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源子

人潮擁擠，還好有你

01

世人常嘆，遇見，便是緣分；相逢，才道情深。很難想象，世間的一見鍾情會不會就是驚鴻一瞥之下的暗定終生。

一切都有可能，或許對於皇親國戚趙士程來說，遇見唐婉，就是如此的驚心動魄和惆悵悽美。

趙士程出生高貴，是宋高宗玄孫趙仲湜之子，是宋仁宗第十女秦魯國大長公主的侄孫。

自小受翰墨書香和皇族門庭禮節的薰陶，曾著的《烏山石記》對後來第一本地方誌《三山志》在福建歷史上有重大影響。他生平喜歡結交文人志士，後因種種關係與當時才情四溢的陸游有過交集，不過後來讓人懷念他的，是他和唐婉，也就是和陸游的第一任妻子，有過短暫而悽美的愛情。

當時的陸游已經小有名氣，陸家是官宦之家，其表舅也是書香門第，過去講究姑舅一家親，而陸游又和唐婉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於是，在陸游二十歲就和表舅家的女兒唐婉結婚，婚後兩人琴瑟和鳴，一起品酒暢談。

也許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陸游邀請趙士程和幾個文人騷客去家裡做客，便結識了唐婉。唐婉和其他女子不同，她才情和姿色足夠攝人心魄，便是讓人初相見，便再難移開眼，只是那時，她早已成為人妻，而他，也只能將這份愛隱匿在心中。

那個時候，趙士程對她，僅僅有的是對她的欽佩。

02

不久之後，趙士程又在庵堂中偶遇被惡少羞辱的唐婉，許是上天刻意安排，唐婉嫁給陸游卻一直沒有孩子，陸母心急火燎便和她一起上山燒香，但尼姑說，求神為顯決心只能獨自一人前去，唐婉在禪房靜候片刻，

惡少早就垂涎唐婉的姿色，提前計劃好一切，看到她一人靜默在禪房，便迫不及待地欲對她非禮。

趙士程本和她有過一面之緣，本想和她打個招呼，看到唐婉被惡少調戲，心裡容不得想太多，一下子踢開禪房門，惡少驚得跳窗而出。

朋友之妻不可欺，他遇到他，而她拿團扇掩面以避嫌疑。趙世明對她發於情而止乎禮，拱身向她坦誠絕非冒犯之意，還親自將她送回陸府，直到看到她隱沒在視線之中，才懨懨離開。

陸游與唐婉伉儷情深，但陸母棒打鴛鴦，唐婉耽擱陸游耽於美色之中，無心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陸母早已懷恨在心。

對於一些坊間傳聞，趙士程還是有所耳聞，唐婉嫁給陸游幾年時間，一直無所出，這更讓陸母忍無可忍，揚言要陸游休了她。

陸游重孝，不得不聽母親的話，便有了一個兩全之策，陸游去郊外築起金屋，來個金屋藏嬌。趙士程有所耳聞，明知道這樣名不正言不順，這是對唐婉的極大侮辱，可是他一個外人，如何管的。

竹林之中傳出惆悵的琴瑟聲的，他聽得肝腸欲斷。

03

後來，精明的陸母還是發現了，硬生生逼著陸游將唐婉送走，為防止陸游再生二心，早早張羅為自己兒子迎娶了王氏。

唐婉成了棄婦，趙士程不計前嫌迎娶了她，聰慧如他還是曉得，唐婉之所以同意嫁給他，多半是心高氣傲，她心裡沒有放下陸游，可是，他亦不想讓唐婉在受苦。

三人皆想要對方好，到最後，渴望的幸福終成泡影，美則美奐一時，卻終於一生空寂。

趙士程為宗室子弟，其家室最重清白，可他還是以一己之力頂住世俗壓力，將棄婦迎娶新門。他心疼唐婉的情深，格外對唐婉珍惜，竭盡全力地呵護唐婉，春日賞花，夏日乘涼，秋日畫楓，冬日踏雪。一個人要想極盡溫柔的想要對一個人好，必是付出他的全部。

唐婉對趙士程更多的不是情愛，而是感激，或許他二人早就心知肚明，兩人皆藏在心裡，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會傷了彼此的情分。

所以，他們不言。

陸游失去摯愛，化悲憤為動力，終於想到要考取功名。紹興二十三年，陸游進京臨安參加鎖廳考試，僅僅是因為秦檜的孫子位居陸游之下，秦檜嫉妒，命考官不得錄取陸游，陸游仕途不順。一直到秦檜病逝，陸游才初入仕途。

傳聞陸游曾託人帶信給唐婉，藉著趙士程在仕途上的影響，助他一臂之力，趙士程重情，雖說史料並無記載，但研究史料不難發現，陸游確實在宋高宗紹興28年前後與趙士程在仕途上有過交集。

三個人尷尬的過往，註定了之後三人見面的種種交錯。

04

也許一個人一生只能愛一個人，唐婉早已將一汪明月全部付諸於陸遊，再也無暇分心分給趙士程一點愛。

唐婉自嫁給趙士程變沒有再見過陸游，偏偏造化弄人。一日，趙士程攜唐婉去沈園散心。在外謀功名卻接連受阻的陸游返家，也恰好在這天遊蕩沈園。

沈園竹節春海棠正開的如火如荼，當他二人正信步遊園，熟悉的身影突兀地映入眼簾，三人皆為一驚，相互之間，每個人都有千言萬語，欲言卻忘言。

趙士程看出唐婉極力迴避的眼神中卻沉溺於舊日的記憶中，無可奈何卻又裝大方設宴款待陸游，酒意正酣，趙士程藉機離開，偌大的沈園之中，只留下陸游和唐婉。

他們兩個人看著彼此，誰都無心喝酒，時光鬥轉，從前禁錮他們世俗枷鎖卻在這一刻破土而出，可是他們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陸游在唐婉離開之後，看著遠初春日正濃，傷心之下作詩《釵頭鳳》(紅酥手)

紅酥手，黃滕酒。

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託。

莫，莫，莫。

05

唐婉並沒有忘了陸游，就像沉溺於水中極力想要抓住什麼，抓住了一根蘆葦，讓她誤以為早已脫離了苦海。自沈園一別後，來年開春，唐婉又去了一次沈園，使她的心裡原本的空洞侵蝕的更大了，那是同陸游的訣別，如今擴散成了蔓延之勢，所有曾經的美好支離破碎。

看到去年陸游在牆壁上做的詩作，賦詩作《釵頭鳳》(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惡，

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

欲箋心事，獨倚斜欄。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

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

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對於陸游她是喜歡的，對於趙士程她是虧欠的，所有的東西都不得圓滿，終於日益消瘦，逐漸斜依病榻，形容消瘦。

趙士程看在眼裡，對她百般呵護，遍請天下名醫，最後也沒能挽回唐婉的性命。逝者如斯，獨留生人空自悵惋，趙士程當時僅有三十歲，聽聞他喪妻之後，媒婆踏破了門檻，但他依舊如此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畫地為牢，緊緊鎖住自己的心。

趙士程壓抑在心中的那份愛，就像插在心頭的那一把刀，如影隨形，直到後來唐婉的離世，懸在心中的刀才慢慢鈍開，一點一點消耗著他對所有事物的熱愛。

直到三年後的一天，他才走出房門，隻手遮擋住刺過來耀眼的太陽，才幡然頓悟，當時北方強敵虎視眈眈，他毅然從軍，直至四十歲戰死沙場。直到很多年後朝廷獲知此事，才追尊為永嘉恭惠王，郡王爵位，從一品。

最後，他還是孑然一身，和唐婉相識幾年，二人並沒有共生一子，真正做到哀大於悲，了無牽掛了。

06

最後，三人之中只有陸游一個人帶著失意存活於世，他晚年幾次遊園，悵思留下“夢斷香消四十年”，去年花月現如今還是如舊日一般，可是深愛的人啊，早已化作一捧黃土隨風而逝了。

自此所有的悵思無人知曉，卻把思念之情全部寄託於詩詞中，大概，喜歡一個人，連作詩都和那人有關。痛苦總讓人銘記於心，人世間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停留在記憶中，久久不散。

嵇山土地空弔唁，可是再入沈園卻是物是人非，無奈只得留下詩作：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當時之錯，後來種種交錯，或許遇見，緣分早就將三人深陷其中，三個人誰都沒有解脫。陸游重孝不得不放棄唐婉另娶她歡，唐婉一心只想把那份愛只給予陸游一人，對於趙士程而言，傾盡全力終日只愛著唐婉，為她做任何事都願意。

三個人誰都沒有錯，要錯也是造化弄人，要是唐婉不會遇見陸游就不會戀他成殤，陸游不娶唐婉，就不會有趙士程去他家裡作客，也許趙士程會選擇一個他不喜歡的人，相互扶持到老。到底還是太愛了，非要愛一個結果。

-END-

人海茫茫中，你我溺逝於人潮擁擠中，相聚片首，還好與你共烹茶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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