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風華 閒說兩宋扇畫

中國古代史 李唐 宋朝 宋徽宗 正廣文化 2017-06-15

兩宋以前,團扇大多仍屬日用性的裝飾扇,進入兩宋,團扇扇面正式轉為書畫藝術的載體,這些扇面題材廣泛,意境深遠,又與詩詞佳作互為映證,開創了將書畫藝術融於方寸的新局面,盛況空前,登峰造極。

宋時風華 閒說兩宋扇畫

五代後蜀 黃筌《蘋婆山鳥圖》

北宋初年,翰林圖畫院羅致四方名手,後蜀和南唐的相繼滅亡,使得黃荃父子、趙長元、高文進等隨蜀主孟昶入汴梁,周文矩、董羽、董源和徐崇嗣等隨後主李煜而來,宋初的帝王對這些畫家頗加禮遇。山水畫風格形態更趨多樣化,花鳥畫題材則確立了意蘊富貴的宮廷藝術審美形式,至宣和時高度成熟,稱為“院體”,其輝煌的成果可以說與宋徽宗個人的“好畫”息息相關,他將繪畫納入科舉,招攬天下畫手,設立“畫學”,分為六科:佛道、人物、山水、鳥獸、花竹、屋木,教授《說文》《爾雅》《方言》《釋名》,儼然培養畫家的最高學府,經由訓練和考核,選送入畫院,各授官職。宣和一朝畫家人數之多,畫藝水平之高,邁絕前代。

宋時風華 閒說兩宋扇畫

北宋 趙佶《掠水燕翎詩》

宋徽宗趙佶藝術造詣極高,書法自成一體,史稱“瘦金體”,山水、花鳥、人物無不精通。他尤愛在扇面上題詩作畫。草書團扇《掠水燕翎詩》:“掠水燕翎寒自轉,墮泥花片溼相重。”碩果僅存,彌足珍貴。他的《枇杷山鳥圖》,枇杷枝葉繁盛,圓果累累。枝上山雀引頸回望一風蝶,靜中有動,妙趣橫生。趙佶的花鳥畫多用設色法,此圖則純以水墨勾染而成,略近沒骨效果,蒼勁中不乏細膩。“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宋徽宗的影響下,扇畫盛極一時,蔚為壯觀。《畫繼》載:“政和間,每御畫扇,則六宮諸邸竟皆臨仿一樣,或至數百本。其間貴近,往往有求御寶者。”當時著名的周文矩、黃居寀、徐崇矩、劉寀、易元吉等都有團扇畫傳世。

宋時風華 閒說兩宋扇畫

北宋 趙佶《枇杷山鳥圖》

宋徽宗“每召畫工,必摘唐人詩句試之”,曾以“竹鎖橋邊賣酒家”為題,大多人皆突出酒家,只有李唐於橋頭竹外掛一酒帘,宋徽宗贊他得“鎖”字意。又有試“踏花歸去馬蹄香”,眾皆畫馬畫花,有一人畫數蝴蝶飛逐馬後,得宋徽宗青睞。考題中還有如“野水無人渡,孤舟儘自橫”“亂山藏古寺”“午陰多處聽潺湲”等。總之,宣和畫院體制確立了“以詩入畫”的審美原則,然而,過於追求嚴謹的寫實,也是其消極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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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李唐 《牧牛圖》

宣和畫院隨著北宋滅亡而潰散,輾轉南渡的,仍有不少宣和舊人,李唐便是其中之一,早在宣和畫院時,因宋徽宗偏愛花鳥,他的山水並未受到推重,他曾作詩感嘆:“雲裡煙村雨裡灘,看之容易作之難。早知不入時人眼,多買胭脂畫牡丹。”而南宋高宗趙構對山水畫抱有更大的興趣,於是山水畫與花鳥畫並列成為畫院的兩大主角。趙構還命人搜訪靖康變亂中散佚的書畫,充實祕閣,也足以媲美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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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李唐 《鬆湖釣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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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劉松年 《鬆湖釣隱圖》

李唐保留了范寬的“雄強”之風,劉松年繼承了李唐並加以發展。馬遠則更具“院體”秀潤、典麗的風範,又有奇特之處,其山水多峻峭奇突,樹枝多斜科偃蹇,綽號“拖枝”,以他的《月下賞梅圖》為例。據南宋范成大《梅譜》提出的“宮梅”和“野梅”之分,可知馬遠梅花的奇特姿貌來自宮苑人工栽培而成的“宮梅”,極富雕琢意味的美感,這一點在其他樹枝的形象上也類似。相比馬遠,夏圭顯然更為簡潔洗練,他初學范寬、李唐,融化吸收,獨創了一種“拖泥帶水皴”。後人稱馬遠的畫是“邊角之景”,甚而呼為“馬一角”,與之並駕齊驅的夏圭自然成了“夏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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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馬遠 《月下賞梅圖》

正值宮廷畫院中競芳爭豔,同時一種嶄新的畫風悄然而生,倡導者是赫赫聞名的蘇軾、米芾、文同等,名為“文人畫”。文人畫並非指文人所作之畫,而是一種風格流派,他們以“墨戲”自榜,貶議“形似”(寫實),崇尚“意似”。宮廷繪畫對寫實形式的完美追求已至歷史巔峰,一些文人藝術家卻恍然頓悟——逼真的摹擬並非唯一的正道,於是他們毅然改弦易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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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夏圭 《煙岫林居圖》

作為文學藝術全才的蘇軾,他的繪畫聲名或許不及他的散文、詩詞和書法,然而他提出的一些繪畫美學觀點,其深刻性放眼古今幾乎無人能與之頡頏。“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賦詩必此詩,定非知詩人。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而蘇軾也非反對一切寫實的繪畫,只是反對缺乏詩意、“只取皮毛”的寫實,即所謂“謹毛而失貌,捨本而逐末”,強調象外之意。他稱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稱杜甫詩是“無形畫”。又說,“古來畫師非俗士,摹寫物象略與詩人同。”

文人畫純粹的水墨,疏野的雲煙山景、梅蘭竹石,粗放率性的書法筆法,反過來又逐漸影響了“院體畫”,一些崇尚藝事的皇室貴戚,嘗試把文人意趣和院體風格融合起來,如北宋的王詵、趙令穰,南宋的趙伯駒、趙伯嘯。文人畫和院體畫的雙向滲透,又催生出一種介於“文人”和“院體”之間的畫作,最突出的是被稱為“禪畫”的梁楷和法常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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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梁楷 《秋柳雙鴉圖》

梁楷雖為畫院待詔,卻狂放不羈,對御賜的金帶都不屑一顧,號“樑風子”,他不同於文人的“野逸”,更為叛逆。他的畫被稱為“減筆”,奔放奇譎。如《秋柳雙鴉圖》,一截斷裂的枯柳,將扇面中分為二,突兀卻又出奇致勝,純以渴筆焦墨,三兩根枝條昂揚向上,又飄拂而下,細勁堅韌,空寂神祕。又如《 澤畔行吟圖》,語本《史記·屈原列傳》:“屈原即放,披髮行吟澤畔。”危崖矗立,雲湧江河,策杖高士,特立獨行的氣魄充溢其間。梁楷的“減筆”畫對物象高度概括而傳神無比,這在兩宋花鳥畫中是絕無僅有的。這種高妙奇思在後世徐渭、八大山人、金農等人身上也得以流露,他們無一不是倔強而磊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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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梁楷 《澤畔行吟圖》

南宋還有個頹放行吟、自歌自道的放翁,“放翁胸次誰能識”“一樹梅前一放翁”“衰翁不減少年狂”“放翁痴腹常便便”,每每使人捧腹。雖然陸游說自己“欲畫衣冠無妙手”,卻樂於題詩,南宋周密《浩然齋雅談》記陸游一次受邀飲宴,酒足飯飽,主人遞來手中的團扇,他欣然題下:寒食清明數日中,西園春事又匆匆。梅花自避新桃李,不為高樓一笛風。陸游還特別喜歡做夢,紀夢。有一天,他夢見了蘇州的幾位老友,范成大、尤袤,夢到他們一起漂舟煙波,菡萏過雨,蘋洲放釣,“吳中近事君知否,團扇家家畫放翁。”他對老友們說:“你們想我啦?家家戶戶團扇上就畫著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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