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璞:詩詞是我的好朋友

原名馮鍾璞。著名哲學家馮友蘭先生之女,1928年生於北平。由《南渡記》《東藏記》《西征記》《北歸記》組成的四卷本長篇小說《野葫蘆引》,是她創作生涯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我小時候的閱讀分成三個部分,一是背詩詞。我5歲開始上小學,父親會給我選一些詩,每天早晨背上書包在母親床前背了再去上學;那會兒背白居易的詩多一些,像《長恨歌》、《百鍊鏡》都背過,因為白居易的詩容易上口。

父親對我有要求,規定每天背多少,但是容易完成,我也很有興趣,一點兒都不吃力。父親從來不講,他主張書讀千遍,其義自見。

二是兒童讀物。那時候讀了《格林童話》《愛麗斯漫遊仙境》,還有一套少年兒童讀物的文庫,其中改寫的《西遊記》非常好讀。從前我看的《西遊記》很繁瑣,一上來就是“有詩為證”。

三是成人讀物;那個時候看書也是囫圇吞棗,但是我在八九歲時讀《紅樓夢》,讀了很感動,看到林黛玉死的那章,哭得不得了。

還有一些別的書,在小孩子中很流行,比如清代俞曲園改編的《七俠五義》,再就是《隋唐》、《小五義》,也讀《水滸》、《蕩寇志》。

大致說起來,詩詞對我來說非常重要,詩詞是我的好朋友,是我的終身伴侶。我父親晚年時也常背杜甫的詩,現在我也常讀。現在很多學校倡導小孩子背詩詞,應該鼓勵,中國是詩的國家,詩詞是中華民族的瑰寶。

影響10位著名作家一生的閱讀方法

王蒙:童年閱讀使我熱愛文字

1934年生於北京。歷任《人民文學》主編、中國作協副主席、文化部長等職,代表作品有《青春萬歲》《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活動變人形》《堅硬的稀粥》《青狐》《尷尬風流》等。

如果我的記憶不錯的話,在小學二年級時候,教師給我們講過《愛的教育》中“六千里尋母的故事”,我從教師手中找到了這本書,半懂不懂地閱讀了其中一些故事,很感動。

小學三年級,我讀了葉聖陶的《稻草人》與王爾德的《快樂王子》,這兩本童話書有一種共同的調子,表達社會的不公與善良的無奈。我初次感覺到了語言的力量,故事的力量,我相信這樣的力量是太神奇了。

還有就是《唐詩三百首》了,可能我最早閱讀時並不懂它的內容,但是我喜歡它的韻腳。然後我學著做詩:

題畫馬:

千里追風誰能匹,長途跋涉不覺勞。

只因伯樂無從覓,化作神龍上九霄。

我那時還寫過“題景山古槐”,現在只記得最後一句,是“不覺淚痕溼”。

童年閱讀對我最大的影響是對於語言文字的熱愛。現在我所見到的少年兒童,都完全沒有課外閱讀的時間,他們的作業足足佔據了也扼殺了他們的全部童年。

影響10位著名作家一生的閱讀方法

張抗抗:我是被童話“養成”的

1950年出生於杭州市,現為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名譽主席。第七屆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代表作長篇小說《隱形伴侶》《赤彤丹朱》《情愛畫廊》《作女》《張抗抗自選集》5卷等。

我童年的閱讀經歷,特別符合兒童的成長規律,讀物內容由淺入深,按年齡依次遞進。幼兒園時期聽大人講故事,看圖畫書,上了小學一年級,識字以後,就慢慢開始自己看東西,包括連環畫。最早的一本兒童讀物,是前蘇聯翻譯的《一年級小學生》。

到了寒暑假,父母會給我買書,大多是童話類的。嚴文井、張天翼、冰心、任大星任大霖等兒童文學老作家的作品。再大一點就開始看《安徒生童話》《格林兄弟童話》……大約小學四五年級,就能看蘇聯的翻譯童書《丘克與蓋克》《鐵木爾和他的夥伴》,還有維·比安基的《森林報》。

我父母那一代知識分子,心儀蘇聯文學。所以我的童年閱讀,很少接觸中國古書,唐詩宋詞到了中學課堂裡才學。我是被童話“養成”的,受益於童話之善之美,留給自己享用。

我童年閱讀中印象最深、對我影響最大一本書是《魯濱遜漂流記》,讀得入迷入魔,對大海對歷險想入非非,原來獨自一個人在遠離人跡的荒島上也能創造生活,從此我對個人的膽識智慧無比崇仰。

影響10位著名作家一生的閱讀方法

二月河:少時讀《西遊》

原名凌解放,1945年生於山西昔陽,現任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河南省作協名譽主席,以描述清代皇帝康熙、雍正、乾隆的三部長篇歷史小說名聞天下。

6歲的時候,有個同學在看《西遊記》的小畫本,我一下子就給吸引住了。五六歲時,我們幾個小朋友一起看黃河,那時黃河大得很,有一個小朋友就說:哎呀,我要是孫悟空就好了,腰一扭就過去了!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孫悟空的名字。後來他們把《三借芭蕉扇》拿來,我一下子愛不釋手,陸續把《西遊記》連環畫都收集了,看得很入神。

隔著新華書店臨街的玻璃櫥窗,我看見裡面擺著《西遊記》,吮著指頭看,看了多少次,狠狠心朝家裡要了。我爸爸看我太喜愛《西遊記》,就給我買了原著。父母要求我把功課弄好,不主張看課外書,但是正規出版的書,我只要特別喜歡,他們也將就我。

《西遊記》使我養成活潑跳脫的思維習慣。從《西遊記》的結構來講,我不是很欣賞,一個個故事連在一起,給人印象就像山楂一樣串成一串,這種結構藝術性不夠,這是後來的事了。《西遊記》的語言也很活潑,表述事物的能力很強,尤其是對明代的一些東西,對管理制度、人神佛之間的關係,在其它書裡找不到。

樑曉聲:自告奮勇看管圖書館

1949年,出生於哈爾濱市,現居北京,任教於北京語言大學人文學院。代表作有《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風雪》、《雪城》、《師恩難忘》、《年輪》等。

我9歲才開始上小學。哈爾濱的孩子上學都比較晚,冬季很冷,年紀太小的話踏著深雪走遙遠的路會不適應。9歲之前,我不認識字,真正接觸書是在小學三年級。我哥哥正上初三,東北初三的語文課本就叫文學課本,現在看,叫“文學課本”太恰當了,裡面有《魯提轄拳打鎮關西》、《岳飛槍挑小樑王》、《天仙配》、《孔雀東南飛》、《普羅米修斯》,還有聞一多、瞿秋白的詩歌。像《岳飛槍挑小樑王》裡有“那樑王一刀刀砍來,砍得嶽大爺一時性起……”這些句子刻在我心裡,看完了還能背,還能講給別人聽。

北方有小人書鋪,一分錢可以看一本小人書,兩分錢可以看厚些的,三分錢就能在那裡待一上午或一晚上。在小小的泥屋裡,坐在陽光下看完書,是特別享受的事情。我看了六七百本連環畫,家附近的小人書鋪都看遍了,開始看大書。到下鄉之前,在哈爾濱能見到的書我差不多全看了,包括大量的翻譯文學,比如《戰爭與和平》、《悲慘世界》,也知道了雪萊、尼采,還有政治歷史方面的書,包括《法國大革命史》。看了這些書再看問題,說出的話就跟同年齡人不同。

我看書有兩個來源:有一段時間我自告奮勇看管圖書館,晚上就睡在那裡。在那裡我見到了從未見過的書,傑克·倫敦的《大白鯊》,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屠洛涅夫的《獵人筆記》、《木木》等作品,都是在那時看到的;再一個是我們家的鄰居收破爛,經常拉一車書回來,我在滿院子的書堆上選。

那個年代你看到剃鬼頭的老師鞠一個躬,問一聲老師好,在那個年月裡可能是支撐他熬過去的一種心理能量。我對這一點是瞭解的,是書告訴我的,我是感謝書的。

我不認為會有哪一本書影響了一個人。如果有這樣的書,一定不是文學而是政治書。如果一定要說,那對我的寫作影響最深的是雨果。其實,我到現在也還是吃過去的閱讀老本。是閱讀奠定了我文字創作的理念和方向,文學是那樣影響了我,肯定還會影響別人。

葉兆言:越是“禁書”越想看

1957年生,南京人,祖父是中國文學元老葉聖陶。代表作品有《走進夜晚》《一九三七年的愛情》《花影》《花煞》《馬文的戰爭》《豔歌》等。

從什麼時候開始讀書,我印象不深了。中學以前,比較有印象的就是外國的房龍和中國的林漢達的書。後來再接觸文言文的《左傳》,就已知道這些故事了。

小時候,我還讀過電影出版社出版的一套電影小人書,有《堂吉訶德》、《牛虻》、《鄉村女教師》等幾十本,封面是藍色的,有照片,我翻來覆去地看。大一點就可以看世界名著。我覺得雨果和大仲馬的書都適合孩子看。現在的孩子們書很多,根本沒時間讀。所以如果說年輕一代比我們讀的書多,恐怕未必。

我住在書房裡,身邊到處都是書,就生活在書堆裡,沒辦法形容自己讀了多少書。看書也是根據不同時間不同的需要,沒有任何標準。但是有一點,越是“反動讀物”,越是“禁書”越想看。當時有一種書叫“黃皮書”,都是內部讀物,不讓看。孩子會有一種慾望,恰恰因為後面印著“內部讀物”,我特別想看,其實所謂的“禁書”,都是世界名著。

閻連科:童年閱讀的影響無法擺脫

河南嵩縣人,現在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任教。著有長篇小說《情感獄》、《最後一名女知青》、《生死晶黃》、《日光流年》、《受活》、《風雅頌》等,曾獲魯迅文學獎、老舍文學獎等。

我小學時讀的第一本小說是《西遊記》。那時我大姐生病,老是腰疼,只能躺在床上。不知她哪裡來的那麼多書,一本接一本地看。晚上看得晚了,母親老罵她怎麼不熄燈。她就等我們睡了又打開燈看,母親更惱火。我很好奇,想知道大姐到底是看的什麼書,就看到了《西遊記》。孫悟空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充滿浪漫幻想,這和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年齡吻合,讓你覺得讀書是如此有趣。大姐的床頭是我的圖書館,我完全是在她床頭看完了今天看來是“紅色經典”的書。任何紅色經典都看得非常深入。

我確實認為,童年的閱讀對我寫作很有幫助,很多人說我的寫作故事性比較強,有很強的矛盾衝擊,和那段時間的閱讀分不開。

首先一點,是鍛鍊了我在寫作中構置故事的能力;另一方面,有很強的浪漫主義,只是和“紅色經典”浪漫主義的方向不同。但是,時間長一點看,對那些作品深入閱讀,對我來說是另一種約束,使我像進入泥沼一樣走出不來,形成一道緊箍咒。我無法從傳統的現實主義中走出來。

我早期的小說除了思維以外,語言和寫作方式是非常傳統的,我非常想擺脫,但是無法擺脫。後來的寫作我用了很長時間擺脫童年閱讀對我的影響。我無法走進拉美小說,因為已經形成傳統閱讀的定式。

麥家:從柴火堆裡搶救出的閱讀

1964年生,原名蔣本滸,代表作品有《解密》《暗算》《風聲》《紫密黑密》《地下的天空》《風語》等,曾獲茅盾文學獎等。

童年時期正是60年代中期,沒書可讀,也沒有讀書的風氣。我最早讀小說是初二時看到《林海雪原》。這本書在某種意義上,確實給我打開了一扇窗,知道還有小說這種東西。

《林海雪原》降臨到我身邊純屬偶然。有一次我到姑姑家做客,他們家燒柴,需要引火的東西,每次燒飯撕一張紙,那時雖然全民不讀書,但少年的求知慾還是有的,我順便翻了下,就看進去了,問姑姑能不能給我。姑姑說當然可以,於是《林海雪原》成為我第一本小說。

童年閱讀單調貧瘠,仍然有深刻的記憶。這小說讓我看了很長時間,還把書裡的大小人物和城鎮畫了聯絡圖,把所有人名,大致的相貌年齡,做了花名冊。這說明我愛書,對文字還是有一些命中註定的感情,也反映了那時確實沒書可讀。

也不是說《林海雪原》文學價值有多高,但它讓我第一次讀到小說,第一次領會到外面還有精彩的世界。書裡有情感的描寫,很含蓄,那時我剛剛懂得一點情感,就覺得文字能抵達內心,能特別照亮你,和你的命運連在一起。一個讀者心目中總有一兩個作家和他內心吻合。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吻合對象,需要閱讀去引導。後來的所謂標準是閱讀之後建立的,不是通過介紹可以移植過來的。要想找到知已,只有廣泛閱讀、比較,才能尋找到屬於你的作家和書。

《林海雪原》之後,我知道小說能夠滋潤我。真正大量的閱讀還是在部隊,我參加了高考進入軍事院校。有《林海雪原》的指引,使我對小說產生了特別的情感,我專業課上得不認真,在圖書館讀了大量的小說。同樣一本書、一個作家,巴爾扎克對某位作家可能是指導小說創作的明燈,但對於別人就不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閱讀興奮點,我的良師益友對你可能是隔靴搔癢。

我早期特別喜歡茨威格,初學寫作時讀了大量他的作品,後來喜歡卡夫卡、海明威,現在迷德國作家黑塞。這個時代很浮躁,特別需要精神力量,黑塞的小說強調精神力量外部世界對個人侵擾的抵抗。

魏微:第一本書是《安徒生童話》

出生於70年代,江蘇人,廣東省作協青年作家,代表作品有《化妝》、《喬治和一本書》、《在明孝陵乘涼》、《我的年代》、《大老鄭的女人》等。獲魯迅文學獎等。

我大概從五六歲開始讀書,讀的第一本就是《安徒生童話》。是我從鄰居家借來的,很多字不認識,爺爺領著我讀完了。我特別喜歡上面的插圖,以至於希望將來能當個畫家。

童年的閱讀,對我的創作也許沒有直接的影響,但讀書確實為我打開了一扇窗口,使我豔羨,使我惆悵,知道這世上還有另一類人,在我看不見的遠方,過著跟我不一樣的生活。我記得讀完《海的女兒》後,發了好長一陣呆,想像著波濤、海浪、美人魚……其實是走進那個情境裡了,我覺得讀書給我最大的收穫,是使我有幻想,有同情,和書中人物一起共悲歡。

笛安:寫故事的原動力

原名李笛安,李銳和蔣韻之女,1983年生於太原。代表作品為《告別天堂》、《芙蓉如面柳如眉》、《西決》等。

我看的第一本書是《快樂王子》,彩色的,有插圖,每一頁內容我都記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樂王子》,我才喜歡王爾德童話純情的表達,在我心裡,王爾德僅次於安徒生。

小時候我喜歡《童話大王》,想訂閱,爸爸覺得總看童話不好,就給我訂了《少年文藝》,我就去借同學的《童話大王》看,覺得好玩,想象力蠻豐富,對我影響蠻大。小的時候,常常停電,班裡沒法上課,老師就問:哪個小朋友給大家講個故事?我就上臺去講了。後來變成,一停電,老師說我們講故事吧,全班學就都看著我說:快上去講吧!這是否是我長大後寫故事的原動力?我能在講故事中找到滿足感。

小學二三年級時,有個小朋友過生日,我媽領著我給朋友買生日禮物,選了一本世界偵探名著的縮寫本。在送給小朋友之前我看完了這本書,而且非常著迷,我對我媽說:我想把世界偵探名著裡提到的書全買到。我媽就買了《福爾摩斯全集》送給我。我特別喜歡破案過程。可能大人都覺得,讀這類書至少能鍛鍊智力。我從此愛上了偵探小說,直到現在對推理小說也很迷戀,所有類型小說中最喜歡懸疑小說。

我看名著是在少年時代,更小的時候不喜歡名著,覺得全是字。真正對我人生產生影響的是《雙城記》。那年我15歲,過去看書很多故事裡有正義和邪惡,好的和壞的對立的一面。但是這部書之所以讓我感動,是作者永遠在同情弱者。那種奉獻精神對我人生影響蠻大,它告訴我永遠不要嘲笑高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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