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中國文學訪談錄》追問作家與現實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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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中國文學訪談錄》追問作家與現實的關係

王逸人,吉林長春人,報社主筆、獨立電影導演、圖片攝影作者,多年來,在雜誌報紙和公眾號上發表文字作品數十萬字。其紀錄電影《蝶變》(FROM CHRYSALIS TO BUTTERFLY)曾入圍包括“第三屆雲之南紀錄影像展(2007)”“第四屆中國紀錄片交流周(2007)”在內的多個電影節。

《一見:中國文學訪談錄》追問作家與現實的關係

《一見》

作者:王逸人

版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

2019年2月

想到要為王逸人這本訪談錄寫點兒什麼的時候才猛然發現,我已很久沒讀過當代作家的作品了,也許有兩三年,也許更久。現在想想,之所以不讀,有興趣轉移的原因,比如近來對藝術史頗著迷;另一個原因就是,對當代漢語寫作的質量不滿。

在讀這本訪談錄時,我自覺從訪問者王逸人的問題中讀出了他的不滿,不知道這是不是誤讀,但我想,他在書中頻頻將話題引向過往,與被訪問者談起當初,這即使不是對當下不滿的結果,至少也包含了某種遺憾。因為回憶總已包含了對當下的判斷,深情的回憶更是一種態度的表達,而這態度往往是悲觀的,樂觀的人會去暢想未來。與王逸人相比,我年紀更小,在書中大部分作家創作力旺盛或影響更顯著的時代——八九十年代——還是個懵懂的小學生,沒有看過多少文學作品。後來,中學和大學的閱讀填補了這個空白,而那已經是一種事後的閱讀,不是對當時當下文壇的閱讀體驗。但即便是憑這種事後的閱讀,我也可以理解王逸人對於當初文學狀況的那種回味的熱情。

你可以想象那種新的東西產生所帶來的激動,諸多風格的野蠻生長,閱讀中的興奮和自由感,它會讓人翹首盼望,彷彿正有什麼偉大的東西在醞釀。雖然事後看來,這個進程像是被強行打斷了,並沒有足夠偉大的東西誕生,並沒有足夠好的新局面展現,以至於還要有《一見》,還要懷念,還要聽這些當年的文壇領軍者說些含含糊糊的話,談些“寫作之道”。但我們可以因此理解這種懷念。

我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閻連科在很多地方說過一些差不多的話,說現實遠遠比文學更復雜,更荒誕,所以我們的時代理應是誕生偉大作品的時代。但我總想問問閻先生,既然如此,為什麼沒有偉大作品出來亮相?為什麼甚至沒有偉大的預兆?為什麼,我們看到的是一位位新時代作家在順著光滑的道路一路向下滾去,還發出高潮般的興奮叫聲?正統文學也好,網絡文學也罷,為什麼都是那麼一團死氣,甚至在被寫出來之前就已經死了?如果可以,我要對閻先生說,您的判斷錯了,現實並不複雜,現實也一點兒不荒誕,現實出奇的簡單和乏味,複雜和荒誕都不意味著乏味,而我們所看到的現實是徹底乏味的。這就是為什麼你們的話語顯得蒼老無力,新出現的毛頭小子們的話語甚至都不能稱之為話語的原因。現實太簡單,它就像一堵牆,你們跳不過去,因為還沒有一種跳牆文學誕生,即便有,它恐怕也是乏味的,畢竟,跳牆有什麼好看的?我想,訪問者王逸人也在某種程度上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反覆地在提問被採訪者時提及現實,追問作家們與現實的關係。

現實過於簡單,而要書寫現實,就必須讓簡單以另一種全然不同的方式變得複雜起來,這需要很多東西,最需要的是一雙瞪視的眼睛。這雙眼睛絕不迴避那堵牆,不去搞什麼牆體彩繪,也不試圖輕飄飄地去越過它,而是盯著它,直到讓牆上的每一個細小之處,每一道紋路都有了戲劇性。你不需要去體驗現實,現實就在你自己身上,就在這裡,你抬頭就可以看見那高聳入雲的牆頭,但你需要仔細看它,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不需要故弄玄虛,不需要寓言和神話,需要的是足夠近的距離,是修辭的痛感,是哭聲。

回來再說這本訪談錄,我認為它最大的價值就是通過王逸人充滿關切的提問和被訪問者們的回答讓我們認識到如今的文壇境況,認識到它的陳舊,其中的成熟與憤激都屬徒然。我大可以讚美此書的文化關切,提問與回答的溫文爾雅,出場人物的多種多樣,再摘引幾個有深刻之感的句子,感嘆幾句昔日繁華,今日風光,但那同樣都屬徒然。我想要尊重書中所涉及的所有人,因此才乖張地喊著:那簡單現實的祕密還沒有被發現,那痛苦還沒有被喊出來,那哀歌還沒有人唱過,而此書展示給我們的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空虛。

□陳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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