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存在彝族人中的古巴蜀記憶

殘存在彝族人中的古巴蜀記憶

吉差伍來(四川省西昌市)

殘存在彝族人中的古巴蜀記憶


關於對古巴蜀文化的研究,大多數人都是以《華陽國志》為基礎,他們的研究中,關於對古巴蜀人族屬和習俗等疑問,研究者們大都沒有得出一個清晰的結論。雖然有的學者提到古巴蜀人的後裔為今天仍居住在西南地區的彝族人,但這沒有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甚至有的學者認為古巴蜀人已消亡或是分化為今中國的多個民族。

在沒有新的證據或發現支撐下,沒有人能對此提出異議。但近年來,由於三星堆、金沙遺址等四川盆地的考古再次成為熱門,特別是古巴蜀文字的存在得到確認:1、據新浪網<鐘鳴談三星堆文化>中報道:鐘鳴先生在對考古或民間收藏的古巴蜀玉石器材上的文字進行統計中,發現不同的文字有3000餘字;2、張如柏在《三星堆民間玉器上的古蜀文字》中說,其已看到1000餘三星堆古蜀文字,且推斷該文字至少在1萬年或萬年以上;3、本人在看了張如柏的《三星堆玉器上的古蜀文字》之一、二冊後,發現玉器照片上的文字和1978年6月由貴州省畢節地我民委彝文翻譯組整理的油印版《彝文字典》上的文字十分相似,而且有的字形完全相同。另外古彝文專家們也說這些古巴蜀玉石器材上的文字是古彝文等。為此,筆者開始對這些題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併力所能及地開始閱讀這些題材的文章和相關書籍。

近來筆者在閱讀了常璩的《華陽國志》、劉琳註解的《華陽國志》、劉重來和徐適端主編的《華陽國志》研究、黃劍華的《華陽國志故事新解》、揚雄的《蜀王本紀》等後,發現上面記載的或所講許多事和我小時聽父輩門講的彝族君王時期的典故或傳說十分相同。

在各地的彝族人中傳承著不同版本的彝族君王時期的典故或傳說。我認為這是因為時間的久遠,讓傳承成了不同的記憶碎片,若將這些口語相傳的碎片或片段整合,就會逐漸清晰的發現,各地的彝族人所講述的大都是同一個記憶。這可以成為研究古巴蜀文化的又一捷徑。從這裡也可以還原歷史的真相。

在講解彝族典故之前,我們先說一說彝族君王。至今的彝族老人都傳說在上古時期彝族人是有君王的,彝族人稱君王為“倭慕”或“斯惹”。“倭慕”譯為漢語就是“王或君王”,而“斯惹”為漢語中的“神人”或“神仙”,也有漢語中的天子之意。

在彝族傳說中君王較多,但比較出名的是“支格阿龍”(智戈阿魯、支呷魯、吉赤格阿魯、阿龍等)、“篤慕”(杜牟、祝明、竹木等)、“濮侯斯惹”(彭侯斯惹)、“奢者斯惹”(舍則斯惹)、“勤格斯惹”等。

也有的老人在傳承典故中將他們的事蹟混淆,或是將事蹟集於一二人的頭上。這也是因彝族君王破敗後,其文化又經焚書坑儒,而殘存於口語相傳、無序流傳的結果。下面我將這些彝族典故或傳說以及漢語史料上的記載,作一簡單梳理和對比,供這一題材愛好者們鑑賞或共勉。

典故或傳說一:

不要整理荒地上的石頭,我在是我地,我亡是他地

不要對妻子講真話,我在是我妻,我亡是他妻

這是一句彝族上古君王在臨死前給臣民們流下的遺言,意喻為,“不要去開拓土地,我活著是我的地,我死了就成了別人的地;不要將性命攸關的事說給妻子(女人)聽,我活著是我的妻子,我死了就是別人的妻子”。為什麼要流這樣的話呢?

據傳說,在上古時期有一位彝族君王,因他有五位朋友能移山改河,所以能戰無不勝,因為他們都是神人,地上所有的平地都成了他的。這使得另一個部族的國家很惱火,但也沒有辦法,只有上貢和獻上美女。在送上的美女中有一位是公主,君王看上了她。起初他們還是很恩愛,後來有一天,公主發現每天中午君王都要到後山去一次,而且還不準人跟隨,包括公主在內,公主感到納悶。時間長了公主越發好奇,於是有一天,等君王到後山去後,公主支開了守衛,悄悄跟了去。於是她發現君王變成一條青蛇,在一個無聲海里游泳(無聲海是彝族人傳說中的海眼,口小如杯口或盆口卻深不見底,海眼可符在樹枝上,也可以在地上產生。),頓時公主顫抖了許久,原來她愛的人不是同類而一條青蛇,公主突然間對君王沒有了愛意,同時也想起了出嫁時其父王的重託……。

在一次侍奉君王中,公主裝著無意的樣子,隨口問了君王性命攸關的事。她說:“像你這樣的斯惹(神人)應該是沒有命門了吧,世上誰也應當傷害不了你……”。痴情的君王認為公主是自己的妻子,不會背叛或傷害他,就對她說出了自己的要害。君王說:“也不是沒有命門,只要伐去山上的杉樹,鋸開山頭,斬斷山腰就會傷到我”。公主又接著問:“哪你還有五個神人朋友,還是沒有人能傷到你,”君王說到:“只要將他們掉開一定距離,我們就不能感應,我是他們的頭,我亡了他們無頭也便亡”。變心的公主將其記在心上,藏在箭中。在一次節日上,趁君王盡興時,公主對君王說:“你那樣英明神武,能否將我這枝箭射在我家父王的大門上”。君王聽了大笑道:“這有多難”。便將箭射在公主父王的大門上。公主暗喜,倍加奉承,君王卻還在炫耀其神力。

公主的父王聽說有箭射在大門上,以為出事了,後來發現箭上的祕密後大喜,連夜招人商議實施。使計掉開了君王的五位神人朋友,又組織人砍樹鋸山。說是被伐的杉樹都在流血,山也在發抖。

君王沒有發現,因為他的五位不在身邊,其神力也會變弱。當君王發現渾身發熱難受時便知來不及了,命將要喪。於是向臣民們流下了:“不要整理荒地上的石塊,我在是我地,我亡是他地;不要對妻子講真話,我在是我妻,我亡是他妻”的遺言。臣子們得知後痛哭道:你是我們的神人,若亡了,我們咱生存。”最後,君王遺憾的說到:“我死後將我的頭、手、身、腳、內臟分別交給五隊人馬,讓他們將肢體分別埋祕密葬於五個方向的五座大山裡”。臣子們聽後說道:“你是君王,我們怎麼忍心肢解你的身體”。君王小聲說到:“不要怕,這樣我還可以重生,昇仙作“斯惹”,千萬不要讓人知曉,若讓人挖去焚燒了,哪我將永遠死去,不能重生……。”

臣子們按照君王的遺言安葬了其肢體,但敵人打來後得知了此消息,並抓住了負責安葬肢體的兩隊人馬。在嚴刑拷打下有的人說出了實情,敵人將這兩處安葬的肢體挖出焚燒了。另外三隊負責安葬肢體的人馬,因逃進了南方的深山,沒有被抓住。彝族老人們認為,之所以到今天彝族君王沒有重生或彝族人中再也沒有人能夠昇仙當“斯惹”,就是因為當時的“斯惹”肢體部分被焚燒了,殘缺了。

這是彝族老人們的傳說,雖然他們的認識有些侷限性,但結合漢語史書來看還是傳承了些史事。另外,今天大多數彝族仍不願與外族通婚和葬俗由土葬(石棺葬、船棺葬、大石墓葬)改為火葬,都與此典故所講的因素有關。

相關漢語史料:

《蜀王本紀》:“蜀王之先名蠶叢,後代名曰柏灌,後者名魚鳧。此三代各數百歲,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頗隨王去。”

“開明帝下至五代,有開明尚。始去帝號,複稱王也。天為蜀王生五丁力士,能徙蜀山。王無五丁,輒立大石,長三丈,重千鈞,號曰石牛。千人不能動,萬人不能移。”

“秦王知蜀王好色,乃獻美女五人於蜀王。蜀王愛之,遣五丁迎女。還至梓潼,見一大蛇入山穴中。一丁引其尾,不出。五丁共引蛇,山乃崩,壓五丁。五丁踏地大呼,秦王五女及迎送者皆上山,化為石,蜀王登臺,望之不來,因名五婦侯臺。蜀王親埋作冢,皆致萬石,以志其墓。”

《秦惠王本紀》曰:秦惠王欲伐蜀,乃刻五石牛,置金其後。蜀人見之,以為牛能大便金。牛下有養卒,以為此天牛也,能便金。蜀王以為然,即發卒千人,使五丁力士拖牛成道,致三枚於成都。秦道得通,石牛之力也。後遣丞相張儀等隨石牛道伐蜀焉。

《風俗記》:“益州之西有石筍焉,天地之維,以鎮海眼,動輒洪濤大濫”。

《成都記》:“距石筍二三尺,夏月有雨,往往陷作土穴,泓水湛然,以竹探之深不可及,以繩系石投其下,愈投而愈無窮,故有海眼之說。”

《山海經》:“巫咸國在女丑國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

《華陽國志》:周顯王三十二年,蜀侯使朝秦。秦惠王數以美女進,蜀王感之,故朝焉。惠王知蜀王好色,許嫁五女於蜀。蜀遣五丁迎之。還到梓潼,見一大蛇入穴中。一人攬其尾,掣之,不禁。至五人相助,大呼抴蛇。山崩,同時壓殺五人及秦五女,並將從;而山分為五嶺。直頂上有平石。蜀王痛傷,乃登之。因命曰五婦冢山。川平石上為望婦堠。作思妻臺。今其山,或名五丁冢。

典故或傳說二:

一個人值一匹馬,一匹馬值一鍾酒

這是一句彝族人調解民間糾紛的諺語,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今彝區仍在引用,但幾乎沒有人去考證過它的來歷。為何將人、馬、酒放在一起作比喻呢?我曾尋訪過許多彝族老人,也是沒有人能說清,都說這是上古時期祖先傳下來的。

還是在《華陽國志》中找到了這句話的來源,我認為應當是這樣。

如《華陽國志˙<巴志>》:秦昭襄王時,白虎為害,自黔、蜀、巴、漢患之。秦王乃重募國中:“有能煞虎者邑萬家,金帛稱之。”於是夷朐忍廖仲、藥何、射虎秦精等乃作白竹弩於高樓上,射虎。中頭三節。白虎常從群虎,瞋恚,盡搏煞群虎,大呴而死。秦王嘉之曰:“虎歷四郡,害千二百人。一朝患除,功莫大焉。”欲如約,嫌其夷人乃刻石為盟要:復夷人頃田不租,十妻不算;傷人者,論;煞人僱死,倓錢盟曰:“秦犯夷,輸黃瓏一雙。夷犯秦,輸清酒一鍾。”夷人安之。漢興,亦從高祖定亂,有功。高祖因復之,專以射虎為事。戶歲出賨錢口四十。故世號白虎復夷。一曰板楯蠻。今所謂弜頭虎子者也。

這裡的“秦犯夷,輸黃瓏一雙。夷犯秦,輸清酒一鍾。”,應該就是這今天彝族人仍在說的“一個人值一匹馬,一匹馬值一鍾(碗)酒”的出處。當時的“黃瓏一雙”,應該就是指黃馬一雙,只是因時間久遠,後者們將“黃瓏”人為地猜測成了玉。

另外,為何“一雙”演變成“一匹”,這可能是馬作為勞動力或作戰工具中的價值突顯,使大多百姓無力承擔而作的調整。還有“傷人者,論;煞人僱死”,這種現象在今日彝族人的習俗中仍存在。彝族人中發生糾紛或打冤家傷人後,雙方都是請彝族人中較有名的調解人(彝語:摩撒)來調解,說好後一般都是以賠錢喝酒,抿恩仇;若是將人打死或殺死,在彝族民間一般都是以一命抵一命來了結,但不一定是本人(殺人者)死,可以讓家族或家人中一人來自殺或被殺來抵命扯平。這種現象很少用錢來扯平,所以,命案仇恨在彝族人中可以連及好幾代人。有一句彝族諺語可以很好的說明這一點——“冤仇不腐爛”。

所謂“弜頭虎子”,應當是對彝人的形象刻畫。弜頭是彝族男子頭飾的描繪。弜即:祖提(彝語),今日有人譯為“英雄髻”。虎子是彝族人對自己來源的認為,相傳彝族人認為天地是由虎屍分解而成,彝族人是虎的子孫。另外,彝族十月太陽曆,也是用虎的各部位來計算的。據劉堯漢考證彝族十月太陽曆又稱《夏曆》或《虎歷》。所以,虎歷四郡,也應當是指使用“彝族十月太陽曆”的地區。

典故或傳說三:

濮侯斯惹和奢者斯惹

“濮侯斯惹”(或彭夥斯惹)和“奢者斯惹”(或舍則斯惹)是彝族傳說中上古時期的兩個君王。相傳這兩個君王為搶一條河的流向而結仇(灌溉),最後兩敗俱傷。

這個故事,現被彝族人認為是發生在今天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越西縣境內。具體也就是越西縣境內的普雄河谷和越西縣河谷。相傳奢者斯惹是居住在越西縣河谷的彝族君王,濮侯斯惹是居住在普雄河谷的彝族君王。他們都想引“哦洛書古”的水源,灌溉各自的河谷田地。為了避免結仇引發戰爭,兩人約定於次日雞鳴為信號開始施工,誰先挖到水源,誰就將河水引去灌溉,不得反悔。

為了休息好後早起,濮侯斯惹便用石頭當枕頭睡,而奢者斯惹卻用雞毛枕睡覺。結果濮侯斯惹起得早,搶先一步挖通了水源,將水引向了其地。奢者斯惹不甘心,主動攻擊了濮侯斯惹,結果兩敗俱傷,兩人都死亡了。有的彝族老人講奢者斯惹死後是葬在“奢者塔古博”(塔古博是指松果形山,即:今日越西縣縣城以北的一座小山,山上有座天皇寺),而濮侯斯惹,就是彝族斯惹“濮蘇武武”,死後葬於普雄河谷的山上。

這個故事的淵源應當有其真實的事實,不然不會流傳如此久遠。若有真實的史源,追述到上古時期,它應當是古巴、蜀結仇相伐雙亡的史實。解析如下:一、上古時兩個國家的領域,應當不會在今天一個小縣的域內。俗話說兩隻老虎的領域都比今人認為的君王領域還大。所經,這應是彝族人為利於記憶,就近選地套用傳承史料的結果。二、濮侯斯惹應該就是濮人的君王,史上濮人發於江漢流域及其以南,或今湖北枝江一帶。這也就是古巴國的領域,所以,濮侯斯惹應當就是指的古巴國國君。三、奢者斯惹也應該是古蜀的君王,首先,奢者斯惹中“奢者”一詞在彝語中就是絲線之意。其次,在彝族傳說中,奢者斯惹富有可財大氣粗,如上述中可以用雞毛枕。第三,誰會用絲線來給自己當雅號或命名,只有一種可能,這種絲線相當珍貴,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在那個年代除了絲綢就沒有其他可比物了。這些都透露了古蜀王的氣息和淵源。四、彝族人說的“奢者斯惹”死後是葬在“奢者塔古博”。這個“塔古博”不應該是今天的天皇寺,而是白鹿山。若與史相應,白鹿山上就有松果形的山。相應史實:蜀伐巴時,巴與秦合力擊敗蜀,蜀王戰死後葬於此。

相關漢語史料:

《大明一統志》卷六十七: 白鹿山,在彭縣西北二十里,上舊有金覺禪寺,相傳晉佛圖澄所建。

《華陽國志•<蜀志>》:蜀王別封弟葭萌於漢中,號曰苴侯。命其邑曰葭萌焉。苴侯與巴王為好。巴與蜀仇,故蜀王怒,伐苴。苴侯奔巴。巴為求救於秦。秦惠王方欲謀楚,與群臣議曰:“夫蜀,西僻之國,戎狄為鄰,不如伐楚。”司馬錯、中尉田真黃曰:“蜀有桀紂之亂。其國富饒,得其布帛金銀,足給軍用。水通於楚。有巴之勁卒,浮大舶船以東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則得楚。楚亡,則天下並矣。”惠王曰:“善!”

周慎王五年秋,秦大夫張儀,司馬錯、都尉墨等從石牛道伐蜀。蜀王自於葭萌拒之,敗績。王遯走至武陽,為秦軍所害。其傅相及太子退至逄鄉,死於白鹿山。開明氏遂亡。凡王蜀十二世。冬十月,蜀平。司馬錯等因取苴與巴焉。

若把彝族傳說中,兩位“斯惹”所爭奪的那條河水看作是蜀王別封之弟葭萌的化身,那典故與史料就是出自一轍。(這裡只是假設,萬一真相就是為了爭河界呢?)另外,上述中幾個詞可以用彝語解讀。如:“葭萌”彝語意為兵主;“苴侯”彝語意為守衛,也有的人認為,有現在彝族中白彝之意。

典故或傳說四:

杜鵑鳥是阿普篤慕

杜鵑在彝語中稱為“果布”,在彝族老人們的傳說中,“果布”是阿普篤慕(阿普是爺爺之意,是尊稱,篤慕是人名)的化身。每當春耕時都要來提醒人們及時耕種。彝族人還用一年中以首次聽見杜鵑鳴聲來占卜自己一年的行運。他們認為,若你是在躺臥中首次聽見杜鵑鳴聲,那麼你今年就要享福,不必操勞;若是在行走中首次聽見杜鵑鳴聲,那麼你今年就會忙碌在路上;若是在勞動中首次聽見杜鵑鳴聲,那麼你今年還是要賣苦力吃飯等等。而且在聽見杜鵑鳴聲後,你要回答“聽見了,聽見了”, 杜鵑才會飛去別處,不然杜鵑就會一直提醒你。

彝族人認為“果布”是阿普篤慕的化身。而篤慕是彝族人上古時的君王、斯惹。所以,到現在“果布”的子女都是由別的鳥來撫養,意喻仍然享受著君王的待遇。

在目前的學術屆中,都認為彝族上古君王篤慕就是漢語史書中的古蜀王杜宇。

我曾問過彝族老人,既然“果布”是阿普篤慕的化身,哪“果布”來自何處,住在哪裡?老人們說,聽祖先講是來自一個叫“伊洛瓦底”的地方,說要翻過許多山才到的了,但具體在哪裡,現在的老人們也說不清。不過卻無獨有偶,在中國西南方緬甸國內,有一條江叫伊洛瓦底江,有一個省叫伊洛瓦底省。這似乎又在說明彝族老人們說的又確有其事。如果推斷成立,那杜宇自稱“望帝”應該源自“瓦底”一詞,因為對於彝語來講它們的音是相同的。杜宇在禪位於鱉靈後,迴歸南方也就有其因果關係。這又更進一步應證了當前學術屆的觀點。(在彝族中“伊洛”有兩種意思,本意為水深而黑的地方。其引申意為南方;“瓦底”在彝語中是個地名)

有的彝族老人也說,篤慕和另一個彝族上古君王“支格阿龍”是同一人。書中也有相同說法。

《支格阿龍•<阿龍遷都南國>》中有“…鷹國是都城是奎部,阿龍出征是將奎部託給阿奇,阿奇心高氣傲,不聽諫言,而隆王農苦諾卻想得到阿龍的奎部,於是投阿奇所好,送美酒送美女…,在一個初冬夜晚,隆王農苦諾,帶九萬九千兵攻打奎部,奎部慘敗。於是阿龍帶鷹國的人民南遷。時有白鶴緊隨飛行,時有杜鵑緊隨鳴叫。最後在能彌重修城池…。“

《支格阿龍•<阿龍治魔孔雀>》中說,支格阿龍後來娶青、紅二女居住在滇鄱梳諾(滇池)邊,因青、紅二女居住在滇池的兩岸,支格阿龍便騎一飛馬來回居住,約好每處居13日。但因阿龍去治魔孔雀耽誤了時間,青、紅二女便心生猜忌。為長留住阿龍在身旁,二女各自悄悄剪去飛馬的一隻翅膀,導致阿龍在越海中落海死亡……。

《支格阿龍•<活者送阿龍>》中說,阿龍死後變成了杜鵑,到了陽春三月就在林中飛行。如:“…阿龍啊阿龍,你變由你嗎?你變由你呀,阿布洛哈處,變成布穀鳥。到了春三月,豬月萬物綠,山林叢中飛…“。這裡的布穀鳥,就是“果布”,就是杜鵑。

漢語史料摘要:

《華陽國志•<蜀志>》:……後有王曰杜宇,教民務農。一號杜主。時朱提有梁氏女利,遊江源。宇悅之,納以為妃。移治郫邑。或治瞿上。巴國稱王,杜宇稱帝。號曰望帝,更名蒲卑。自以功德高諸王。乃以褒斜為前門,熊耳、靈關為後戶,玉壘、峨眉為城郭,江、潛、綿、洛為池澤;以汶山為畜牧,南中為園苑。會有水災,其相開明,決玉壘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堯舜禪授之義,禪位於開明。帝升西山隱焉。時適二月,子鵑鳥鳴。故蜀人悲子鵑鳥鳴也。巴亦化其教而力農務。迄今巴蜀民農,時先祀杜主君。

揚雄撰《蜀王本紀》:後有一男子,名曰杜宇,從天墮,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從江源井中出,為杜宇妻。乃自立為蜀王,號曰望帝。治汶山下邑,曰郫化,民往往復出。

望帝積百餘歲,荊有一人,名鱉靈,其屍亡去,荊人求之不得。鱉靈屍隨江水上至郫,遂活,與望帝相見。望帝以鱉靈為相。時玉山出水,若堯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鱉靈決玉山,民得安處。鱉靈治水去後,望帝與其妻通。慚愧,自以德薄不如鱉靈,乃委國授之而去,如堯之禪舜。鱉靈即位,號曰開明帝。帝生盧保,亦號開明。

望帝去時子規鳴,故蜀人悲子規,鳴而思望帝。望帝,杜宇也,從天墮。

從上述中,能看到篤慕(杜宇)、支格阿龍是同一人的淵源。特別是“帝升西山隱焉”,今日滇池邊卻有西山。

典故或傳說五

彝族的養蠶記憶

彝族在古時養過蠶,至今個別地區還在養。但它似乎沒有引起重視,筆者也是在看到了漢語史料中有關於古蜀先民養的記載才想起彝族老人們說的關於彝族人曾養蠶的事。

關於彝族人養蠶的事,也是聽彝族老人們在講“斯惹”的故事時才冒出來的。他們說“斯惹”穿的是“錦詩瓦拉”(彝語),這是的“錦詩”就是指黃色的絲綢,“瓦拉”是指彝族的披風,也有的人譯為“擦爾瓦”。在彝語中絲綢叫錦,黃色的絲綢叫“錦詩”,紅色的絲綢叫“錦裡”。

我曾問過許多老人,彝語對蠶的稱呼。許多人說不完全,因為大多數彝族人已不養蠶了,甚至其工藝都接近失傳。他們只能說出喂蠶叫“布咂乍”。這裡的“咂乍”是指餵食,“布”應當就是指蠶。但在彝語中“布”是對蟲類的統稱,所以,對此我有些疑問。直到一次偶爾的機會,我遇到了一位世代養蠶地的彝族人(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寧南縣),他說在他那裡養蠶彝族叫“庸夥”,蠶的彝語叫庸或禹、擁、湧(音譯)等,“夥”指是養。然而,現在的大多地區彝族人對庸或禹、擁、湧的稱呼指的是綿羊。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經過走訪和查閱資料,彝族老人們講“布”是彝語蠶的本名。只是在養蠶中,人們把白白胖胖的蠶放在桑葉上養時,就象在綠草地上牧羊(白色的綿羊)一樣。時間長了彝族人把養蠶也說成了養羊,即:“庸夥”。所以,“布”或“庸”在彝語中有同意,也可以指蠶,也可以指綿羊。這在彝族史詩《勒俄特依》中也有記載。如《勒俄特依·<呼日喚月>》中,“斯惹帝尼派神猴居日去呼日喚月,……神猴居日來到吐爾山腰(彝語名,尚未考證在何處),用銅造銅錘,修建銅房屋,殺白色的布哪來招待,宰羊的頭和器官,放在房屋的四角來呼喚,喚了七日……”,這當中的布哪就是彝語中的“公綿羊”(庸哪)。

漢語史料摘要:

漢侍郎揚雄撰 明鄭樸輯《蜀王本紀》:蜀王之先名蠶叢,後代名曰柏灌,後者名魚鳧。此三代各數百歲,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頗隨王去。

常璩撰,任乃強校注《華陽國志》中(附一蠶叢考):……胡為稱曰蠶叢?凡古籍記述原始社會之氏族名稱,有錄音者,有錄意者。“蠶叢”為錄音耶?必不取於如此繁畫之兩字。意必亦如“伏羲”、“神農”、“有巢”、“豕韋”之為錄意;或由其飼養原蠶成功,創繅絲法,為民族興利,故號“蠶叢”也。宋黃休復《茅亭客話》雲:“蜀有蠶市,……耆舊相傳:古蠶叢氏為蜀主,民無定居,隨蠶叢所在致市居。此其遺風也。”是蜀人相傳蠶叢氏時尚無都邑,隨桑林所在,聚其人,教以養蠶繅絲,故曰蠶叢。

流傳在彝族人中關於自己歷史的傳說很多,但它在隨著時間悄悄流失,也被無知地遺忘。這對多渠道研究古代西南地區的人文歷史是一種損失,對傳承和保護民族文化也是一種損失。

另外,研究古巴蜀文明有許多渠道,不過,不管什麼渠道,我覺得都需要有接地氣的思維和落地的認識,不然研究者們的辛苦將無法接近歷史的真相。

不過,我認為這是我的無知之言,杞人憂天!不妥之處,請與指正!

編輯:納吉茲莫

來源:中國彝族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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