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和妮兒都不習慣盤腿大坐,我蹲著,妮兒跪坐在炕桌旁吃飯

不完美媽媽 於艾平 2019-04-11

故事:我和妮兒都不習慣盤腿大坐,我蹲著,妮兒跪坐在炕桌旁吃飯

故事:我和妮兒都不習慣盤腿大坐,我蹲著,妮兒跪坐在炕桌旁吃飯

 地窨子裡點起油燈,晚飯很晚才端上炕桌。

妮兒的眼睛哭得紅紅的,病叔的眼睛裡充滿憤怒。大家圍在炕桌旁開飯,老絕戶坐在正中間,病叔和狗剩子坐在左首,我和妮兒坐在右首,如同開一場莊嚴的家庭會議。我和妮兒都不習慣盤腿大坐,我蹲著大口吃大餅子,就小鹹魚。妮兒跪坐著,兩隻小腿壓在身下,她有心事,一點點揪著大餅子往嘴裡填。大家一開始扯著籌備廟會的事,以及明天可能來的打草人,三碗酒下肚談到正題了。

“絕叔,我看妮兒不要回榆樹崴子了!”病叔說。

“為啥?”狗剩子把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緊夾著,好像硬硬才憋過這一陣子,不滿地說。 “不四(是)安排好了麼!”

老絕戶把鼻子埋在雙拳裡,沒有表態,他在等待病叔解釋原因。

妮兒雙手捂住臉頰,頭低得更深了。

“為啥,大下巴和禿頭不是好東西,整天打妮兒的主意!”

“他們咋的你啦?”老絕戶問。

“他們……就是那天那個樣子……”妮兒的胸部抵著炕桌,隨著呼吸起伏著,斷斷續續答。“我害怕,害怕極了!”

我想起送妮兒去榆樹崴子的路上大下巴和禿頭那流氓勁,要沒有老絕戶一個姑娘家怎麼對付得了。於是替妮兒求情:

“留下她吧,絕爺。”

“你還不知道誰養活呢,”狗剩子尖刻地打斷我,“沒你的四(事),住嘴吧!”

“怎麼說沒他的事呢,”病叔加重語氣,“他也是江神廟的一個成員呀,大家都看到了,這孩子吃苦耐勞,根本不會拖累誰,自己養活自己沒問題。”

“求求你,絕爺,”妮兒懇求老絕戶,“讓我留在這裡吧,我也能養活自己!”

“她在這裡不方便,再說,咱這的生活她受得了嗎?”狗剩子固執己見,“幾個大老爺們兒,咋和一個妮兒住在一起?”

“不方便,想辦法克服嘛。”病叔捻亮油燈,跳躍的火光投到牆上,又反彈到牆角。“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看妮兒願不願意和我們住在一起?”

“我願意,我受得了。”妮兒急促地回答。

“你願意。我們還不願意呢!”

“‘我們’指誰?”病叔轉向狗剩子針鋒相對。

“大家……絕叔還沒表態呢,他四(是)老大。”

一陣晚風吹進天窗,風把紗窗吹得簌簌作響,燈光搖曳起來。妮兒低著頭,臉急得緋紅,手指在炕桌底下攥在一起。屋頂的一角上,一隻陷在蜘蛛網裡的大馬蚊子掙扎著。窗戶上,幾隻蒼蠅在嗡嗡著,要從積滿灰塵的窗紗裡飛到外面去。老絕戶左右為難,留下一個姑娘,確實不方便;不留下她吧,荒野上有規矩,從不拒絕有難處投奔來的人!病叔一陣咳嗽,他彎下腰,連眼淚都咳出來。我等待著老絕戶表態,病叔的態度明確同意收留妮兒。狗剩子的態度也很明確反對收留妮兒,他當面不敢頂撞病叔,背後總是發牢騷,說風涼話。雙方正好勢均力敵,相持不下,可惜我沒有投票權,狗剩子不承認我的存在,一說話就頂牛。

故事:我和妮兒都不習慣盤腿大坐,我蹲著,妮兒跪坐在炕桌旁吃飯

“絕叔,我看這樣好不好?”病叔好不容易制止住咳嗽,“大家一起表決吧,舉手通過,少數服從多數。”

“那,小疙瘩不能算一票。”狗剩子毫不猶豫。

“為啥不能?他大小也是個人哪!”老絕戶擺動著手中的菸袋鍋,不緊不慢道。

我的心裡一陣激動,聽老絕戶寬容的語調,預料我的期望不會落空,要不他也不會同意一個孩子有表決權,妮兒能留下來了。我覺得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一件事了,儘量不顯出興奮的樣子,趕緊舉起手來,病叔也舉起瘦骨嶙峋的小臂。妮兒挺直身子,眸子放射出明亮的光彩,請求著,期望著,等待著,激動得連嘴脣也在哆嗦,而且由於按捺不住渾身都在發抖,接著又垂下眼睛。我的興奮旋即從沸點降到冰點,老絕戶和狗剩子都沒舉手,他們端起海碗大口喝酒,仍舊保持沉默。屋裡靜得令人難受,只有燈火發出的噼啪聲。我盲目樂觀錯誤地估計形勢,表現也太露骨,幾乎到特別可笑的程度。老絕戶雖然支持我投票,仍舊不想讓妮兒留下,即使算上我這一票江神廟的成員也形成僵局,二比二!可我的身邊又伸出一隻纖細的手來,那是妮兒的手掌,我們大家都愣住了!

“三比二,決議通過。”病叔說。

“啊,妮姐,你留下來啦!”我歡呼起來。

“我反對,這不算!”狗剩子氣哼哼道。

“為什麼?”

“她還不四(是)江神廟銀(人),沒有表決權。”

“我來了,就是江神廟人。”妮兒說,並沒有抬起眼睛。

“你自以為吧,不算!”

“算。”

“不算!”

“算。”老絕戶將海碗一蹾,誰也不看一眼,突然沙啞著嗓子一錘定音了。

就這樣,江神廟又多了一個女性居住者。妮兒興奮地不得了,端起大海碗喝下一大口白酒,透過眼淚流露出微笑。她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不再沉重憂慮,早早躺在炕頭睡過去了。妮兒把著炕一頭,我睡在妮兒身邊,狗剩子睡在正中間,而老絕戶睡在病叔身旁,病叔把著大炕的另一頭。照老絕戶的話說,我老胳膊老腿的不怕什麼傳染病,你們還年輕,讓我挨著老病睡吧。於是,一鋪大炕上擠著四男一女,組成荒原上奇特的大家庭。妮兒到來一時沒有富餘的被子蓋,病叔拿出他的破軍大衣讓我蓋著,把我的被子讓給妮兒,說等漂姐來時再捎一床被子,現在將就著吧。我打心眼裡喜歡妮兒,為能留下她而由衷高興,別說讓我蓋大衣,就是蓋麻袋片也心甘情願。從此以後,妮兒和我成為親密無間的夥伴,無論在大草甸子裡,在樹林中,我們總是形影相隨,不離左右。

故事:我和妮兒都不習慣盤腿大坐,我蹲著,妮兒跪坐在炕桌旁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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