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唐婉《釵頭鳳》——古版“人鬼情未了”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浙江紹興,南宋時期這裡被稱為山陰,在山陰的一處,有座園林,叫沈園。

這一天,秋風蕭瑟,寒冷刺骨。沈園來了一位客人,他拄著柺杖,頭髮花白。

來到沈園門前,他停下了腳步,仰頭望著門匾佇立不語。如此寒冷的天氣,他一個人靜靜地站著,眼裡滿是柔情。

守園人早已在家中生起了爐火,喝著甘冽的酒,不知此時竟有人重遊沈園。

陸游唐婉《釵頭鳳》——古版“人鬼情未了”

(來源:網絡搜索)

他終是邁出沉重的步子,進了沈園,一切都是那麼地熟悉,又是那麼地陌生。

走到一處院牆前,他停下了腳步,看著牆上依稀的字跡喃喃自語:“四十年了,彷彿每時每刻都能看見你。”

他聲淚俱下,揮筆寫道: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哪怕只是低頭看看橋下的流水,都彷彿產生了水中有你倒影的錯覺。

他,陸游,那個“鐵馬冰河入夢來”的抗金英雄,此時此刻盡是柔情,他與一生摯愛的唐婉天各一方,空餘苦苦相思意。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唐婉,字蕙仙,陸游母舅唐城之女,自幼文靜靈秀,才華橫溢。陸家曾以祖傳的一支鳳釵與唐家定親。作為陸游的表妹,二人可謂是青梅竹馬。

這一年,1145年,陸游20歲,唐婉17歲,一對新人結合了。

這一天,高朋滿座,無數人見證了這一場婚禮,簡直是羨煞旁人。

婚後,陸游唐婉二人更是恩愛有加、形影不離,整日沉溺於兩人的小天地之中。陸游把功名利祿拋在了九霄雲外,他們一起吟詩作對,一起踏青遊玩,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沈園。

陸游母親一心盼望兒子金榜題名,她不喜二人整日沉溺於男歡女愛,更怕唐婉耽誤了陸游的前程,於是對唐婉心生不滿。她三翻五次責令唐婉要以丈夫的前程為重,淡薄兒女情長。

但是,陸游唐婉二人始終情意纏綿,情況得不到絲毫改善。

陸游母大為惱怒,強令陸游休妻。

封建禮教下,母命不敢不從,陸游別無他法,素來孝順的他只能在一紙休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姓名。

陸游唐婉《釵頭鳳》——古版“人鬼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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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她唐婉便不再是他陸游的妻子。

休妻後,二人還是難捨難分,陸游另築別院私下安置唐婉,一有機會便去探望。

可是,這點小把戲怎麼瞞得住精明的陸母呢?她很快察覺到了,嚴令二人斷絕來往,並要求陸游取王氏為妻。與此同時,唐婉也在父母的逼迫下,改嫁趙士程。

一段天作之合的姻緣,被生生拆散,從此二人即使心中牽絆,也無法互訴衷腸。

也許是之前的愛情太過於美好,惹來上天的嫉妒。

紅酥手黃藤酒,世情薄人情惡

自與唐婉一別,陸游便知,此生難有相見之日,縱使相見,那又如何?他收起滿腔悲憤,努力剋制住對唐婉的思念,開始了考取功名之路。

十年寒窗苦讀,一日奮筆疾書,他本應是狀元郎,卻遭當朝宰相秦檜阻撓,仕途坎坷。

心灰意冷的他回到家鄉,信步遊山玩水,排解心中的苦悶。

這日,他去了沈園。

這一去,便是將近60餘年的思念。

踏入沈園,他看著這裡的一花一木,往日種種浮現心頭。

匆匆一瞥之間,他看到了一女子低頭向他走來,他擦了擦眼睛,為何這女子如此像她?

這時,那女子抬起頭,陸游呆立原地。

沒錯,這女子便是唐婉,誰都不會想到,十年之後,會在沈園相見。

陸游唐婉《釵頭鳳》——古版“人鬼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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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抬頭的一剎那,也看到了陸游,她眼裡先是驚喜,後是憂傷。

“別來無恙?”

不知是誰先開口,或許是陸游,又或許是唐婉,但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二人心知再也回不去了。

唐婉身邊站著趙士程,縱有千般愁緒,萬般柔情,二人只能四目相對。

為免夫君尷尬,唐婉大大方方地將陸游介紹給了趙士程。趙士程哪裡不知道陸游,他同樣愛唐婉,身為皇家後裔,肯接納一個二婚的女子,他對唐婉的用情可見一斑。

趙士程夫妻二人遊沈園,是來吃酒賞景的,那邊柳樹亭下早已擺好了酒菜,恕不能多陪。他帶著唐婉走了,陸游的目光隨唐婉婀娜的身影而去,只見二人在亭下用餐,唐婉低頭,伸出紅潤的小手為趙士程倒酒,兩人淺嘗慢飲。

陸游唐婉《釵頭鳳》——古版“人鬼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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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游看著這一幕,恍惚間以為坐在唐婉身邊的人是他。

唐婉徵得趙士程同意,命丫鬟給陸游送去一些酒菜,陸游謝過,獨自一人悶頭飲酒。

他悲從心來,藉著酒勁,在沈園的牆上留下了一首千古傷心詞《釵頭鳳》: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

莫、莫、莫!

留下此詞,他踉蹌而去。

第二年春天,唐婉再一次來到沈園。

她無意間看到了陸游留下的詞,她反覆吟誦,不由得傷心落淚。

陸游唐婉《釵頭鳳》——古版“人鬼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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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往日種種,她流著淚在這首詞旁又和了一首,題名也叫《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怕人尋問,咽淚裝歡。唐婉留下這首詞,回到家後一病不起,不到一年便病逝了。

她始終愛著陸游,不曾忘卻,即使趙士程給了她幸福的婚姻生活,但她還是不能從陸游的傷痛之中解脫出來。

只是可憐趙士程,一生痴情無人念。

唐婉,你這一生,有兩人傾心於你,一人在你死後終生未娶,一人在你死後將思念寄託於詩詞,流傳千古。

不思量,自難忘

唐婉死後,陸游很快便得知了她的死訊。

他再一次來到了沈園,與唐婉一樣,一個人懷著莫名的心情來到了這裡。

走到當初題詞的院牆旁,他看到了唐婉留下的《釵頭鳳》,他瞬間明白唐婉為何而死了。

從此以後,沈園,便是他陸游心中一生都解不開的結。

六十三歲,他偶過沈園,觸景生情,留下絕句二首:

其一

採得黃花作枕囊,曲屏深幌泌幽香。

喚回四十三年夢,燈暗無人說斷腸。

其二

少日曾題菊枕詩,囊編殘稿鎖蛛絲。

人間萬事消磨盡,只有清香似舊時。”

六十八歲,他再遊沈園,望著牆壁上的傷心詞,作序詩云:

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詞一闋壁。

偶復一到,而園已三易主,讀之悵然。

楓葉初丹槲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

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

年來妄念消除盡,迴向蒲龕一炷香。

七十五歲,唐婉逝去四十年,他作《沈園》二首:

其一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其二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八十一歲,他病倒了,夢遊沈園,作《十二月二日夜夢遊沈氏園亭》: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裡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八十二歲,他又去了沈園,有絕句雲:

域南亭榭鎖閒坊,孤鶴歸來只自傷。

塵漬苔侵數行墨,爾來誰為拂頹牆?

八十四歲,陸游去世的前一年,不顧年老體衰,再次來到沈園,作《春遊》 雲:

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自唐婉不再是陸家的兒媳之後,陸游便開始了長達六十年的思念。


陸游唐婉《釵頭鳳》——古版“人鬼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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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留下了太多的詩詞,聞之落淚。

他,陸放翁,一生有千古的報國豪情,也有千古的兒女柔情。

陸游唐婉《釵頭鳳》——古版“人鬼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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