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心放
筆者迄今對先母半個多世紀前所述《蘇小妹三難秦少游》的故事記憶猶新。說的是蘇軾胞妹蘇小妹相中秦觀，新婚之夜出對子考新郎官，對上了才能進洞房。最後一個對子的上句是“雙手推開窗前月”。才子秦觀被難住了，在庭院池塘邊久久彷徨。蘇軾躲在旁瞅得心急，撿起一粒小石子丟進塘內，水珠濺到了秦觀臉上。真格是響鼓不用重擂喲，秦觀一下子開了竅，朗聲對答：“一石擊破水中天”……
不過，成年後的筆者，剛開始愛好業餘研究文史時就知道，蘇軾有三個胞姐，均夭折且不叫蘇小妹，故事嘛純系虛構。
話說回來，為啥世人要這麼有鹽有味的編造呢？這其中嘛故事多多。
（一）秦觀是蘇軾最得意的弟子
秦觀的父親雖然是個小官兒，但學歷不低，曾在太學上過學。後輩繼承了前輩的優良遺傳基因吧？秦觀自幼聰慧過人，讀書過目不忘。哎！可嘆上天給人開了一道門，隨即就關上一扇窗。秦觀15歲那年父親因病逝世，家裡生活陷入了貧困。求功名是那時讀書人改變命運的的好路子。可惜秦觀連續參加兩次科考皆名落孫山。幸好書讀得多的他，不僅沒成書呆子，反而那腦筋越來越開竅。他認識到，人抬人無價寶，差就差在自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孤家寡人，沒抬轎者沒吹鼓手。
此時大名鼎鼎的蘇軾在離其家不遠的徐州任知州。秦觀決定“傍”上他。秦家有兩個老相識孫覺和李常，是黃庭堅的老泰山和舅父，都是蘇軾的至交。他一方面請李常寫引薦信，另一方面請孫覺將自己的詩文推薦給蘇軾。有天他得知蘇軾和孫覺近日要遊揚州的消息，靈機一動計上心來，趕緊跑到揚州的一座著名寺廟，模仿蘇軾的豪放筆意，在牆壁上揮毫題詞。
蘇軾來到寺廟猛然看到那酷似自己風格的題詞大吃一驚，開先還埋怨自己的記性差，記不起何時來題寫的了，後來他看到孫覺送來的秦觀詩文，才醒悟過來“向書壁者，豈此郎也”。
過了不久，秦觀帶上李常的引薦信和自己的作品《黃樓賦》去拜見蘇軾。蘇軾瞅瞅秦觀的文章後，驚奇地直呼“此屈宋才也”！用現代語言釋義，就是具有屈原和宋玉那種超級水平的人才。愛才且豪爽的蘇軾當即就接納秦觀為弟子。在蘇軾的鼓勵下，秦觀第三次參加科考，順利高中進士。後來秦觀與黃庭堅、晃補之、張耒被稱為蘇門四學士。秦觀是蘇軾最得意的弟子，但僅比其小12歲，加之兩人各走各的寫作風格路子，平時兩人實際上是亦師亦友的關係相處。
（二）秦觀是“婉約派”的傑出代表
一般人讀罷秦觀的作品，估摸都會把他想象成一個柔和多情的白面書生。若讓筆者來當裁判，這想象算半對半錯！
據其同時代人邵博的《邵氏聞見後錄》載，某天秦觀和眾師兄在蘇老師家閒聊，有人說他鬍子多，蘇軾笑道：“小人樊須也”。樊須是孔子的學生，以勇猛著稱。加之秦觀的家祖是南唐武將出身，少時本人也喜歡與豪俠之士遊玩與飲酒。據此可知，白面書生的概念錯啦！他長得生猛高大，臉頰有濃須，形如鋼鐵俠。
說他柔和多情倒是不錯。他是個風流才子。豔事不少，限於篇幅僅舉一例。某日秦觀遇到一個叫巧玉的歌女，郎才女貌，一來二往，沒過多時日，估摸就達到“月下花影動”的深度了罷。那個時代，有點風流事兒不足為奇，但若把人往府裡引那就會讓人不齒。為了安慰巧玉，他寫了首《鵲橋仙》詞送給她：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嗬，揮筆之人雖有意，文字卻是如此更多情，一不小心，這首《鵲橋仙》臂助秦觀奠定了“婉約正宗”的地位！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其中“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詞，成為雅俗共賞的千古名句，激勵了歷代多少青年男女努力去尋求“情為何物”。遺憾的是，迄今尚未有毫無爭議的標準答案。
（三）受世人喜愛的兩師徒被“親上加親”
蘇軾多才多藝，這是歷代人公認的，待筆者作個簡述。
他十分耿直且光明磊落，能坦率地講出自己的意見。因此在官埸上吃不開，新舊兩黨都不把他當自己人，誰上了臺誰都不給他好果子吃，甚或還有性命之憂。人們同情他坎坷不平的仕途之路。青睞他的人品和才學。筆者去年在“寫乎”上發表過有關他的好幾篇拙文：
在有篇文中寫道：蘇軾每到一處，除有政績名和詩詞名外，還有吃貨名。精緻佳餚喜品味，號稱一碗白米飯、一碟白蘿蔔、一勺白粗鹽的“三白”粗茶淡飯也能吃，還能從中覓出樂趣，如“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真是個食不厭精也不嫌粗的名吃貨。
在有篇文中寫道：蘇軾與佛印成為好朋友後，兩人詼諧、好吃的本性就顯露出來了......
在有篇文中寫道：蘇軾知識淵博，能言善辯，詼諧風趣。某天他看到一個為丈夫送飯的老婦，頭髮亂蓬蓬的，穿著露出乳房的破衣，天性使然地開起了玩笑：蓬髮星星兩乳烏，朝朝送飯去尋夫。殊不知老婦面對他的詩句戲弄，應對自如，反脣相譏道：是非只為多開口，記否朝廷貶汝無？哈！戳到了痛處，蘇軾紅著臉無言以對了。
在有篇文章的結尾寫道：雖然仕途坎坷，但他是幸福的，因為有王弗、王閏之和王朝雲，三位美麗善良、對他痴心不改的女性接力終身陪伴他。
......
不是筆者筆鋒強健，而是蘇軾在歷代老百姓心目中，真格是個花見花開、人見人愛的人物。
秦觀博學多才，由於是蘇軾的門生，在黨爭中受到不小的連累，仕途當然也是坎坷不平的。雖被一貶再貶，最終被貶到了雷州，但他以情為重、尊師重教，從不怨天尤人，更不會去賣師求榮，自個兒默默承受著對他的不公。才子也是人啊，失意使得秦觀從性格到寫作風格都在悄然發生著變化，最終成了“婉約派”。秦觀也算是受世人尊重的人物。
有史料載，蘇軾有個叫蘇八孃的胞姐，屬於那種“小清新”型美女，聰明好學，活潑靈俐，但婚姻不幸，19歲時產子後病逝。世人同情她的悲慘命運，給了她“蘇小妹”這芳名，與秦觀婚配，在蘇門中繼續生活，算是對她的惋惜和安慰吧！
蘇小妹和秦觀的故事，最早源自馮夢龍所著的《醒世恆言》一書中。老百姓愛聽才子佳人的故事，把受人尊崇的兩師徒來“親上加親”，故事就更加有鼻子有眼啦，當然也就更精彩啦。
文末補白：元符三年（1100年），被貶的秦觀在被朝廷召回的路途中喝水時，望著一杯清水含笑溘然而逝。時年52歲。蘇軾聞訊兩天吃不下飯，悲嘆道：“當今文人第一流，豈可復得？哀哉！哀哉！”
蘇軾和秦觀兩人都死去後，宋徽宗和蔡京弄出一個“元祐黨人碑”，上面刻了309個“舊黨”人物的所謂罪行，兩師徒“榜上有名”。
【作者簡介】趙心放，筆名趙式，重慶市南岸區作家協會會員，《寫乎》簽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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