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另一個“福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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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老福州人來說，防空洞並不陌生。每年的4月21日，福州拉響防空警報，刺耳的“嗚——嗚——”聲響徹城市上空，一下便將人們帶回那個戰火紛飛的時代，許多老人還能回憶起兒時躲避敵機鑽進防空洞的日子。
從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各家各戶“挖幹道”，到無數人童年回憶的越洋圖書城，再到近幾年的夏日避暑勝地烏山納涼點，福州的防空洞慢慢褪去原有的戰備功能，為大家的生活提供了許多有趣的玩樂。
福州現存的防空洞有十多個，在烏山、于山、屏山、吉祥山、大廟山、煙臺山一帶，幾乎有山就有防空洞。關於防空洞點點滴滴的過往，都深深地留在了福州人記憶裡。
「1」
烏山納涼
烏山北坡的納涼防空洞，可能是福州人最為熟知的防空洞之一。從2013年開始，每年的6月15日到10月15日，這裡都會免費開放作為居民的納涼點。
在道山路與通湖路的交叉口下車，正對面就是烏山腳下的小廣場，防空洞的入口在一座仿古建築的背後。傍晚時分，已經有納涼的居民陸續從洞口出來，先在廣場左側的石椅上稍作休息，適應了一下內外的溫差，然後揹著手慢悠悠往家裡走去。
夕陽的餘暉灑下，空氣中還殘留著些許暑熱，剛靠近洞口，就能感到一陣陣涼意襲來，還有一股山體內部的沉悶氣息。
進入防空洞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右側是一列商鋪，左側是坑坑窪窪的山體，表面被糊上了一層水泥。越往洞內走，溫度越低，前行大約幾十米，就能看到一間洞穴改造成的寬敞大廳。
這裡頂部安裝了防潮的天花板，地面鋪著地磚，整體面積大概有200多平方米，非常空曠。大廳裡整齊擺放著四排休息椅，後方兩臺風扇徐徐吹著風，前面的牆上還配有兩臺液晶電視，常年播放cctv6的電影。
保安大叔告訴我，每天大概能有百來號人來這裡納涼，節假日的時候，一家子拖家帶口過來都是常態。平日來消暑的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老人家，他們的兒孫不是工作就是上學，在家呆著也寂寞，來這兒既省了空調費，人多又熱鬧。
每週三，這裡會播放電影，週五還會有一些評話節目，角落裡有兩張四四方方的木桌，大家可以打撲克或打麻將，實在安逸得很了。
和驕陽似火的外界比起來，洞內溫度只有20℃左右，非常涼爽。據說福州最熱的時候，防空洞內外溫差能達到十幾度，一些老人會用保溫杯泡一杯熱茶，時不時抿一口暖暖身。
穿過這處納涼點，前方的洞穴被改造成一處跆拳道訓練場。這裡的牆壁都被刷成鮮嫩的綠色，燈光也顯得更明亮些。
明黃色的塑料墊上，一群五六歲的小豆丁正一招一式認真跟著教練做動作，嘴裡還喊著“嗨哈！嗨哈！”角落裡，幾個小男生像小猴子一樣玩鬧成一團，空氣中滿是活潑的笑聲。
“出了汗別去吹風，容易頭疼！”一個阿姨叮囑著滿頭大汗的兒子，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跆拳道隊服，正對著電風扇搖頭晃腦。
走過訓練場，似乎已經到了這處防空洞的盡頭，卻隱隱約約聽到了唱戲的聲音。我這才發現原來二樓還有一處空間，從中傳出鼎沸的人聲和敲鑼打鼓的戲曲聲，似乎正在排練一出大戲。
爬上樓梯，穿過狹窄俗氣的大門，五彩繽紛的鐳射光讓人彷彿置身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卡拉ok舞廳。
靠近門口是木製桌椅，左側靠牆一邊則是沙發軟座圍起來的小包間，大廳正前方的投影幕布上，正播放著《沙家浜》的經典唱段：“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音樂的音量大到有些刺耳，這裡的人卻並不介意，喝茶的、聽戲的、聊天的，各行其事，絲毫不受影響。
戲曲終了，一位粉色襯衫的阿姨款款起身，走到一旁的點歌臺開始選歌——這裡居然真的是KTV？
阿姨點了一首《誰說梅花沒有淚》，拿著話筒，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靠近舞臺前方的位置。嗓音一亮出來，嘈雜的大廳也靜了一瞬，聽眾們紛紛鼓掌叫好。
許是氣氛熱烈，一曲唱罷，馬上又有一位阿姨點了一首許茹芸的老歌《執著》接上去，可惜唱得全不在調上，現場一時有些冷場，阿姨乾脆也沒唱完，直接切了歌，氣鼓鼓地回到了座位上。
“還是要練歌啊”，下樓時我默默對自己說。不然以後廣場舞跳不好，唱k也比不過人家，多尷尬。
「2」
芭蕉洞
一到夏天，福州就變成赤日炎炎的“火焰山”，一些水果商人瞧準時機，在防空洞內開起了“芭蕉洞”，售賣在防空洞內催熟的香蕉。
在福州四中附近，就有這樣一個防空洞改造成的香蕉倉庫。
這個防空洞緊挨著大馬路，路過的行人都能感覺到洞內送出的徐徐清風，陣陣透心涼。老闆在靠近洞口的地方支起了兩個小攤，擺放著黃燦燦的香蕉，許多人為了這片刻的涼意也願意進去看一看，挑選一番。
洞內寬約3米，高約2米，地面鋪著水泥，頂端用木板隔出一層小閣樓——為了照看香蕉，老闆平時就住在上面。往裡走就是老闆一家的生活區，安放著塑料桌椅和其他生活用品。更深處被帆布遮擋住，看不清是什麼樣子。老闆說，那裡面是正在催熟的香蕉。
由於香蕉是熱帶水果，不能冷藏保存，溫度高了又容易腐爛，放在溼度穩定、涼爽適宜的防空洞中保存是最經濟的做法。福州市面上的許多香蕉都是從這些“芭蕉洞”出來的。
據老闆回憶，這個防空洞在他小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大概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時候挖掘的，那時候福州常遭空襲，白天警報一響，附近福四中的師生便進入防空洞躲避。
二十年前，他租下這個防空洞做起了香蕉生意，靠著口耳相傳的口碑站穩了腳跟，附近居民都知道他這裡香蕉好，不是打藥催熟的，都愛來買。
△防空洞旁邊就是福四中
他說，這裡冬暖夏涼，連風扇都不用開，比那些空調房可舒適得多了，除了雨季時會滲水外，再沒別的毛病。因為夏天晚上溫度太低，他還專門把床安到了靠馬路這一側，不然都受不住。
「3」
越洋圖書城裡的消暑時光
坐公交在於山站下車，從地下通道穿過馬路，不遠處就是由軍事防空洞改造成的越洋圖書城。
2003年初開業的越洋圖書城，是許多福州人抹不去的一個夏日回憶。
炎炎夏日，這裡實在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外面驕陽似火，靜謐的書城裡只有沙沙的翻書聲偶爾響起，一下就能撫平內心的燥熱。
△2010年周筆暢在越洋圖書城開新書籤售會
店員小林告訴我，每到暑假期間，書城的人流量陡增，因此店內還開闢了一個閱覽空間，裡面總是坐滿了人：有家長帶著孩子來“納涼+學習”的，有考研的學生，有帶著電腦辦公的上班族，頗有一種其樂融融的氣氛。
每次來越洋書城，我必定要去這裡的“淘書區”看看是否有“新貨”。
類似的舊書攤福州已不多見，裡面能淘到什麼寶貝完全是不可預知的，可能是滯銷甩賣的雜誌期刊，或是已然派不上用場的舊年習題集，幸運的話，說不定能找到稀罕絕版的舊書。正因為這種不確定性，使得“淘書”這個行徑本身就蘊含著一種冒險的樂趣。
△特價舊書三折就能買到
倘若淘到一本中意的書，就如同淘古玩撿到了漏，那種興奮感堪比中了大獎，況且這些舊書也實在是便宜。
「4」
尾聲
半個世紀過去了，福州的地下防空洞究竟有多少，對於普通民眾而言還是個謎。這些動用數萬人，耗費多年時間才完成的工程，不知留下過多少不可磨滅的故事……
福州大部分的防空洞尚未被開發改造，更多的只是作為儲物場所。在現代都市顯得尤為珍稀的大型地下空間，還有更多結合城市發展的開發改造可能。它們可以是健身館，菜市場，居民活動空間，甚至酒店、展覽館、眾創空間……
期待著福州的防空洞延展出更多有趣而實用的地下樂園，成為城市一角的“別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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