉半山村悠久歷史文化的半山亭給重建起來。倘若有誰能慷慨解囊,我姓胥的一定給他燒高香,磕響頭!”

胥大伯話音剛落,在座的人就再也忍不住了,頓時,臺上臺下竊竊私笑,議論紛紛,像煮沸的一鍋粥。

胥大伯雖說年老耳背,但隱隱還是聽到了來自人群中的譏諷與嘲笑。一句話,就是大家都不接受胥大伯的這個請求,誰也不願意掏腰包、挖錢袋重建半山亭。

胥大伯很快從大家的表情中明白了,他孤獨無助地站在那裡,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情急中,胥大伯抱拳,一邊向大家連連作揖,一邊指天戳地詛咒發誓道:“各位,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甩急令牌了。一句話,只要誰能出資重建半山亭,我姓胥的就一定能還給他一棵搖錢樹!”

“轟”的一下,在座的人們再也忍俊不禁,來了個鬨堂大笑。

會議主持人擔心胥大伯下不了場,連忙上前連扶帶攙地把胥大伯架到了會議室外,賠著笑臉敷衍道:“胥大伯,您的心情我理解。只是,只是眼下各鄉各村正大力發展地方經濟,重建這個半山亭,誰也沒有這份閒錢。再說了,大家都很忙的,誰又有這份閒心呀。所以,我勸您,還是把重建半山亭的事暫時放一放,等以後有機會了,我一定組織大家重建半山亭……”

“苦哇!”胥大伯聽不進去主持人的好言相勸,不由一聲長嘆,掉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場,連宴會也不參加了。

按理說,胥大伯碰了這個釘子後,就該識時務,到此為止了。誰知這個胥大伯不知是老糊塗了還是過於迂腐,竟從此一頭鑽進了牛角尖,說什麼也退不出來了。

那天座談會後,他重操舊業,又搞起了賣風箏風車的小買賣。

有人問他:“胥大伯,你好端端的放著吃穿不愁的敬老院不享清福,還一天到晚鼓搗這三瓜不值的破紙片幹什麼?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胥大伯每每聽到這裡,總只回答人家一句話:“我要攢錢造半山亭呢。”

問者不解,再問:“胥大伯,那半山亭關你什麼事?人家政府都沒那份心思呢,你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家瞎操個什麼閒心吶!”

胥大伯一聽這話就來了勁,他一本正經地望著對方回答道:“你不知道,這半山亭,是一棵搖錢樹啊!”

十個問者聽了,有五雙保準啞然失笑,認定胥大伯這是在說笑話。

可是,越這樣認為,胥大伯就越著急,他高喉大嗓地強調道:“我黃土都埋頸脖根了,能說這種笑話嗎?我姓胥的還是一句話,誰能給我重建起半山亭,我就還誰一棵搖錢樹!”

遺憾的是,胥大伯越是這樣,大家越是認定胥大伯不是在說笑話,就是老糊塗了在說胡話。

於是,誰也不再接胥大伯的話了。

就這樣,胥大伯從此整天倒騰那柱插滿風箏風車的稻草把,整天在半山鎮的大街小巷轉悠,扯著他那蒼老嘶啞的嗓門,叫賣著那些紙篾做成的紙片片。任誰勸他回到敬老院,都是往白牆壁上刷石灰水——白說(刷)。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夏天快要結束了。胥大伯仍在不停地叫賣著他的紙片片。那些前來投資開發半山的港澳臺同胞們見了,都啼笑皆非;當地政府的大小官員們見了,哭笑不得。

有的說胥大伯實在是有福不會享,有的認為胥大伯這麼做是丟了大家的臉。

總之一句話,胥大伯這樣的想法,與正在開發建設中的這片熱土和人們的思想實在是格格不入,他的形象與眼下的環境實在太不和諧了。

就這時,一個小夥子從天而降,出現在胥大伯的面前。

這小夥子與胥大伯一個姓,也姓胥,單名一個皓。

這天,胥大伯正順著街筒子叫賣紙片片,胥皓忽然站在了胥大伯面前。幾句寒暄過後,胥皓便單刀直入,打探胥大伯做這小買賣的目的。

胥大伯開門見山,把他不知向人們說了多少遍的話一下子端了出來。

胥皓聽了,半天沒吱聲。他默默地掏出身上所有的錢,放到胥大伯手裡,說:“大爺,從今天起,您所有的風箏風車,我都買下了。”

胥大伯吃了一驚:賣了半年多的風箏風車,還從沒有人這樣出手闊綽呢。他不由仔細地把胥皓端詳了一番,然後問道:“小夥子,聽口音你也是我們半山人吧,怎麼我好像第一次見你呀?”

“回大爺話,只因過年後我就一直在外打工,今天才回家探親。您老自然是第一次見到我了。”胥皓笑著答道。

眼前這個彬彬有禮的小夥子讓胥大伯很有好感,於是,他的興趣更濃了:“小本家,你買這麼多的風箏風車幹什麼呀?”

胥皓快人快語地答道:“只為了想早日實現您老的夙願——重建半山亭。”

“那可不行!”胥大伯叫了起來,連忙燙手似的把錢退還給胥皓。

胥皓大惑不解:“大爺,您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你打工的所得,很有限。”胥大伯瞪大眼睛說。

胥皓笑了,反問道:“那麼,大爺,您可知道我為什麼願意傾我所有資助您嗎?”

這下輪到這位在海峽彼岸生活了半個多世紀的老人不理解了。

“因為,重建半山亭,也是我晚輩的一個心願呀!”胥皓激動地說道,“在外出打工的時候,我就暗下決心,等我攢夠了錢,第一件事就是重建家鄉這座半山亭!”

“原來是這樣呀!”胥大伯又驚又喜,“如此看來,我倆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為什麼略同呢?”胥皓識文斷字,難免要咬文嚼字,“應該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才對呀。”

“不。”胥大伯聽了,緩緩搖了搖頭,“也許,我們還沒達到這個地步呢。”

“為什麼?”

“先別問我為什麼,這個問題要請你小本家回答。”說完這句話,胥大伯頓了頓,然後接著道,“你說,你重建半山亭的目的是什麼?”

“只因為它是我們家鄉歷史悠久的文化象徵,是我們半山鄉所特有的標誌。”

“還有呢?”

“還有,還有……還有它就是在一九六七年,被我父輩們作為‘四舊給毀掉的。”

“再有呢?”

“再有……”胥皓回答不出來了,他茫然地望著面前的這位老人,緩緩地搖了搖頭。

“哈哈哈……”胥大伯望著胥皓一臉的窘迫相,忍不住放聲大笑,“我說你呀。我說,在這重建半山亭的看法上,咱倆還只是英雄所見略同嘛!”

“那麼,莫非大爺您還有另外別的什麼目的?”胥皓忍不住問道。

“當然另有目的。”提到重建半山亭的目的,胥大伯湊到胥皓的耳邊,神祕地說道:“因為它還是一棵搖錢樹!”

小夥子先是一愣,接著不由哈哈放聲大笑起來。他也認為胥大伯說的不過是句笑話,不由被對方逗樂了。

其實,讀者心明如鏡:搖錢樹之說在此之前多次被提及,作為故事伏筆,絕非戲言!那麼,各位耐心看下去便可知道謎底了。

儘管在重建半山亭的認識上有所不同,但這一老一小居然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他倆在一起說了好多好多的話,直到胥皓攙扶著把胥大伯送回敬老院後,胥大伯還拉著他的手不放。

一對忘年交,這天直談到深更半夜,直談到電視臺向各位觀眾道晚安後仍意猶未盡。

沒幾天,一個特大新聞迅速傳遍了整個半山鄉:那個臺灣回來的胥大伯與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已從縣裡接下了自費重建半山亭的任務。

根據胥大伯的回憶,很快,半山亭的圖紙便由胥皓親自執筆畫出來了。一老一少傾其所有,居然湊齊了重建半山亭的經費。

立秋那天,碧螺山山腰的半山亭原址前,響起了一陣歡快的鞭炮聲,重建半山亭的工程開工了。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且說中秋節那天,讓胥大伯魂系夢繞了半個多世紀的半山亭,終於挺拔地聳立在碧螺山半腰上。打遠處望去,這座普普通通的江南常見的歇涼亭,在藍天碧水的襯托下,就像一隻橫空兀立的仙鶴,仰天作長嘯狀。

如願以償的胥大伯,在胥皓的攙扶下,老淚縱橫,激動不已……

這一夜,胥大伯非要賴在胥皓家,與這個孫子輩住在一個房間,徹夜長談,胥大伯再次向胥皓提及搖錢樹。

“好孩子,我早就有願在先,只要誰在我有生之年給我重建起半山亭,我就還他一棵搖錢樹。現在,我要實現我的諾言了……”

胥皓以為這是老人的一句順口玩笑,不以為奇:“大爺,天色不早,您該休息了。”

“不!”胥大伯激動得一骨碌翻身坐起來,黑暗中,他伸出枯枝般的雙手,緊緊握住胥皓的手,“皓,我是當兵的出身,軍中無戲言!這棵搖錢樹,我只想把它送給你,也只有你,才配得到這棵搖錢樹呀!”

“大爺您……”胥皓的手腕被老人握得生痛,藉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他分明看到了老人家雙眸裡的晶瑩淚花。

“五六十年前,我還沒被抓壯丁之前,我已是我們半山湖中有名的神魚眼了……”

“神魚眼!”不等老人把話說完,胥皓就像被電擊似的從床上直跳起來,“原來,原來您老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神魚眼?小時候,我可是常聽我爺爺奶奶說起的呀!”

“孩子,你聽我往下說。”胥大伯抹了把眼淚,定了定神,“其實,人都是凡人,哪有什麼神魚眼,我之所以有這個神祕的外號,實際上全仗了我們祖上傳下的那片祕密漁場呀!”

於是,胥大伯向面前這個與眾不同的小晚輩,徹底打開了那封閉在他心底大半輩子的祕密。

原來,胥大伯出身於一個捕魚世家,也不知從哪代人開始,居然給他們摸到了半山湖中鯿魚活動的規律:鯿魚喜聚群,性好靜,每逢深秋鯿魚汛期來到時,它們就成群結隊地聚集在湖底亂石叢生、雜草牽連的地方,雌的蹲窩產籽,雄的巡邏四周。每年汛期不長,剛好是雌鯿魚產籽的那麼幾天,一待產籽完成,它們就離開半山湖,遊往另外氣候暖和、水溫適宜的河湖港汊中去了。

不過,儘管鯿魚們喜歡群居群聚,而且不輕易改變棲身地,但在偌大一個三萬多頃的半山湖中,想知道它們的棲身之所還是很難的。

所以,胥家祖上掌握了半山湖中鯿魚群的活動規律後,就好比掌握了一個天然的鯿魚庫。從此,胥家發財了:人家望魚興嘆,他們卻能夠手到擒來;別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只能偶爾捕到那麼一網兩網,他們猶如囊中取物,可以每天成千上萬地往船艙裡倒,每年打上近萬斤鯿魚已不是神話。

無奈,人們在大惑不解、心跳眼紅之餘,只好借“胥家有神魚眼”的荒唐之說來安慰自己那種吃不上葡萄偏說葡萄酸的心情。

“那麼,大爺您快告訴我,你們這個祖傳祕訣吧!”聽到這裡,胥皓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握住胥大伯的雙手。

“這個祖傳祕訣,差點在我手中失傳呀!這也是我為什麼要急著重建半山亭的原因啊!”說到這裡,胥大伯不由欣慰地長嘆了一口氣。

“半山亭?”

“對,半山亭是我們打開湖底這片鯿魚庫的祕訣之一。”

“大爺,您就快說吧,快說說吧!”

“孩子,既然我倆有緣,你把你辛辛苦苦打了兩年工掙來的血汗錢都用在了幫助我重建半山亭上,我能不向你說嗎?只是……”說到這裡,胥大伯欲言又止。

“大爺,您快要把我憋死了呀!”

“只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別說一個,就是一百個,我也答應。”

“我們胥家祖訓,鯿魚庫的祕訣,傳子不傳女。我孤家寡人,膝下空空,無子可傳。現在,時代在前進,我們這祖訓也得改革改革了,我決定只傳忠厚傳統人,不傳急功近利者。你小本家能做到嗎?”

這回,小胥皓沒說話,他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黑暗中,連胥大伯那雙昏花的老眼也看清楚了,胥皓的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已是一片淚光。

等胥皓平靜下來,再向胥大伯追問打開鯿魚庫的祕訣時,東方已露出魚肚白。胥大伯說自己困了,需要打個盹,他讓胥皓馬上去準備漁船,等天一亮,他們就一起下湖,到了現場,他再解密。

胥皓應命而去。

當胥皓駕著一艘小漁船回到家中時,天色已經大亮。

胥大伯顧不得閉目養神,和胥皓一起跳上漁船,出了港灣,直向天水一色的半山湖而去。

朦朦朧朧的晨曦中,萬頃半山湖水就像一匹綴滿珍珠的灰綢在風中拂動。

小漁船駛入那片山峰倒映的水域,左面影影綽綽像有無數匹駿馬奔騰似的是碧螺山半島,右面像貼著一幅若有若無的水墨畫似的是西山小島。然而,此時的胥皓毫無心情欣賞這大自然的美麗風景,他手下用力,一門心思把小漁船搖了個飛快,駛進了兩山之間那片開闊的湖面上。

這時,一直蹲在船頭吸菸的胥大伯忽然站了起來,激動地大叫了一聲:“停!”然後他用手直指著正前方的碧螺山回頭問道:“小本家,那邊是什麼地方?”

“碧螺山!”

“還有呢?”

“我們重建的半山亭!”

“再回頭看,那邊是什麼地方?”

“是西山小島!”

“島頂是什麼?”

“那棵百年老銀杏樹!”

“好眼力!”胥大伯忍不住誇讚了一聲,“再看我們現在網船所在的位置在哪裡?”

“我們的船,正好和半山亭、銀杏樹在一條直線上。”

“對,三點成一直線。”胥大伯激動地振臂大叫起來,“小本家,我再考一考你的眼力,看你是不是我們漁家人的種。如果半山亭距我們三里路,銀杏樹距我們四里路的時候,我們要找的鯿魚庫,就在我們的船底下啦!這就是我要向你傳授的所有的捕魚祕訣!”

原來祕訣在這裡!胥皓聞聽此言,不由激動得渾身微微戰慄了起來。

胥皓努力穩定住自己的情緒,眯起兩眼,單手豎起大拇指,認真目測了一下前後方,然後停下小船。

胥大伯畢竟老了,胥皓就把胥大伯換到船尾搖櫓,自己站到船頭上,跟隨著船身的移動,把一綹一綹的漁網放到半山湖裡。

漁船一個圈圈轉下來,船梢堆著的幾十米長的圍網已全部放入湖中,綱繩靜靜地浮在湖面,就像一隻偌大的鋼圈罩在水裡,沒見半點抖動。

就在這等待的幾分鐘裡,時間像是停止了,空氣像是凝固了,整個湖面上只聽得見一老一少重重的呼吸聲。

“砰!砰砰……”突然胥大伯像是瘋了似的,猛地舉起手中的竹篙,一篙接一篙抽打著湖水,一條條水花平地而起,一條比一條高。胥皓知道老人這是在趕魚,他怎敢怠慢,連忙上前接過胥大伯手中的竹篙,以更猛烈的動作抽打湖面。

湖面上一時像是開了鍋,浪花四濺,嘯聲一片。

這樣鬧騰了一刻鐘模樣,隨著胥大伯一聲“起網”,胥皓丟下竹篙,用力從水中扯起魚綱。一圈一圈又一圈的魚綱扯出水面了,一片一片又一片的漁網離開水面了,可是……

可是遺憾的是,偌大的漁網都堆回船頭了,漁網裡除了幾尾小魚小蝦外,連一條像樣的大鯿魚也沒有。

一時間,湖面上的空氣再次凝固了,四下裡是死一般的寂靜。

“不可能,不可能的!”胥大伯的那雙老花眼睜大了,他不無懷疑地瞪著開闊的湖面,打量著前後兩個標誌物,不由自言自語道,“難道看錯方位了?難道測錯距離了?”

然而,當胥大伯親自披掛上陣,戴上老花眼鏡親自測量方位,再次下網後,回答他的仍是“失望”兩個字!

胥大伯的老臉紅了又白了,他不甘心失敗,還要再來一遍……

然而,等待他們一老一少的仍是無情的失敗。

中秋節後,正是鯿魚群聚集半山湖的時候,是捕撈它們的最好時機,難道五十年時光的流逝,沖淡了胥大伯的記憶?就算是,那也不該把那兩座小島也衝得移位了呀!

胥皓實在不忍看到胥大伯的失望,趁胥大伯不備,一個猛子紮下了湖……

然而,當胥皓垂頭喪氣地爬上小漁船,當胥大伯一聽小本家那句有氣無力的“湖底下只是一片淤泥”時,胥大伯就像一條被抽去筋骨的橡皮魚,整個癱軟在船上。

“蒼天不長眼呀——”年逾九旬的胥大伯就像個孩子似的,雙手死命地摳著船幫,撕心裂肺地狂號起來……

也許是五六十年的時光太無情,淘空了半山湖裡成千上萬條鯿魚,又也許是五十年的急風巨浪太洶湧,沖走了半山湖底堆積的假山與雜草。所以,半山湖底發生了胥大伯意想不到的變化,他心心掛念、朝思暮想的鯿魚群也永遠消失了。

“我的聚寶盆,我的搖錢樹呀——”胥大伯的嗓音嘶啞了,他的眼淚已哭幹了。

這時,胥皓卻異常平靜地走上前,他輕輕地扶起了胥大伯:“大爺,別傷心,因為您已經給我留下了一棵真正的搖錢樹,留下了一個真正的聚寶盆。”

“它、它們在哪裡?”胥大伯絕望地抬起頭,睜大昏花的雙眼瞪著面前這個小本家。

“一棵在那裡。”胥皓一指碧螺山上的那座半山亭,“還有一個在我這裡呢。”胥皓指了指自己的心窩。

說這話時,胥皓臉上是微笑,眼中卻一片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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