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我是 約七。
01
前幾天天氣突然燥熱，不出門也覺得有些熱氣。杭州終於有了夏天該有的樣子。
有天在室內靜養時，聽到很聒噪的蟬聲。我有點兒意外，杭州這江南之地也有蟬?
蟬叫的多難聽呀。
盛暑熱氣騰騰，本來就很讓人心煩意亂，偏偏外面的那群小東西還很不識趣，拼了命地一齊聒噪著。
晌晴的天，聒碎耳膜的穿透力，聲聲直擊人心!內心不夠清明那會，聽這樣的聲音，人很難沉靜下來。所以我不愛常聽這樣吵的音。
可捉蟬就有趣多了！
它是我短暫童年裡對夏天夜晚抱有最大期待的趣事兒，比吃西瓜、吹風扇、看電視劇都吸引我。
02
我們家是北方的，北方各地給蟬的幼年都起了不同的方言名字，我最喜歡“知了猴”這個名字。好像是猴子的模樣，但縮小很多倍似的。
幼年的蟬大約也就大拇指的長度，通身土黃色，一雙綠豆大小、黑亮的眼睛，外表是堅硬的殼，上面沾著點土跡。如果抓在手裡，它的爪子會絞得手痛。用衣服包著，衣服上會被染上黑色的印記，很難清洗。
從我奶奶家到我外婆家大概有三、四十里路，在我小的時候，兩地還沒有通車，我母親經常騎自行車往返。
有時候天黑了，也得從“這個家”到“那個家”去，我就跟著母親，坐在自行車後座，從“這個家”到“那個家”去。
可是我小時候很愛睡覺的，坐在自行車上，抱著母親的腰就能睡著。
我母親擔心我睡得太沉，腳會捲進輪胎裡去；也擔心我一困，頭一歪，摔到地上去。
她先是不停的引我說話，我說不了兩句，語氣就軟綿綿沒音了。
她又買那種橙味小餅乾，讓我吃東西，可我實在是很困，餅乾撒了一地，我也困的倒下去了。
後來她靈機一動，跟我說:“xx（我的小名），你看那棵樹上爬著什麼呢?”
我不認得。
她跟我說，這個是蟬的幼蟲，油炸特別好吃。叫pázha。pázha是外婆家這邊的方言。
她把自行車一停，對我說:“你快去把那兩個捉回來。”
“媽媽，扎手。”
“你把它們兩個抱對兒拿著，就扎不著你了。”
有一條路，大概有十幾裡那麼長，經過的村子可以串起我好幾個小學同學的家。
那條路上沒有什麼人，路坑坑窪窪的，當時也沒有那麼多手電筒。十來米寬的路兩旁，長著兩排粗粗的老楊樹。
我母親時不時地就會停下自行車，讓我去撿她發現的“戰利品”。
一次兩次三次，我就不困了。很快自動加入偵查的隊伍，也會興奮的說:“快停下，我要下去!那棵樹上也有兩個!”
夜色漸晚，月光淡淡。
03
儘管我是個小姑娘，但是，小時候的我不怕黑，不怕蛇，也不怕癩蛤蟆。這些就是捉蟬的充分條件了。
一場痛痛快快的雷雨下過，土地鬆軟。蟬就會爬上樹了。熬過一個晚上，便會脫了外殼，長出黑色透明的紗翼——不過，這對我來說，就是失去了美味的資本。我想要的是剛出土的蟬。
天已經黑了，母親還沒做好飯。我才不管吃沒吃飯呢。天色稍微灰一點兒，我就跑去捉蟬了。沒有手電筒，也沒有一起去的小夥伴。
我自己一個人，從外婆家的菜園子開始搜尋，然後繞到教堂後面的林子，之後就可以過馬路，到南邊去。
會經過舅舅家門口，那裡有一排、共四棵楊樹，再往南邊，就是一大片靠近著河岸、田野、和墳地的林子了。
一般我母親做好飯出來找我時，我們就會在那相遇。
林子很大，只要有一個小夥伴發出驚呼:“我抓到一個!”然後其他小夥伴就會圍過去，“給我看看，給我看看。”再有一個小夥伴說:“我又抓到一個!”其他小夥伴還是會熱情的圍上去看。
我母親看的次數多了，就笑了，讓我不要說話，自己抓到也不要驚呼，別人抓到也不必跑前去看。
她笑著問我:“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不要說不要看嗎？”
“知道的。”
月光灑在水面上，夜晚也亮亮的。
04
還有一次，我母親問我敢不敢走遠一點。
我當然敢了!
然後我們穿過墳地，沿著國道303，去時上行，返回時下行，一晚上走了快十里路。捉了滿滿一水壺的蟬!
那個水壺大概是1.5L的，見過老式塑料水壺的應該懂。
哇!
“媽媽，太多了，我們吃不完的，去賣好不好!”儘管好吃，但是我從小就不偏愛美食。
“聽你的。”
那天晚上，我們直接去了母親朋友家的飯店。
我把它們從水壺裡倒出來，烏泱泱地，滿地亂爬。可他們爬的又慢，絕不及我手快！我一邊數數，一邊攔回來那些想要逃跑的小東西。
五毛一個，好像賣了一百多塊。那是我們最輝煌的一次戰績。
那次夜特別黑，我們遠離了熟悉的地方，往東走了很遠。
05
小學畢業後能放肆玩的次數就很少了。
一個原因是搬家了，不方便。另一個原因是大家都發現這種小東西又好吃又貴，這樣能捉到的數量就寥寥。
初中暑假，有一天晚上在舅舅家玩，我說很想很想去捉蟬。大表哥和我一拍即合，我們一人拎著一個手電筒、水壺就出發了。
盛夏過去了。蟬聲響亮，但爬出來的太少了。
我們去了樹林、去了田野、菜地，還去了河邊附近。
在經過一個菜地的時候，我跟我哥大概隔了十米遠。他突然看著我，跟我說:“轉回頭。走到小路上去。”
沒有什麼解釋，就是語氣平靜的命令。聲音非常沉穩。
但我知道，一定是遇到蛇了。
我立即關掉燈。慢慢的、輕輕的轉身，趁著月光，儘量像平常一樣，走到小路邊。
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回頭看，是一根柺杖那麼粗的蛇，月光下是花白色。蛇也沒有惡意，只是被驚擾了夏夜的清夢而已。
我們誰都不覺得害怕。只是遇到了，第一反應就儘量冷靜些。
再長大之後幾乎就不去捉蟬了，一是很少有像樣的林子可以隨意穿行，二是現在晃著手電筒捉蟬的人，比當晚爬出來的蟬還多。
我曾想，它們就算實行超級開放人口政策，也滿足不了我們這些普通人“想要更多”的貪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