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麥子”瞭解一下

小麥 農村 不完美媽媽 蓬萊圈 2019-06-05

  在蓬萊,人們習慣於把搶收麥子叫做“搶麥子”。因為不光要搶在好天氣收割麥子,還要趁著適宜的墒情抓緊播種,否則“人誤地一晌,地誤人一年”,並且一旦田間管理跟不上,瘋長的雜草就會淹過青苗—這大概就是夏收、夏種、夏管的“三夏大忙季節”的由來吧。三十年前人工收割、捆紮、搬運、脫粒、揚場、晾晒、歸倉的那種“搶麥子”,讓人既有從熱死、累死、髒死的“三死”中重生的滋味,又有瞅著滿場金燦燦麥粒的成就感,值得細細回味。

  收麥子之所以叫搶麥子,是因為“谷熟一秋,麥熟一晌”,麥粒不成熟不能收割,熟透有時只需一箇中午,而熟透了的多晒一晌就會掉穗,趕在端午時節又往往多雨,未及收割的麥穗浸泡在高溫中會長出串串綠芽,麥粒就成了人不能食的“瞎麥”了。因此,儘管這段時間天氣異乎尋常地保持高溫、烈日炙烤,麥收卻是刻不容緩的急迫。那時,一個麥季通常會連續半個月時間,早晨天不亮出發,帶著乾糧在地裡勞作一天,晚上看不見了才收工,回家還得摸黑挑麥穰垛草堆,真正是披星戴月不歇晌、夜以繼日連軸轉,這種緊張而持續搶抓時間的節奏,辛苦不言而喻。

  收割。據說更早之前,人們都是赤腳、徒手拔麥子,拔起整把麥子後快速在腳上拍打散淨根上的泥,就得趕緊把腳窩進土裡,因為地面的滾燙熱度根本無法承受,而且這樣做體力消耗特別大,時間消耗也長,煎熬著人的體力和耐力。後來人們開始使用鐮刀――有鋒利平刃的,也有鋸齒牙的,多是右手持柄、刀在柄左,也有專為左撇子設計的反手操柄式兒,當然,還分大人使用和孩子使用的多種制式及規格。在毒辣的大太陽底下,不幹活就已是滿頭是汗,何況還要操鐮彎腰,每人一畦展開多人割麥競賽?摟一把麥秸在臂彎,緊貼地面下鐮,刺啦刺啦幾下放倒後,順向、整齊、估摸成捆的量數堆碼在身後地上。麥芒入懷刺癢手臂,低茬扎手爆起塵土和菌灰,割幾鐮就得起身擦汗、灌幾口涼水,一會兒就搞得灰頭土臉、汗流浹背。遠望長長的麥畦,哎,愁人。啥時才能割到地頭?有時,會驚起麥壠中談情的小鳥,還能撿到成窩的鳥蛋,換來一次次驚喜。當然,有時也能攆出花蛇,或者被突然躥出的山地麻蜥嚇得扔掉鐮刀、一蹦老高。最折磨人的是那些或推或騎的賣冰棍的小販,他們帶著內外都“捂裝”了小棉被的木頭箱子,專在地頭大聲叫賣,“小豆子冰棍,吃了好有味,幹活也帶勁,你想要幾份?”無奈當時父母衣袋乾淨得只有空氣,孩子們只能頭頂烈日繼續幹,個別人還曾出現過中暑現象。

  捆紮。不能不說,這其實是一項技術活。從成堆的麥子裡挑選十五六枝相對較長、沒有完全乾透的秸杆,一分為二,左右手各持一半,穗頭相向交叉疊放,然後穗頭交由一手握緊,順同一方向旋轉一百八十度打結並壓實,另一手同時配合這隻手把兩束秸杆理直,一件捆繩就算做成了。把它鋪到地面上,抱上一堆麥秸,與捆繩垂直放置,單膝跪壓麥秸堆,兩手各持捆繩一端,用力上拽,交叉換手,然後像剛才打結那樣握緊捆繩、用力旋轉,緊湊壓實,最後將長出的秸杆塞掖到捆繩內即可。之所以說這是技術活,是因為從捆繩的選材,到打結、捆紮的力度和速度,以及所抱麥秸的數量等,都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明白的,是一個勞動經驗的積累。在我上小學二年級時,也就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期,一個九歲的孩子捆紮的速度和質量就超過了大部分成人,這也一度成為我被表揚的由頭,也是我的驕傲。

  搬運。三十多年前,農村難見拖拉機,剛分田到戶的農家也少有牛車、馬車,外運麥捆大多用手推獨輪車。裝車也叫“扎鼓”車,是要講技巧的。通常一人推、兩人裝,先在車樑兩側車盤各放一捆或者兩捆,擠實,然後在靠近車把手的寬處疊放四捆,秸捆就基本與車樑齊平了。然後縱橫交叉碼放,特別要注意四角位置,最外的那捆一定得被其它捆咬實,如是垛上四五層高,大多高過人頭,用繩子捆綁結實,一人在車前拉車引領方向,一人揹帶上肩開推。要是推拉的兩人配合不好,半路上有時會車翻人倒、秸捆散落。後來有了牛車、馬車、拖拉機,能夠直接進地裝車,一人駕車,一人在車上垛,兩人在地面往上扔或者用木叉鐵叉往車上挑,到一定高度後在車後麥捆中插入木質絞軸,盤上封繩並旋轉絞槓把繩子拉緊,固定結實就行了。這道活計也必須搶時間,因為搬運慢了,打麥場上靠近脫粒機的位置被別人佔去,挨不上號只能乾著急。

  脫粒。也叫打麥,是整個搶麥子劇本中最叫人打怵的一幕。需要分工合作,有人負責搬運麥捆,有人負責把麥捆解結弄散並傳遞給“上機者”,“上機者”負責通過傳送皮帶往脫粒機裡輸入麥捆,還得有人負責撐袋子和裝麥粒、搬走機旁分離出來的麥糠麥穰、把麥穰運走或者直接就近起垛,沒有七八個人是“打不起鑼鼓”唱不下這臺戲的,所以多是好幾家搭夥兒來完成,有時還得晚上連夜脫粒,每個人都不輕快。最危險的,要數“上機者”和傳遞麥捆的人,他們靠近機器最危險的部位,飛出的石子、麥粒打眼傷臉是常有的事兒,要是麥秸潮溼發澀,向機內輸送時不小心手臂還會被帶進機器拽不出來,瞬間截指斷臂、血肉模糊。機器轟隆隆,講話再大聲音也聽不真切,現場交流只能打手勢、看口型。一場麥子打下來起碼得兩三個小時,而且必須是一氣呵成、中間不能歇息,好多人待機器一停,顧不得擦汗、洗臉、喝口水、咳口痰,累得直接就癱倒在麥穰垛裡,死活不想起來。如果不戴口罩眼罩,打一場麥子,眼裡、嘴裡的灰垢一兩天就不見了,鼻孔、嗓眼裡的,沒個三五天是別想乾淨的。

  揚場。這個活計緊跟在脫粒之後進行。所說的揚場,就是用木杴剷起麥子播揚,藉助風力吹掉皮殼及塵土、沙石,分離出乾淨的麥粒。木杴、叉子、掃帚這三樣工具一樣不能少,木杴相對鐵杴來說,輕巧省力而且剷起的麥子多,叉子是用來挑走最末端的秸杆皮殼的,掃帚則用來歸攏滾落在側的麥粒、分離帶糠麥粒與不帶糧麥粒。揚場要首先看風向風力,三四級風最理想,微風不動或者風力超過五六級的,再好的技術怕也不成。經驗豐富技術好的揚場把式,會把木杴的角度掌握到位,不是直接把麥子拋到半空,而是迎風借用巧勁側晃杴頭,把麥粒剪成扇形散落,最沉的石塊和沙土落在最上風頭,麥粒次之,帶糠的麥粒再次之,最後在下風頭就剩麥糠、麥秸了。隨著木杴的上下翻飛,麥糠、塵土會跟風捲出老遠,所以大多揚場人會戴草帽或者蓋頭披肩,防止它們落到脖領子裡刺癢。對於揚場後零星半點糠包粒兒的,還要用石磙碾軋或者鐮杖吱嘎吱嘎地敲打出來,並重新揚分糠和粒。

  晾晒。平房屋頂、水泥場院是最好的晾晒場地。掃乾淨後,把麥粒攤開,用帶有耙齒的晒糧耙不停地翻耙,把下面的翻到上面、上面的翻到下面,過厚的話就趟出溝坎擴大與陽光、空氣的接觸面積,以利儘快脫水。要是趕上連雨天,有的農戶不得不騰出屋裡的地面甚至炕面來晾晒,或者在鍋底燒火加熱炕面快速焙乾。露天晾晒得安排專人來幹,一則不閒地翻耙,二則看著鳥雀別偷食,三則防範急雨。這個季節天氣多變,剛才還晴天白雲驕陽高,轉瞬就烏雲密佈雷聲起,豆大的雨點往下砸,看晒人員就得趕緊採取應急措施,又推又掃地打起堆兒裝進袋子搬進屋或者袋子離地擱置,實在來不及就直接用大篷布遮蓋住大堆兒。有時剛蓋好雨又停了,豔陽重新高照,不由人慨嘆老天的無常。

  歸倉。天氣晴好的情況下,通常暴晒三四個日頭後,把麥粒放在嘴裡,能咬出“啪”的一聲脆響,說明已經乾透,可以入倉了。一般情況下,人們會選擇晴天的下午三點前,趁熱把麥粒打起堆兒裝進袋子搬進屋,整倉密閉存儲在糧櫃、大紙缸、大水缸裡,使四十多攝氏度的高溫持續十天左右,可殺死全部害蟲。如果家裡有農藥,還要在麥子最上面墊層厚紙,鋪陳藥粉或者噴撒藥液,這樣既可防鼠咬,又不易生蟲兒。待到年節到來時,撈洗麥子後,去村裡的磨坊,粉出頭麩面、大麩面和黑麵,做出白裡浸香的饅頭,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喜滋滋地共同分享這一年的勞動收成。

通訊員:王光祿

責任編輯:嬋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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