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中國大多數的小城，歪扭的樟樹站滿了永康的每一條街道，人們說著難懂的方言，新車老城“劃江而治”，商住區劃涇渭分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貼的是琳琅滿目。唯一與眾不同的是，這裡坐落了一家廣為人知的汽車企業——眾泰。
從五金廠到眾泰控股集團，沒人清楚他們經歷了什麼。只知道他們在吉利和奇瑞嘴下，搶到了一條來自臺灣的豐田特銳生產線，走上了造車之路。而永康是眾泰夢開始的地方，與杭州、長沙、臨沂幾個大型基地相比，這裡最為老舊。
當鏡頭框住眾泰的這一隅，我們能做的也許只是管中窺豹，但在微距之下，這樣的永康基地，或許能看到眾泰汽車最真實的底色。
另一個眾泰
“怎麼會不知道，做汽車的眾泰嘛，在我們這裡很有名的，他們的廠我都去過。”說話的是一家外賣店老闆，談起眾泰汽車彷彿流露出一種莫名的自豪。
對於當地人而言，眾泰是他們為之驕傲的企業，155億的年產值為永康提供了大量的稅收，其中的大部分用於基礎設施建設。如此一來，永康有了雙向八車道的馬路、有了盤龍谷生態旅遊區、有了北三環工程……
花橋鎮經開區北湖路1號是眾泰控股集團的所在地，大門沒有任何的標識，只是在街口拐角處立上了一個大大的三角廣告牌——“眾泰汽車，從優秀到卓越，行勝於言。”
“我們找區域經理王總。”懶散的保安滿腹狐疑地看了我們兩眼，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打電話行確認之事時，保安卻轉身淡淡說道：“把車停在辦公大樓對面吧。”隨即便躲進了清涼的值班室。有的時候，藉口足夠充分也就成理所當然了。
體量弱小的民營企業，自然不會有想象中的戒備森嚴，但如此輕易地入得廠區，我們依然有些意外。眾泰的總部猶如無人看管的大觀園，怡紅快綠，曲徑通幽。路旁散放著一些剛出廠的E200電動車，除了生產眾泰E200的小車外，幾個舊時遺留下來的磨具機器仍在工作。在生產模具的工廠左側是一片“大空地”，堆放了數百輛E200之後華麗轉身成為了倉庫。
停車場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車輛，其中除了豪華品牌就是眾泰。由此，員工濃烈的企業認同感可見一斑。在辦公大樓的前面，眾泰全系車型一字排開，從“途觀”到“保時捷”再到“smart”，整個家族“列席而坐”。
機器的轟鳴充斥著焊裝車間，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潤滑劑的氣味，工人們統一裝束，脖子掛上一件橡膠圍裙，據說這樣能搬運重物時增大摩擦少花力氣。他們在焊槍與機械臂之間穿梭，豆大的汗珠爬滿了脖頸，眼低無光。
見識過寶馬的壁壘森嚴，見識過長城的人頭攢動，第一次進入眾泰這樣一家汽車企業，初印象多少讓人感到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作為眾泰汽車在2005年投產的一家老工廠，永康基地的車間設備先進性、自動化水平及生產效率上的確無法與近幾年新建的高大上工廠相比。但如此原生的生產方式或許在當今任何一家汽車企業裡都屬鮮見。
“打死我也不買”
靠“模仿”、“山寨”馳名，不論是在任何的媒介信息上，眾泰都是以被調侃諷刺的對象示人。久而久之，似乎這種打壓反而成為了眾泰凸顯存在感的一張標籤，也隱露出眾泰獨有的企業文化與性格色彩。
在員工宿舍的宣傳欄裡，除了幾張關於安全問題的海報，餘下的窗口裡展現了企業員工業餘生活的風貌。有的是幾個穿著高跟鞋在運動的姑娘，活力四射；有的是圖書角里求知若渴的中年大叔，表情嚴肅；還有一張則記錄了葫蘆絲興趣小組開班儀式。總之，眾泰員工的文娛發展比只會打遊戲的大學生們是強出了不少。
除了這樣一些非常明顯的擺拍照片，宣傳欄最後一幕貼出的規章卻格外引起我們的興趣：“……和領導進餐，應該注意儀表，提前等待領導到來，講究座位，職務最高或年長的坐對門口的主人席。”
當這種潛移默化的“規矩”通過白紙黑字的形式呈現在牆上之時，總讓人感到些許不可名狀的喜感與尷尬。或許把眾泰跟永康這兩個字聯繫在一起後，一切又會變得自然得多。彷彿在這座江浙小城裡，所有事情都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節奏和步調。
下午4點整，一批批工人突然湧進了食堂，開飯了。年輕的他們面孔上都帶著一種同齡人臉上看不到的成熟，但眼神中仍流露出幾分20歲年紀該有的稚嫩。長長的隊伍像串上線的珠鏈，當線頭斷開，“珠子”便迅速散落在食堂的每個角落。
“沒啥好奇怪的，中午10點開飯，下午4點開飯。吃完飯還要接著幹活呢，今天240（臺）的量，晚上又要加班了。”顯然，3.5元一份的常餐似乎滿足不了我旁邊這位做塗裝的小弟，抱怨的情緒噴薄欲出。
在進一步的攀談中我們發現這些廠弟的工資都不算高，除了現階段旺季能月薪可以超過4000元外，在沒有過高產量的上半年，他們拿到的只是2000多元的保底。然而關於他們的作品，一位小弟脫口而出了一句令人久久不能平靜的話——“哼！這車打死我也不買。”
即使產品通過各項安全檢測，在他們看來，自己參與了汽車製造，親身目睹了的大部分流程，對於購買一輛這個車仍心存芥蒂。“其實，我們廠買眾泰的也不少，一個是比外面便宜很多，然後自己又在廠裡，換配件維修起來都很方便。”
在一個汽車從業者的眼裡，造車是一件嚴肅的事情，這個拼接起的鐵盒在走下生產線後將承載著一份關乎乘客性命的厚重責任。而不客氣地說，在眾泰廠區一圈走下來，我們看到的卻是從頭到尾的隨意。
也許今天的眾泰，在其他基地裡已經匹配上了先進技術與現代化生產方式。但眼前永康基地的粗獷卻是不爭的事實，而這裡的產品也正源源不斷地走向市場，走向馬路。廠弟扒完搪瓷碗裡的最後一口飯，告訴我們說，“我們都是技校直接拉來的，每年都要走一批人，也來一批人。造這個車的不少是新兵蛋子。”
本文節選自《汽車公社》雜誌9月刊封面故事。
文/黃雲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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