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根和翠花
文/龔清楊
天快黑的時候，長根才扛著鐵鍬從地裡回來。他這一天可真沒閒著啊，上午去鎮上做包皮蛋的生意，下午用鐵鍬車了整整一下午的地。這一天下來，差點把人累散架了。他把鐵鍬往柴房一扔，接著來到堂屋，捧起茶壺倒了一碗茶，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後，就一屁股坐在一個色澤泛黃、式樣陳舊的藤條椅上，開始長呼短籲起來：“唉，女人的肚子的不爭氣，男人再掙氣，有啥法子呢？”
翠芳正在廚房裡做飯，她聽到動靜後，就走了出來。當看到長根一臉陰沉的模樣子後，就笑眯眯來到他身邊，柔聲說：“長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有了。”
長根一臉迷茫地打量著她看起來平平的肚子。她說：“兩個月了，我今天去醫院檢查了呢。”“太好了！太好了！這次一定是個男孩。”長根忽地一聲從藤條椅上站起來，又彎下腰，用手輕撫著她的肚皮，臉上浮現出驚喜的光芒。
長根和翠芳結婚已經六年了，先後生下了兩個丫頭片子，生第一個時，長根表現得還是很平靜。可第二個還是丫頭片子時，他就沉不住了氣了，氣得竟然整整一天沒吃飯。要知道在鄉下，生了女兒意味著是給別人家養的，只有生了兒子才意味著傳宗接代。他暗暗在心裡發誓：接著生，不生個兒子誓不罷休！
儘管，他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可是，翠芳懷孕第五個月的時候，還是被村幹部發現了。對付村幹部，他們已經有一定的經驗了，那就是躲，就像小品《超生遊擊對》那樣到處躲。長根能著呢，會彈棉花，會包皮蛋，會做小吃，他們拖兒帶女，躲到陝西，做著小生意。
第三個生下來了——這次終於是個帶把的。長根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了。他笑容可掬地對翠芳說：“你是我們家的大功臣！”之後，長根就帶著一家五口興高采烈地回到老家。等他們回來後，卻傻了眼，牛、豬、雞都被村裡的計劃生育隊一古腦拉走了，就連屋裡稍微像樣的傢俱都沒收了。家裡的牆上還寫著幾行觸目驚心的標語：“堅決貫徹計劃生育國策，嚴厲打擊超生分子。”
在村裡沒法呆了，他們就來到縣城裡。上次出門，長根又學了一套新手藝：長豆芽。長根負責收豆子、長豆芽和挑豆芽，翠花負責賣。三個小孩由長根的媽帶著。長根的豆芽長得好，白白胖胖，水靈靈的，幾乎每天都賣得精光。
這天，長根回家去挑豆芽時，翠花和另一個賣豆芽的發生了爭執。這家賣豆芽的也是夫妻倆，他們的豆芽和長根的豆芽擺在一起時，就像一個醜姑娘和一個大美女放在一起一樣寒磣。自從長根開始賣豆芽後，他們的生意一落千丈。
他們為此憤憤不平，認為翠花搶了他們的飯碗。這天上午，他們沒事找事，和翠芳發生了口角。後來就打了起來，先是女的和翠芳打，一對一。接著，男的也上去幫忙，二對一，把翠芳打得鼻青臉腫。正在此時，長根又挑著兩筐豆芽走過來了。他看到這種情形後，怒從心起，把筐子一放，抄起扁擔就狠狠地砸向那個男的，那個男的頓時頭破血流，躺在地上……很快，長根被公安局關了起來。
這下子就像天塌了一樣！翠芳的眼哭得像個桃子一樣。好在，長根的一個老鄉在刑警大隊當副隊長。當晚，翠芳買了一大包禮品來到副隊長家。副隊長想到翠芳一個人帶著三小孩，還有一個年邁的婆婆，日子可真難過，就決定幫他們一把。但，畢竟是把人打成了輕傷，光醫藥費就花了大幾千。再加上街頭行凶，性質十分惡劣……
最終，在副隊長幫忙書通融下，最後，弄了一個“取保候審”，並且要交5000元保證金。這可把翠芳難住了……現在她連1000元都拿不出來啊！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長根在看守所裡受罪嗎？翠芳為此事哭了好多天。沒法子嘍，她只有讓婆婆照顧三個年幼的孩子，然後，自己四處張羅著借錢……
半個多月後，長根終於走出了看守所。長根算了筆賬：這次他能放出來，包括對方的醫藥費、誤公費和取保候審費用，至少花了2萬多。這麼一大筆錢向誰借的？可是，翠芳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向一個好心人借的。”不管長根如何問，翠芳始終守口如瓶，說對方不讓說。
長根是那種出了名的犟牛脾氣，他惡狠狠地喝了幾杯酒後，仗著酒勁對翠芳說：“你一定要給說清楚，是誰借給你幾萬塊錢，把我從看守所中取保候審弄出來的？說，你是不是陪別的男人上床睡覺後別人給你的？”
翠芳沒招了，只有哭哭泣泣地說：“你當初進看守所後，我專門回了趟老家，向親戚熟人借錢，可借了好幾天也沒借到。那天，我路過一個村子，看到一個三歲多的小男孩一個人在路邊玩，我忽然想到，我曾認識一個人販子，說一個小男孩能賣好幾萬，於是，我為了救你，就把這個小男孩子抱走了，並且找到一個人販子，以三萬的價格賣了……”
長根聽後，手指顫抖地指著她說：“你糊塗呀，你這是缺大德呀，你這是偷人家孩子呀！偷人家孩子要遭報應啊！你將心比心想一想，若是那個人販子偷了我的兒子，我會怎麼辦？我就是豁出命來，也要砍他幾刀！我要是早知道這樣，我就在看守所不出來了……”
那晚，他們商議了好久，最後決定：向公安機關自首，坦白販賣兒童的事件。公安機關很快立了案，很快將那個人販子捉拿歸案，並且找到了那個被拐賣的小男孩，然後又送到了他父母那裡。俗話說：“撥出蘿蔔帶出泥，這個人販一招供，竟然將二十幾個人販子供了出來……因翠芳是投案自首，加上沒有前科，加上舉報有功，所以，被判有期徒刑兩年，緩期兩年執行。
翠芳回家後，憂心忡忡地說：“咱們這下子是捅了馬蜂窩了啊，得罪了一大幫人販子！咱們還是不要在這裡賣豆芽了吧，到其他城市去賣豆芽吧！“長根淡淡地說：“怕什麼？我照樣賣我的豆芽，我不惹事，但我絕對不怕事！俗話說的好，邪不勝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