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母親,這世上那個最平凡而又最偉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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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母親,這世上那個最平凡而又最偉大的人

我記得小時候第一次上作文課,老師要求的題目是《一件難忘的事》。小時候比較笨什麼也不懂,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到了現在我已經虛度了三十一年的時光了,也算勉強分得清人生的“苦、辣、酸、甜”了,有的事轉身就會忘記,有的事刻骨銘心。

在我二十出頭剛上班的第二年,對人生與社會的一切都還懵懂無知的時候,我體驗到了人間的極致之“苦”,我的母親去世了。

那把刀子在我心裡絞啊絞,我跪在那裡哭啊哭。

哭著看到了掛在陽臺上那個白色的花,哭著跪在那裡不願看那個黑白的畫,哭著看著他們把她埋在了幽暗潮溼的地下。眼淚又鹹又苦,流到了心裡彙集成了永遠不會乾涸的苦海。

此後的兩年多裡我總能聽到她在喚我的乳名,我分不清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有時候我覺得她只是出門了,突然有一天就回來了。有時候我覺得她還在院子裡坐著,跟鄰居阿姨聊完天后就會回來看我。有時候覺得只是她不要我們了她只是離開了,但她還是我的媽總有一天我還會找到她。有時候我覺得她只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又會出現了。

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變得容易健忘,變得容易流淚。慢慢的從一個理性愛較真的人,變成了一個感性的會為丁點感動流淚的人。

我總會不經意的回憶起母親的點點滴滴,她文化不高也不善言辭,她很勤勞善良。大概到了45歲以後我和弟弟都離家上學了,她才開始慢慢經營自己的生活。但也僅限於買個漂亮點的衣服,穿個時髦點的鞋子。

母親很早就下崗在家了,小時候不管春夏秋冬,母親都能早早的起床給我們做下早飯。然後還要給賴床的兄弟倆穿好衣服,給爸爸準備一份中午的乾糧。等我們都走了就開始洗碗、擦灶臺,掃地、擦抹傢俱,剛剛做完這些又該給中午放學的兄弟倆做飯了。

如此往復年復一年日方如一日,冬天天冷了,母親就把我們兄弟倆去年穿短了的毛褲再拿出來,用不顏色的毛線再一針一針一圈一圈的接上去。

那條毛褲我依然保存著,五顏六色的,看起來潮流極了。

現在回想小時候的日子,雖然挺窮的,穿不上好的也吃不上好的,但就是覺得溫暖覺得甜。

後來我們兄弟倆長大了,家裡的開銷也逐漸增加。父母商量這做個小買賣,給家裡增加些收入。也沒什麼商業頭腦,想的就是靠著辛苦賺一點算一點。

於是在家琢磨了一手做涼粉的手藝,準備出去擺攤賣涼粉,希望能賺一些錢。

涼粉分為兩種,一種是在大鐵鍋裡熬一鍋澱粉糊糊,放涼了以後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另一種就像麵皮一樣,在一個鐵皮做的篦子裡攤上一層薄薄的澱粉,然後在鍋裡煮,煮好後放在涼水裡冷卻了,最後在切成一條一條的。

塊塊的吃起來爽滑,條狀的吃起來勁道,在拌上黃瓜絲、蒜水、芥末、少許的醬油、花椒水、芝麻花生碎,一點香菜、少許的鹽,這就是夏天裡最奢華美味的涼粉了。

涼粉吃起來爽快,而且也便宜的很,只要兩塊錢就能吃一大碗,但是做起來非常辛苦。

涼粉不能隔夜,否則會影響口感。爸媽每天早上四點多就起來,把炭火灶生著,支上一口大鐵鍋,然後就開始熬澱粉糊糊。熬的時候必須要不停的攪拌,不然糊糊就會黏在鍋底直接燒糊,這一鍋的涼粉也就毀了。

攪拌的時候用家裡最長最粗的那根擀麵杖,不停的向著一個方向使勁的攪。涼粉越是快做好的時候,就越是粘稠,所需的力氣也就越大。爸爸在礦上上班力氣很大,媽媽從小受苦也不是弱女子,涼粉賣了兩三年從來沒有糊過。有時候我也試過幾次,那會我剛上初中,自認為也是一個小小男子漢,晃了十多圈兩個胳膊就沒力氣了。

塊塊的涼粉做起來要的是力氣,切成條狀如同寬粉條一般的涼粉做起來就真的是受罪了。

鐵皮圍城的篦子在開水鍋裡煮著,蒸汽乎乎的往臉上冒,雙手還要不停的晃動,以免涼粉有薄厚不勻。

夏天裡做這個買賣真的是受罪,所以現在的涼粉很少見條狀的了,都是買塊塊的,但我從來沒有吃過哪家賣的涼粉比我媽做的更好吃。

涼粉做起來費力,賣起來更加的費力。第一天擺攤,一桶涼粉只賣了一碗,我們娘三吃了三碗,剩下了一大桶。

那一天看著熱熱鬧鬧的菜市場,小小的我心裡酸酸的,媽媽滿臉笑容的覺得賣了一碗也是不錯的。

後來擺攤時間久了,每天買一桶還是沒問題了,穩定點每天也有四五十的收入。

那會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天氣預報,又怕下雨有期盼下雨的。

再後來奶奶也來幫忙,用她做了一輩子飯菜的經驗,做了一種特殊的醬汁調料,然後又做出了當年我們全鎮子最香脆的石頭餅。

終於有一天銷售額破百了,我們成了全鎮子味道最好的涼粉攤子。

似乎好的生活就是越來越好,勤快的人也不會受到命運的刁難。

母親的單位重組招人了,母親用從新成了一名工人。每天騎著自行車穿過市場,穿過108國道,騎上山路,賺著不足一千的微薄薪水。

直到有一天我那一生倔強孤獨的姥姥摔了一跤,便再也沒有站起來。因為種種原因,我的兩個姨姨一個舅舅都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能力照顧他們的母親。我母親作為最小的女兒,照顧了她癱瘓在床的母親整整六年。

初中的學習非常緊張,一個班六十多人,能考上高中的不過十幾人。我早出晚歸的上學,母親早出晚歸的上班,照顧姥姥。那時候的母親總是愁眉不展,我總是覺得她很疲憊。再後來我去縣城上了高中,然後在市裡上了技校。

我對母親最深的回憶也就埋在那年那個熱鬧的菜市場裡冷清的涼粉攤,和她那個毫不氣壘的笑容了。

日子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不到你生命結束的時候不會停止。

我結婚的那天,給家人敬酒,給親戚敬酒,給同學敬酒,給同事敬酒。弟弟結婚了,我們同樣的敬酒,我的孩子過生日了,我們同樣的敬酒。

就像那個灰色的日子裡,我穿著白色的孝服,向每一個到家的客人下跪答謝。

就像我每年初春在那個荒涼的山頭,在那個矮矮的墳包旁灑下一瓶便宜的烈酒。

現在我已經很少聽到母親的聲音了,但那份思念的苦楚在回憶與悲傷交織的漩渦裡不停的醞釀,變成了這反覆灼燒的烈酒,那麼的辛辣那麼的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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