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銀杏,屋前路邊一根,屋後院裡一根,長了好多年。
這種樹,太好。好得使我忘記去問,它何時來,從哪裡來。畢竟,這是全村僅有的兩棵,畢竟,這是銀杏,父親尤為珍惜。
一個老農民,哪裡去想那許多。只愛著它,把它落下的四散的葉,往根上掃,不讓人的腳,去糟蹋。
從天南地北的工地上歸來,常已近冬天。閒下來,他能在樹下,靜靜地站上許久。過了年,往天涯海角去,臨行前,他也會在樹下,靜靜地站上許久。
那一刻,天、樹和人,很親,很近,是一首三行詩,排在我的淚目深處。身在異鄉,我總忍不住,將它輕聲吟唱——
他凋零的是雪,
你凋零的是葉,
而我,凋零的是心。
出走歸時人已老,故園樹依舊。
數億年厚重的滄桑,抬眼過。玉鐲的青碧,轉流金的輝煌,生生不息,它一如來時的模樣。
銀杏,是有光的,當它一身湛黃的時候。
遇上這棵發光的樹,是個深秋,在西北一所校園裡。
那年,我尋著夢,從江南隻身而來,到底,落得鎩羽而回。倚在長廊一角,去望頭頂清冷如嘆息的白日,想抓住一絲溫暖。日光雖寒涼薄弱,打在我面前的一株銀杏樹上,足以拓出樹的輪廓。
樹頎長秀麗,金葉迎風。在銀色的日光下,成了一棵金色的樹,一棵正在發光的樹。
那光,帶著佛性,溫厚、靜澈,使我虔誠合十,去想許多遠離塵囂的心事。不過是一棵樹,我卻恍惚見到古老的佛。我放鬆了,靠上去,擁著它,如墜母體的羊水中。
天地萬物,有靈性,我不敢再懷疑。只一眼,我便知,我將永遠無法忘記,那金色的一燭光,怎樣在杳杳的暗夜裡,將我喚醒,把我治癒。
你用怎樣的心的容器去承載,去接納,天地萬物,就將為你奉上怎樣的溫暖與神奇。
去貴州支教,應我的請求,孩子們蹦跳如小鹿,領我們去看小學校周圍的山水。
那時候,是五月。銀杏樹列成一片綠海,滿山陰涼,我的每一口呼吸,都清幽得可以長出苔蘚。我們彷彿置身一個綠窖,一個真實的童話,每一棵銀杏,就如同一個個山精靈。閉眼睜眼,都像在辜負。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多的銀杏。不知是誰將它們種下,成了一處絕美。
強大的美,有時令人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見我們歡喜成如此,一個臉蛋黑紅的小男孩困惑地問我,
“老師,你怎麼了?”
“這裡景色太美——我們太幸福。”
“美景?”小男孩愕然,環顧四周,更困惑了,“哪有美景?”
我們一時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敢保證,任何一個外來的人,都該會對著這一山又一山的花,一水又一水的清,一樹又一樹的銀杏,陷入莫大的驚喜與感動。而他,竟問我“哪有美景”。
但忽然,我明白過來——他在這裡長大,每一棵樹,擦肩而過千萬遍,已成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我們不也總對我們生活的日常視而不見嗎?
當他明白我們美景的所指後,坐在一棵粗壯的老銀杏樹下,邊撿著葉子,邊喃喃自語:
“再美的景色,還是留不住任何人。”
我們再次相顧噤然,不知如何接腔——這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心裡已經有太多憂傷——
是啊,這裡窮,沒有哪個外來的教師願意長留。這裡窮,多數父母選擇離家外出打工。
只留得住樹。
這些銀杏守著故土,這些孩子守著故園。樹守著人,人也守著樹,相依為伴,好讓孤單不那麼孤單。
我把臉,悄悄別過去,拿淚眼去望樹,深綠的小扇葉,是一封封小的、沉實的信箋,寫滿愛與思念,寫滿孩子們的期待。致奔波遠方的父母,致滴水之恩的師長。
我們這群人,也不過是匆匆來去的過客,以教育的名義,在這個山頭,與樹和孩子相逢。
我多希望我停留的這些日子,能在他們心靈一隅,播下一顆小小的高貴的種子。就像銀杏曾教以我的一樣。
後記:前幾天去看,有些銀杏葉正由青轉黃,像水彩色彩漸變,一張葉就像一張畫。遂畫了下來——《扇心》
起稿不要嫌麻煩,一片片葉子勾畫,形狀相似,注意變化。
皮膚上色,下巴附近注意顏色很淡,這樣可以讓整體呈現水彩通透的效果。嘴脣同樣採用上篇文章裡面的彩鉛溶水的辦法。
頭髮注意濃淡,明暗,水份控制。
注意葉片青黃相接的漸變。一片一片耐心畫。
注意節點處。
背景塗色,細節勾畫,蓋章,完成。
零基礎自學水彩,全靠自己慢慢點滴摸索。你可以跟著我一起來。不要怕醜,大膽畫,畫著畫著就會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