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錄|為了20萬彩禮,我媽把我姐嫁給了殺豬匠的兒子

大學 刺蝟 燕雀 故事 有故事的湯碗 2018-12-14

文/刺蝟


人影恍惚,腳步雜沓。

紅色的是血,白色的是醫院的牆壁。

林順的腦袋裡混沌一片,幾次想睜開眼,問問正推著他跑向搶救室的護士,他姐姐呢?可一陣疼痛襲來,人又暈厥過去。

昏昏沉沉中,林順彷彿做了一個長夢,又回到了20多年前——

01

林順的老家,名叫盤龍嶺,是一個地處偏僻的東北小山村。正緣於閉塞落後,也才有了姐姐林梅的到來。

說起姐弟倆的緣分,多少還帶著些神奇色彩:

林順的爹媽成家早,儘管日夜勞作,埋頭苦幹,可忙忙活活四五年過去,林順媽的肚子始終波瀾不驚,癟癟的不見動靜。

彼時的山村,媳婦娶進門,若不能傳宗接代,必會招惹閒話。林順媽坐不住了,揪著林順爹一次次進城做檢查,男科婦科;也沒少往山溝裡鑽,找老中醫給瞧看。結果如出一轍:

兩口子都很正常,沒毛病。

既然沒病,為啥生不出孩子?就在夫妻愁得焦頭爛額的時候,一個看仙兒神神叨叨地說:“養個娃引一引吧。”

看仙兒,其實是舊年月“三姑六婆”裡的師婆,也叫神婆,以畫符唸咒、收驚叫魂等手段聚財謀生。她所說的“引”,跟“引蛋”差不多。

農家養雞,如果母雞不下蛋,或不正經下蛋,今兒個去後院草垛下一顆,明兒個又鑽進了隔壁老王家的鴨窩,到處亂屙。主人就會在自家雞窩裡放只蛋,削皮的土豆,乒乓球也行,引誘母雞趴窩。

這顆蛋,便是引蛋。

就這樣,林順媽東託西託,還真抱回個幾天大的女嬰來,取名林梅。

一轉眼,5年過去。說來也著實叫人驚喜,林順媽懷上了,肚子大了,生了,還是個帶把的男娃!

這個男娃,便是林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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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幼時的林順,長得虎頭虎腦的,讓姐姐林梅稀罕得不得了。大約從半生日起,除了找媽餵奶,晚上摟著,白天揹著,林梅幾乎一刻都不捨得放下他。街坊鄰居誰要給點好吃的,林梅也從不饞嘴,直接就塞進了林順的嘴巴里。

見弟弟吧唧吧唧吃得香,林梅總是甜甜地笑:“順,叫姐姐。”

可就為這“叫姐姐”的事兒,林順媽翻臉了——

那天,林順調皮,又嘩啦啦尿了姐姐林梅一身。林梅放下他,作勢欲打。當然是嚇唬他,逗他玩兒。姐姐疼弟弟,一指頭都不捨得碰呢。林順則擠眉弄眼,咯咯地笑:“姐……姐……”

發音分外清晰,是姐姐。那可是他出生後說的第一個字。林梅開心得跳起來,嘰嘰喳喳,燕雀般往屋裡飛:

“媽,順會說話了,叫我姐姐了!”

哪知,等待林梅的,是一記耳光。林順媽真狠,直摑得她趔趔趄趄坐到了地上。

“天天教他叫姐姐,叫姐姐,你咋不教他叫爹,叫媽?”林順媽戳著林梅的腦門忿忿叫罵,“死丫頭,把眼淚收回去,敢哭我就打死你!”

林梅捂著臉,眼裡亮汪汪的,愣沒敢哭出聲。林順一扭一扭,蟲子似的爬來,往她懷裡鑽。林梅忙抱起他,一擰身淚就落成了串。

“死丫頭,趕緊把順的褲子洗了。洗不完別吃飯!”

03

也難怪,林順是親生的,還是能接戶口本的男孩,寶貝著呢;而林梅是抱養的,也不知從哪天起,林順媽瞧她越發不順眼,動不動就罵,後來抬手就打。

罵著打著,林梅漸漸長大了。9歲那年,林梅吞吞吐吐,說,爹,我想上學。我會照看弟弟的,我揹著他上。林順媽當即三白眼一瞪:“賠錢貨,還想上學?你咋不上吊?”

15歲那年,林梅就進了鄉辦皮革廠做工。一天傍晚,她去學校接林順,遠遠地看到三四個大孩子圍住了他。

領頭的,是住在盤龍嶺東的殺豬匠趙老雷的兒子,名字叫趙壽生,天生有些兔脣,豁嘴兒。

趙豁嘴比林順大五歲,且天天吃肉,啃豬頭,長得超胖,三下兩下就摔倒了林順。

“渾蛋豁子,放開我弟弟!你敢碰他,我就撓死你!”林梅身子乾瘦,卻跑得飛快。不管不顧奔上前,拼力扯翻趙豁嘴,騎在身下便是一通打。其他男孩見狀,頓惶惶做了鳥獸散。

林梅闖禍了,打得趙豁嘴兩眼烏青,鼻樑也斷了。趙屠夫手提殺豬刀,氣哼哼找上門來算賬。林順媽也不問青紅皁白,抓起笤帚,劈頭蓋臉打向了林梅:

“死丫頭,你還真是個賠錢貨。我真是瞎了眼,咋抱養你個不省心的東西回來?!”

那晚,林梅就站在院子裡,任由林順媽打得笤帚都散了花,終是一聲沒吭,一顆眼淚沒掉。林順則躲在門後,哇哇哭成了淚人。

他想去攔媽媽,可趙屠夫拿著刀呢,像極了凶神惡煞,太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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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其實,從記事起,林順就知道姐姐林梅是抱養來的。因為媽隔三差五,就翻著白眼絮絮叨叨:我抱你回來,花了千把塊呢;又供你吃供你穿,把你養這麼大。做人可不能昧良心,你得報恩,好好照顧順,記住沒?

林梅一個勁地點頭,順是我弟呢,我咋能不疼他?

時間過得真快,似乎一晃兒,林順就高中畢業,如願考上了大學。一接到錄取通知書,他先給了姐姐林梅一個大大的擁抱,接著跑去找媽媽。

“媽,我考上大學了,我姐也該嫁人了!這可是你說的。”林順樂不可支地嚷。

在偏遠山鄉,女孩子一般到十八九歲,就該找主兒嫁人了。林梅成人,出落得格外俊俏標緻,引得周遭村屯的媒人紛紛登門,牽線搭橋。林順媽卻不冷不熱,不鹹不淡:

等順考上大學再說吧。順他爹剛走,這個家得有人幫襯。要不,誰能拿出20萬彩禮,誰領走。

林順爹是突發心梗去世的。而林順媽開出的天價彩禮,自是震得一眾媒人咋舌而退。如今,姐姐已26歲,早該嫁人了。

而更令林順欣喜的是,媽媽竟破天荒地向姐姐說起了感激話:“閨女,這些年辛苦你了。媽保證,一準兒讓你嫁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

“媽,你可要說話算數,不準再難為我姐。”林順說。

“媽啥時難為過你姐?親的也好,抱養的也罷,你姐都是我閨女,我的小棉襖呢。”林順媽嗔怪說道,“臭小子,你就好好上你的大學去吧。”

林順心知肚明,姐姐林梅早有了意中人,是鎮上的一個小夥子,姓馮。“姐,快叫他來提親。能娶我姐,他家祖墳肯定冒青煙了。”林順湊到姐姐耳邊,小聲逗趣說。

林梅一聽,一張俊臉騰地緋紅如霞。

很快,林順走出窮山溝,興沖沖去了南方就讀。及至上完大一,姐姐沒出嫁;又上完大二大三,姐姐仍笑盈盈地說,不急呢。

轉眼大學畢業,正忙著找工作的林順接到了他媽的電話:“順,有空快回來一趟。媽在縣城相中一套房子,打算買了給你結婚用。”

林順不由得心頭一顫:“買房得好幾十萬,你哪來的錢!?”

05

半年前,姐姐林梅出嫁了。上上下下只瞞著林順,沒讓他這個弟弟回來送親,吃喜糖,喝喜酒。

後來,林順聽說,是姐姐林梅執意不讓他回盤龍嶺的。因為,她所嫁的男人,並非心上人,而是嶺東殺豬匠趙老雷的豁嘴兒子——曾被她打斷過鼻樑的趙壽生。

出嫁時,姐姐沒蒙紅蓋頭,沒坐花轎,只著一身平常素衣就出了門,再沒回頭。

林順還聽說,他上了四年大學,姐姐林梅和媽拗了三年半。起初,姐姐以死相拒,媽則連哭帶嚎,滿地打滾:“林梅你個昧良心、養不熟的白眼狼,虧你弟弟一說話,不叫爹不叫媽,就叫姐,你對得起這聲姐嗎?你口口聲聲說疼你弟,你要不嫁,用啥給他買房娶媳婦?你就忍心看他再回這窮山溝啊?”

“我嫁!”

就這樣,姐姐林梅嫁給了子承父業滿身腥臊,讓她厭惡到骨子裡的趙豁嘴。林順媽卻喜歡死了他。他能拿得出20萬彩禮啊。

“媽,你就這麼愛錢?狠心到用我姐去換!?”林順心急火燎一回到家,就和媽喊上了。

“我愛錢,不也是為了你?”林順媽哼說,“我狠心?趙老雷家有吃有喝,天天能啃豬肘子,你姐是享福去了。你姐嫁了好人家,咱娘倆也買了房,這叫一舉兩得,多美的事兒。”

林順懶得再和媽理論,當天午後便趕到了盤龍嶺東。不等跨進趙家院門,就聽聲聲粗俗斥罵撞入了耳鼓。

是趙豁嘴跑風漏氣的破鑼動靜。

隔門望去,只見他正逼林梅淘洗豬下水。腸腸肚肚,血水滿盆。林梅斜睃著他,沒動地兒。趙豁嘴頓時惱羞成怒,肥乎乎的胳膊一掄,就將一掛肝肺砸上了她的身。

“老子花了20多萬,娶回家的是老婆,生孩子幹活的,不是菩薩。”罵著,又抄起板凳就打,“滾回炕上去。不幹活,那就跟老子生孩子!”

林順看得真切,姐姐倒退了幾步,瘸瘸拐拐,腿明顯受了傷;

林順又想起了兒時和趙豁嘴打架的情形。那日,趙豁嘴說,將來我要娶你姐,叫姐夫。林順說,我日你祖宗,一頭就撞中了他的下三路。

林梅是我姐,我發過誓,會保護她一輩子。林順登時紅了眼,抬腳踹翻院門,抓起把鐵鍬狠狠拍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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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那一下,林順真的使足了勁,誓要將趙豁嘴那肥碩如瓢的腦袋,拍出屎來。

可若鬧出人命,他的大好前程就毀了。姐姐林梅顯然想到了這些,硬生生去攔。經她一擋,鐵鍬拍上了趙豁嘴的脖頸。啪嘰,一大爿肥肉趴了地。這時,趙老雷也衝出了屋。

上陣父子兵,且全是玩刀的屠夫。不好惹。林梅忙拽起林順跑出了院。

跑著跑著,林梅腳下一崴,跌倒了。“別管我,快走,他們狠著呢。”

林順絕不會拋下姐姐不管。他去攙,一提姐姐的褲管,累累傷痕當即灼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明擺著,是趙豁嘴那個畜生打的。我必須帶姐走,不能留下。林順一彎腰,就將林梅背上身,踩著彎彎山路跑向了盤龍嶺。

小時候,姐姐揹我;長大了,我背姐姐。彼此雖非親生,但情已入了血脈,也必將不離不棄。

盤龍嶺雖海拔不高,但溝深谷陡。林順揹著林梅剛爬上嶺頂,趙豁嘴便罵咧咧追了上來。

近在咫尺,林順突然定住了。

糟糕,倉促之中,竟跑到了數十丈高的斷崖處。而這當兒,沒腦子的趙豁嘴連呼帶喘,狠叨叨往前一撲。等他意識到危險時,已扯著林順和林梅骨碌碌摔了下去。

磕磕碰碰,天旋地轉,林順毫不猶豫地把姐姐抱進了懷裡,護住了她的頭,護得緊緊的……

07

姐姐呢?昏昏沉沉中,林順禁不住打了個激靈,醒了。

一睜眼,他就看到了嗚嗚哇哇哭得正歡的媽媽。

媽媽叨叨復叨叨,說:你已昏迷了兩天兩夜,可嚇死我了。對了,趙豁嘴那渾蛋,顱腦嚴重受創,十有八九會成為植物人。在送你們來醫院的路上,你那沒良心的姐林梅跑了,沒了影,白養了。還有該死的趙老雷,得空就來逼要彩禮。哼,要錢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

林順聽得煩心,一抬眼,就瞅見病房門外,一個穿著衛衣、戴著口罩的女子正在看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裡滿是笑,笑得淚光盈盈。

是姐姐林梅。

林梅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林順認得他,是鎮上那個馮姓小夥子。

林順媽似有感覺,扭頭間,林梅不見了。

後來,林順好了之後,離開了家鄉,去了他上大學的城市找了一份工作。他輾轉和在深圳打工的林梅聯繫上了。

逢年過節,林順也會偷偷去看林梅。這輩子,他欠她太多,好在她現在很幸福,他心裡也覺得很安慰。

只是林順在心裡偷偷地許下一個願望,如果下輩子他們還能做姐弟的話,那麼請讓他做姐姐,換他來守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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