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熔爐般的古村——黃麻布

建築 基督教 中國近代史 羅氏製藥 土生土長深圳人 2017-06-09

黃麻布

黃麻布村位於寶安區航城街道黃麻布社區,地處洲石公路和福洲公路交會點附近,坐落在鳳凰山景區邊上。村落依山面水,環境優美。村內保留著清代建築22棟53間,既有廣府風格的排屋,也有客家特色的碉樓,更有外來的基督教堂和天主教堂。由於特殊的歷史機遇,在一個小小的黃麻布古村,廣府、客家文化融合以及中西文化匯聚,成為一個極具文化特色的村落。

村名來源

黃麻布村原名黃麻埔,在地名中,“布”又作“埔”。“埔”字有兩個讀音,一音念三聲“pu”,像廣州“黃埔”的“埔”;另一個音則念四聲“bu”,深圳就有不少地名包含了“布”,如“布心”“布吉”等。但凡和“布”“埔”有關的地方,都是指山腳下的地方。

黃麻布村因為位於鳳凰山腳下,所以地名中帶有埔字,後來或許村民覺得“埔”字比較難寫,就用“布”代替“埔”了。

文化大熔爐般的古村——黃麻布

1993年與九圍鄉分村後成立黃麻布村,2004年城市化後改為西鄉街道黃麻布社區(居民委員會)。2016年西鄉街道分為西鄉及航城兩個街道,黃麻布歸航城管轄。

古村佔地12424平方米,村內留有清代建築22棟53間,只有少數建築屋頂坍塌或室內格局因裝修而改變,村落整體上保存完好;建築形制為圍屋排屋混合式;建有公共建築書室1座,炮樓3座,天主教堂和基督教堂各1座。

姓氏溯源

黃麻布社區居委門口有一座威武的牌樓,除了黃麻布村三個金色大字之外,下面還有“豫章堂”三個黑色小字。凡是羅姓的人說是“豫章堂”,而對方也迴應自己是“豫章堂”,雙方立馬就像見到親人一般,來客會被請進家門,好酒好菜地招待。這是羅姓人的一個“文化密碼”,羅姓的人都知道這三個字表明瞭彼此都是從一個地方來的——“豫章”是羅氏族人遙遠的家園。“豫章”是江西南昌的古稱,出自那裡的羅姓就以豫章為自己的堂號,所以凡是“豫章堂”的羅姓都是相近的一家。

文化大熔爐般的古村——黃麻布

據羅氏後人介紹,羅氏的先祖是西漢時期的大將羅珠。漢高祖時跟隨灌嬰,平定豫章,之後定居於江西豫章,即今南昌市一帶。生活一段時間後,一個分支去了福建,一個分支去了梅州。到了清初時期,他們的上祖再從梅州遷到了現在的西鄉(航城)。因此“豫章堂”一直是羅氏家族的堂號。民國以前,在他們家族的祠堂、族譜中都有書寫,後來因為被毀,所以現在在村裡修建的門樓上都寫上“豫章堂”,以章示後人不忘根本。

豫章羅氏分佈很廣,族人足跡遍散海內外。海外以東南亞居多,每逢國恩家慶的重大日子,家族團體不遠千里,漂洋過海蒞祠,每每留下紀念品,或贈旗或獻牌,上面都鏤寫雋語,如香港羅氏宗親會的“宗盟永篤”,泰國羅氏宗親會的“敦宗睦族”,星州羅豫章堂的“源遠流長”,以及南洋羅氏公會的“四海一家”等,中國人血濃於水的宗親情懷,以及慎終追遠的思古之心,在此但見無遺。

令人遺憾的是黃麻布古村羅氏家族的祠堂已不見蹤影了。據說是在“文革”時期“破四舊”給“破”了。改革開放後,羅氏家族曾有人想再度建祠堂,但終因家族觀念日趨淡化,響應者不多,老人也越來越稀少,終究無人再提,此事也就此擱下了。

文化大熔爐般的古村——黃麻布

據史料記載,寶安一帶曾是廣府人的居地,在黃麻布村曾居住俞、姜、李、王等姓廣府人。後因清初的“遷海”搬離了該村。“復界”之後,羅氏客家人來到這裡便直接繼承原有的排屋,在基礎上加以圍合而成村落。

在羅氏家族裡有一個口口相傳的故事:羅氏家的長老為了子孫繁衍茂盛,請來一位風水先生請他查堪羅氏應該選擇哪一塊土地擇吉而居。這一位風水先生一住就是三年,天天吃完飯就搬個小椅子在擔水河前一坐就是一天,三年裡天天如此。羅氏長老從未問詢也未表示絲毫惱意。在第三年春節剛過,這位風水先生開口說道:羅氏家族世代不要越過擔水河,沿著樹山建屋吧!說完這一句話後,他飄然而去。

因此,羅氏後人始終遵循著這位風水先生的旨意在樹山腳下一溜來建築房屋,從未越過擔水河。隨後,羅氏後裔越來越多,漸漸地其他姓氏的人都逐漸遷離了黃麻布村。這個村也就發展到今天羅姓人家為最大最多的姓氏人口了。而擔水河西岸如今也變成一座泱泱水庫了。

古建遺存

教堂與觀音殿

在黃麻布村,最為引人注目的建築要數村裡兩座教堂。一是位於村中的基督教堂,另一是處於村東邊的天主教堂,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

文化大熔爐般的古村——黃麻布

1893年德國傳教士駱潤慈來到黃麻布村設宣道所,六年後建立基督教堂。教堂活動直至新中國成立初期,文化大革命期間教堂被停止聚會。1985年復堂,2003年10月在原址新建教堂。

文化大熔爐般的古村——黃麻布

離基督教堂不遠的地方,一座紅色的建築就是天主教堂,其修建時間和具體傳教人無從考究,但據《寶安縣誌》(1997年版)記載,天主教傳入寶安有170多年曆史,從這點來看略早於基督教堂。後來也經歷了與基督教堂一樣命運,直至十一屆三中全會後才重新恢復,並於2002年在原址進行重建。在深圳能並肩聳立著天主和基督兩座教堂的村莊,僅有黃麻布村。

文化大熔爐般的古村——黃麻布

在天主教堂背約100多米處,有一座觀音殿,與兩座教堂建築相比,它顯得渺小許多。在殿堂下方的土牆上,可以看到用紅漆書寫的“南無阿彌陀佛”,而在殿堂裡則循環播放的佛樂。

地處珠江東岸的深圳,是近代以後西方國家殖民勢力最早進入地區,也是西方文化影響最早的地區之一。西方傳教士在深圳各地進行傳教佈道,主要集中東部、中部的龍崗、坪山、布吉、西鄉和觀瀾等地的客家聚居區。而黃麻布村作為一個客家人的村落,加上封閉的地理環境,客家人易於接受外來文化的觀念,自然成為了當時西方傳教士首選的地方。因此,深圳的古村落不少,但能同時出現基督教兩派都有的,加上中國傳統的佛道文化,三教和平共處。中西文化在這裡包容和融合,黃麻布村成為一個“文化大熔爐”。

碉樓與排屋

在黃麻布古村的周邊聳立著三座客家碉樓,陳舊、斑駁的外觀顯示了它的歲月。在連接三座碉樓之間,則是一排排破舊的排屋,更為滄桑。它既有粵東一帶和深圳東部地區的客家圍屋式的村落,同時又具有珠三角的廣府式圍村的特點,突現出“碉樓+排屋”的佈局樣式。正因如此,有專家則把其稱之為“排屋樓”。

黃麻布古村所在的位置,靠近昔日的擔水河,河邊的排屋,屬於典型的廣府建築,應該是廣府人遷海後留下來的。

文化大熔爐般的古村——黃麻布

關於廣府人遷海,據查,清初期的東南沿海仍存在許多抗清武裝力量,對新政權造成威脅,在一些降清的漢人官員建議下,清廷從康熙元年開始,在沿海地區實行遷海政策,強迫居民遷徙內地。寶安人民先後兩次迫遷,新安縣隨之併入東莞縣,被迫遷移的民眾流離失所,大批死亡。在一些有良知的大臣“尸諫”之下,康熙八年,新安開始展界,但是展陸不展海,因此長期靠海維生的廣府人回遷甚少,給客家人的進駐留下了空間。

羅氏客家應是後來遷至此地,直接入住這裡的廣府建築的。後來,因為子女繁衍,居住空間不夠,方才向西南方向擴展,但建房時依然保留了廣府建築的特點,坐東南朝西北。其中每棟舊屋多為一室一廳格局,其中前半部多留有灶臺、天井,後半部多為兩層樓或搭建成閣樓,由木梯上下。但從整體上看,則可以明顯看出客家人的風格,通過大門的設置和圍牆的包圍,整個古村又成了典型的客家圍屋,防禦外敵的功能得到充分體現。

“排屋樓”的形成,是客家人遷徙到濱海地區後,吸收了廣府文化元素,結合自身文化特點,形成了一種既有傳統客家特色,又有廣府風格的典型建築,為濱海地區客家人所特有。如今,三座高大的碉樓巍然屹立在古村的一左一右及村後,像三個士兵在自己的崗哨上,堅守著黃麻布古村的使命。

重教尚武

黃麻布村在清末是非常貧苦的。村民們靠種水稻、花生蕃薯為生。宗教人士羅思延先生說,過去村裡的人常上鳳凰山砍柴到嶺下那些村裡去賣柴,然後弄點錢來買油鹽。在他的記憶中,幼年還常常跟隨父母上山採摘油甘葉,去山下賣。那時沙井、鳳凰、固戍的人叫黃麻布村的人叫“捱佬”(太辛苦了)!

清禁海之前,村裡還住著俞、姜、李、王等姓的村民。禁海之後,不少人漸漸遷走了,只有羅氏族人巋然不動。漸漸地黃麻布村羅姓成了村裡的主要居民了。村裡現在還居住著姓俞的兩兄弟。

曾經在黃麻布村居住的姜氏村民後來遷到今天的固戍。因此,當黃麻布的村民們去那裡賣柴賣草藥時遇到孩子們叫罵“捱佬來了”時,大多會被家裡的老人訓斥的。老人會說:“我們也是從那個苦地方來的。”居住在固戍的姜姓祠堂裡至今還會掛著涼帽——客家人的象徵。以此表明他們原本是來自黃麻布村的客家之地。

文化大熔爐般的古村——黃麻布

黃麻布,牧師一家人(1926-1933年間攝)

黃麻布村在清末民初是一個重教尚武之地,教堂在村裡不僅僅是傳播上帝福音的地方,它還兼負著村裡孩子們文化知識的啟蒙。從1910年到新中國成立前夕,教堂一直開辦小學,為村裡兒童提供上學讀書的機會。抗日戰爭期間,1938年,傳道牧師洪寶靈因為拒絕日本兵進入教堂騷擾,被日寇所殺。

這個村裡在解放前有兩位從教堂小學走出去的大學生——羅樂賓和羅仲惠兄弟倆。他倆曾讓黃麻布村免於民國初年的那場械鬥。這兄弟倆後來一個畢業於上海復旦大學醫學專業,另一個畢業於中山大學。羅樂賓畢業後在南頭創辦了寶安縣第一所現代醫院。有人說,他還在廣西辦了一所醫院。兄弟倆最後定居在北京,後人大多去了美國。

因為時局不穩,匪盜盛行,村裡的男丁們在清末民初年間大多都有一身好武藝。閒時習武健身,一旦遇上緊急情況,個個都是保衛家鄉的一把好手。

清末民初時,來自鳳凰山那邊的一些地痞流氓每年都要來黃麻布村收“保護費”。這讓本身已經食不裹腹的村民們的生活雪上加霜。到了民國初年,村裡的長老商議決定村民們有錢出錢,沒錢出糧,有力出力,大量購買土槍,並在村邊要道修築三座碉堡來保衛黃麻布村。當時,男丁們人手一槍,下田耙地收割均帶有槍。

村民們手裡有了槍,土匪自然害怕來得就少了。但是,也斷不了一些膽大妄為的人。一個來自沙井的偷牛賊,夜半時來偷牛,被村民們開槍打死。這下惹來了一場讓村中老人至今都無法忘記的官司。

為了一頭牛死了人,在農耕時代耕牛是村民們的主要財產,當然無論如何要引起一場械鬥了。死了人的村民要來報復,肇事者的村民們也要誓死保護村莊。那邊在磨刀霍霍隨時準備報仇雪恨,這邊在摩拳擦掌枕戈待發,一丁點的火星都會燃起一場沖天大火。

黃麻布村有兩個生在南頭中學讀書的兄弟倆羅樂賓、羅仲惠,他們是清末秀才羅潤楠的兒子。這倆兄弟向同一個學校讀書的沙井同學傳遞話,叫他們不要來黃麻布尋事械鬥,說黃麻布村民早已準備好了,人手一槍,在村邊的山頭佈下了崗哨。

這有點現代的外交方式了。可見村民們也是非常有智慧的。

黃麻布村民們做好了“迎戰”的準備,三個樓角(炮樓)、面前段、勒竹博都派出了哨兵日夜監視。

公開械鬥是不行了。那時民國的法律已經初具雛形。因此,沙井的村民們理智地選擇了通過法律打官司。一紙狀紙將黃麻布村告上了南頭寶安縣法庭。

聰明的法官如此判了這個案件:你來搶牛,土槍走火,誤傷死人。出於人道賠錢若干結案。

這樁官司就這樣平息了。從此,嶺下那邊的土匪再也不敢來黃麻布村收保護費了。

雖然日子過得很清苦,但村民們也有自己的快樂。那就是“舞麒麟”。只要逢年過節,或是羅氏族人裡哪一家娶媳婦嫁女兒,麒麟總要在村裡舞動一番。那時候全村熱鬧非凡,老少傾巢出動。

但是,這些保留幾百年的東西在文革時全被“破”了,村裡的人漸漸沒有人會“舞麒麟”的功夫了。習武的風氣也漸漸消失得不留一點痕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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