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文後墨作書家

書法 顏真卿 藝術 文學 詩歌 聞是書畫 2018-12-05

先文後墨作書家

陳天嘯

先文後墨作書家

(著名詩人、書法家、書法教育家陳天嘯先生)

恩師陳天嘯先生,著名詩人、書法家、書法教育家。一九二三年生於重慶巴縣一書香之家,新中國成立時進入二野軍大,後轉入四川省瀘州電業局子弟校任教,曾為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四川省書協會員、四川省詩詞學會理事、瀘州市書協副主席、瀘州市詩書畫院顧問,二○○二年病故於酒城瀘州。

先文後墨作書家


“書法是什麼?”

大約三年前,四川省書學學會在五通橋召開的一次學術研討會上,第一個發言者劈頭就提出了這個難題來,像要考一考所有與會的人。果然,一時間會場上沉寂下來相互凝視著,此刻,還是上海來的一位書學理論家高明,他用一種極輕鬆的語調向提問者說:“你的夫人將要分娩時,生男生女你可能無法預卜,但生下來的必定是個‘人’,你總不能否定吧?”這句非常巧妙的反問形象極了,頓時會場沉悶氣氛馬上活躍起來,不少人為之捧腹。

先文後墨作書家

是的,儘管書法是什麼這問題至今還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它卻一點也不影響書法作品的高產。迎接千禧年的千人千作展在首都出臺,已經足可表明祖國書法創作的繁榮,雖非絕後至少也已空前。

這當然是好事。我們在概括當今書法創作的成就時總一再提到作品要富有鮮明的“時代感”這一點。但是“天下書法一大抄”,顯然也是這種“時代感”的特色,甚至是最突出的特色之一。千人展中那些鴻篇鉅製的文字內容,“文由己出”的作品到底有幾件?誠然,抄錄別人的文學作品並不防礙其成為書法創作,但是這類“創作”已經有一半不是自己的東西,那就不夠味了,遑論“精品”!

先文後墨作書家

書法是什麼?或者說,怎樣才是書法創作?長期以來,在自己的創作實踐中都頑固地這樣理解:從頭到腳全是自己的東西,那才稱得上是書法創作。文非己出的書法恐怕有類“啞木頭”;《天仙配》中的老槐樹一旦展示靈氣而唱起歌來,那就好比莊子《齊物論》所謂的“天籟”,比起只乞靈於抄錄的“人籟”簡直不可相提並論。我非常贊同最近見諸《書法報》上蒙園人先生的見解:

“書法是什麼?書法就是筆歌墨舞。筆歌者,以文字內容而取會風騷也;墨舞者,以書法點線而龍飛鳳舞也。有筆歌而無墨舞,那是鉛槧詩文;有墨舞而無筆歌,則是書佐生計。唯筆歌墨舞,方稱書家本色。唯其如此,書法也才葆其鮮明的民族特質和文化品味。”

先文後墨作書家

這種看法對劉正成先生力主書法作品“文由己出”的呼聲無疑是十分有力的支持,並且也頗具說服力。

真的,書壇沉酣於“書佐生計”久矣,所以有些事態也實在覺得有點尷尬。回憶迎接香港迴歸那年,中華詩詞學會舉辦了全國詩詞大賽後,據說要把獲獎作品由書法家分別寫成詩書合一的藝術品面世,給人以詩書兩絕的美的享受。如此美好願望本身,分明反映了一個事實:當代工詩的文人同時又兼擅書法者已經比較少,而當代眾多的書法家對於那次詩詞大賽,且莫說獲獎,即使是報名參賽也怕為數不多。

先文後墨作書家

當前,只墨舞而筆不歌的現狀早已氾濫書壇,而堅持“文由己出”的創作儘管如鳳毛麟角那樣稀少,但後者的生命力也不可低估。這次全國第七屆書法篆刻作品展中仍有這種作品入選,而且吳朝暉的入選作品還蒙水鳴先生特意為之點評並發表於三月六日《書法報》一版“每週一品”專欄。

先文後墨作書家

書法是視覺藝術,但是要說欣賞者只管字寫得如何而不重視寫的是什麼和是否文由己出那就未免太天真了。“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僅僅滿足於看熱鬧的欣賞者的讚揚是不夠的。唐人張懷瓘的“深識書者,惟見神彩,不見字形”常被引用來淡化書法文字內容對書法作品的重要關係。其實,真正能使人“惟見神采,不見字形”的作品絕大多數都首先是精彩的文學創作,而且也很多就是書家自己的詩文。張懷瓘本來就是持“論人才能,先文而後墨”觀點的,所以他在《書議》一文中列舉的王羲之、王獻之等十九位都是“皆兼文墨”,不是隻靠抄錄而能名世的書家。

先文後墨作書家

由於古代書家首先是文人,書法多為文人餘事,所以書法的地位並不高。《蘭亭序》被譽為第一行書,其實它是文稿,由於文章的優美竟全文收錄於《晉收·王羲之傳》。顏真卿創顏體影響深遠,其《祭侄稿》被列為天下第二行書,也是文稿。洋洋三千言的《新唐書·顏真卿傳》中,讚揚他的書法只寫了一句話。當然,也有單獨因字寫得漂亮而載入史冊的北齊張景仁。此人正是“學書為業”、“本無識見,一旦開府、侍中、封王”的一位幸運者,《北齊書·張景仁傳》最後寫了這麼一句:“自蒼頡以來,八體取進,一人而已”,對於這個“善書人”也夠幽默了。

當然搞書法的人不能忍受書法從屬於文學的附庸地位,堅決把自己“解放”出來,使書法與其它門類藝術具有同等地位,現在大家的確這樣做了,而且做得聲勢浩大:書法就是書法,光是字寫得好就能成“精品”,就能走向世界。看來,有的理論家認真地告誡當代書法家學詩詞是“不務正業”,恐怕也並非信口而言。

先文後墨作書家

“文由己出”的書法作品果真貶低了書法作為藝術的獨立地位麼?恰恰相反,且不說平時,而在某些重大時刻,如香港、澳門迴歸、國慶五十週年、大戰洪災等等,反映在書法藝術上的作品就顯得特別的單薄,這時,往往因拿不出真正經得起掂量的文詞而使書作的藝術魅力大大為之減色。文學藝術總是要反映現實的,未必書法藝術就只靠“有意味的形式”在書寫一個方面盡力,而把寫的是什麼視為無足輕重?難道學點詩詞就成了“不務正業”麼?很明顯,正因為差點這類字外之功,抄抄錄錄的作品才難得經受住“觀賞與玩味”的雙重考驗。全國第七屆書法篆刻展有二十件作品為書壇權威刊物《中國書法》所選登。其中就有七言聯的上聯“神遊蓬萊三千界”連續六個平聲字擠在一起的違律文詞,即使配以下聯“夢繞巫山十二峰”的標準律句,到底是一幅隸書拗聯。另外一件“秉承原賴魏晉力;筆端欲開秦漢風”的篆書對聯,其違背格律之處就更多了。雖然這兩件作品在書技上均有各自的藝術特色,不失為好書法,但大展入選後又特意拔萃刊登於此用以示範,那就不大容易收到“觀賞與玩味”的雙重效果了。

先文後墨作書家


抄抄錄錄的書法作品很多欣賞者早已膩味,只墨舞而筆不歌的作品至今仍是大量產生,書壇這種嚴峻現實不能忽視,而且中國書協的領導班子幾乎全都是“皆兼文墨”並負時望的高手,為何在“文由己出”作為一種糾偏導向的問題上卻顯得那樣無力?我試撰一聯與廣大樂於筆歌墨舞的同道共勉:

從熟到生臻妙境;先文後墨作書家。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