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列賽第六戰的早晨，我發了這麼一條微博。
我寫道：我想了想，未來的兩場比賽（也可能就一場），對哈登真的很重要很重要。我不是說對別人不重要，對勇士也重要。可人家庫裡和勇士，是拿過三個冠軍的，哈登並沒有。不光沒有，在歷史巨大機遇擺在面前的時候，是掉過鏈子的。比如兩年前對馬刺的第六場，再比如這個系列賽第五戰的第四節。如果火箭在對方沒有杜蘭特的情況下贏不下來這兩場，哈登沒有該有的表現，是會讓他在茫茫歷史的評價上降格的，是20年後影響他的歷史地位的。對於哈登來說，這兩場求可能就是那種一生一次的臺階。別想著以後還有機會，你邁上去就上去了，你邁不上去就掉下來了。一個人在這樣的歷史時刻會怎樣呢？等著看吧。
多說兩句。我真的這麼想。這輪系列賽不是對勇士不重要，他們在追逐三連冠。如果能在沒有杜蘭特的情況下贏下來，這是偉大的壯舉。可畢竟，勇士拿過冠軍，庫裡和克萊，追夢和伊戈，他們在杜蘭特來到這裡之前就拿過冠軍。你在多少年後重溯歷史，回望他們，回望庫裡，他是兩屆MVP，他是冠軍級別的運動員。你不會質疑這一點。可哈登不一樣。尤其在他這一季常規賽波瀾壯闊的得分表演之後，他更需要在季後賽裡真正證明自己。
最終，在這個夜晚，你必須承認，冠軍就是冠軍。冠軍有冠軍的底蘊，冠軍有冠軍的信心，冠軍有冠軍的意志。
實話實說，沒有了死神杜蘭特，這輪系列賽水平的呈現降低了。第六戰整體上並不是一場高水平的比賽，精彩程度明顯不如前五場。勇士是因為失去了最強點，他們在艱難中掙扎；可火箭從第五戰的第四節開始，就彷彿一直是受影響更大的一方。他們完全失去了第四戰，第五戰前三節那樣的比賽強度，他們在籃板球和地板球爭奪上全面呈現劣勢，被勇士輕鬆的反擊得分。沒有杜蘭特，兩個聯賽MVP在上半場都表現不佳，哈登半場得了19分，可15投只有5中，15次投籃裡有9次是三分球——而庫裡，打出了職業生涯裡第二次上半場1分沒得的比賽，上籃都上不進了。
可在那時候，火箭看上去還是有優勢的。在他們無限換防的防守下，勇士的半場陣地進攻非常艱難，他們一個強殺點都沒了！勇士只能拼命地防，製造火箭的失誤，靠反擊得分。克萊是他們唯一爆發的一點，克萊劃破長空的三分球，讓人想起他在歷史上第六戰的英雄時刻。克萊真棒啊，你別給空兒，你給空就進啊！可克萊不能運球啊，每次火箭迫使他把球放到地上，就能造成他的失誤。半場戰成57平，火箭彷彿仍不擔心。
決勝的第三節來了。第三節，這事實上是火箭最好的機會，也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一支主場球隊發起總攻的最佳時間點，就是第三節的開始，他們應該把所有能量都傾注在這兒。你是總比分落後的一方，你現在就應該掐住對手，形成明顯的領先。如果你在第三節做不到，比賽越往後延展，你的壓力就越大，對手的信心就越強。
可一方面，勇士的底蘊呈現出來了。在每一個關鍵點，2015年總決賽MVP伊戈達拉都能站出來，命中一個關鍵三分，把火箭剛剛要起來的勢頭重新壓下去。伊戈在這個夜晚三分球8投5中啊，他的常規賽三分球命中率只有33%，他一直被視作可以放掉的一個點。可他在最絕命的時刻，懲罰了火箭。
另一方面，我必須得說，哈登啊，我實在很難看懂他對比賽的閱讀啊。已經第三節啦，這是生死攸關的時刻，這是該屬於你——超級明星匹馬縱橫，血流漂杵的時刻啊。可哈登彷彿一直在等待。哈登在第三節單節的技術統計是多少呢？2投1中，然後3罰1中得了4分啊。哈登並沒有利用博格特在場的時候，堅決用高位擋拆去攻擊；面對魯尼的換防，也沒有堅決去突破。他的速度，一下降了下來，他的速度之慢，難以想象啊。最重要的第三節，他不突，不殺呀。
保羅，工資4000萬的保羅，真的很硬。從身體上，從血氣裡，你仍然能看到保羅是火箭最橫的一個。第六戰，是保羅在這個系列賽裡攻擊慾望最強盛的一戰。他在第三節結尾那兩次堅決的突破，助攻卡佩拉空中接力，為火箭暫時贏得領先。不光如此，他還奮力地博取前場籃板球。保羅把他的一切，都放在了球場上。可當你需要收割比賽的時候，你需要哈登。
哈登全場的數據，35分8籃板5助攻，投籃25中11，三分球15中6。這輪系列賽場均34.8分6.8籃板5.5助攻，命中率在45.8%，都很好看啊。可當你真正去閱讀比賽，最後去決定比賽和這輪系列賽的，就是他和庫裡的意志和方式。庫裡上半場1分沒得之後，下半場攻下33分。他仍然很難投準，可他博得了11個罰球，他拼命地突破。
而哈登，他那麼強壯，他本應該是更多去突破殺傷的那個。可他在整個下半場很少形成突破。終場前不到8分鐘，雙方戰成93平，你還記得那個球嗎？哈登叫掩護之後，庫裡換到哈登面前，哈登在三分正面圈頂之外單打庫裡。庫裡貼上去，想給哈登對抗。庫裡伸出了他的右臂，哈登立刻起身就撩！哈登想要一個犯規，可裁判沒吹！勇士斷球反擊，95比93領先。
這一球，就是這一戰的分水嶺啊，就是這一戰意志的象徵。我從來沒有質疑過哈登的比賽方式和哲學。他是籃球歷史上最能造犯規的運動員。有很多人攻擊他的比賽方式。可在成年人的世界裡，我一直相信，更好的利用規則去獲利，就是競技的正常方式，無可厚非。
可是此刻，生死時刻呀。你叫了掩護，得到了換防，你把庫裡——對方防守的最弱環換到了面前，你該做的，就是突他呀！用你的身體碾壓他！突進去，攻擊籃筐！一個偉大的攻擊手，在這個時刻，我們見到過那些血灌瞳仁的偉大時刻，邁克爾·喬丹，科比·布萊恩特，勒布朗·詹姆斯，都心無旁騖，極其專注。這一刻，你想的就是我得把球幹進去！你不打我的腦袋，你不把我撞飛，你就沒法讓我停下來！
這個時刻，你不能依然想：裁判，你得吹啊！你不能把勝敗寄託在裁判身上啊！利拉德在絕殺雷霆之後說，我不選擇突破，因為我不想讓裁判去決定比賽，我想要自己決定比賽。
這是意志啊。
這是籃球哲學裡呈現出的意志。庫裡第四節單節23分，火箭輸在這裡了。
唉，令人長嘆啊。詹姆斯·哈登，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級別的運動員，他該在當今籃球世界裡擁有怎樣的位置，今天又下挫了重要的一格。當然，他還有很多時間。如果杜蘭特夏天離開勇士，保持住原班人馬的火箭仍是下賽季西部冠軍的重要競爭者。哈登還有的是時間去改寫歷史。可今天這個夜晚，已經寫進了歷史長河裡。
衛冕冠軍金州勇士，前進吧。經歷了這場洗禮，他們重新凝聚起來了，他們找回了緊迫感，他們看上去又像那支專注的冠軍球隊了。如果杜蘭特能夠在西決裡歸來，勇士比賽的強度級別、每個人競技狀態的調動和鬥志的提升，比季後賽開始時又提高了一個層次。他們還是那麼令人生畏。
再見，休斯敦火箭，真是無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