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四眼棉鞋

散文 美文 三晉大看點 2018-11-30

作者:陳永勝

如今我已是年過五旬的人了,至今到底穿過了多少雙棉鞋,實在是記不清了。唯有小時候穿過的一雙四眼棉鞋記得真切。

「散文」四眼棉鞋

時代在變化,氣候好像也在發生著變化。記得小時候,也就是20世紀的70年代吧,“大雪”一過,雪花飄飄的世界就來到了朔州,舉目四望,白茫茫的一片,崇福寺的大小殿宇就不要說了,我們居住的四合院也掩映在了銀裝素裹之中。

一場接一場的雪花飄飄而下後,隨之便是一場接一場的呼嘯而來的西北風,致使天氣一天冷於一天,房頂上的、地下的積雪也就難以融化了,民間便有了“十月雪,硬如鐵”的說法。

雪花伴著寒冬,無疑給人們帶來了歡樂,尤其是孩子們的堆雪人兒、打雪仗、滑雪車、溜冰凌等活動,快樂無比。可是,如果沒有一雙溫暖的棉鞋,腳後跟的開花爆裂也就不足為奇了。

「散文」四眼棉鞋

那個年代,由於貧窮的緣故,大多數人家的大人小孩都穿的是家做的鞋,雖說商店裡也有現成的,但人們買不起,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樣式的美觀也就顧不下了,凍不了腳後跟就美死人了。

記得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後,“大雪”過後,爺爺發了工資,從東大街上的利民商場給我買回一雙四眼棉鞋。中午放學回家後,奶奶高興地給我母親送來,說:“他爺爺說啦,這是給大孫孫買的,怕娃娃今年凍了腳後跟。”

「散文」四眼棉鞋

我母親是極愛乾淨整潔的人,炕上的紅花兒墨綠色油布始終的一塵不染,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睛。那一天的陽光好像格外耀眼,嶄新的黑色條絨棉鞋擺放在炕的中央,母親拿起來瞅瞅,放下後又瞅瞅,反覆幾次後說:“好是好,只是可惜了的,五塊錢哩,頂他大大一個禮拜的工資哩。我看還是過大年新新兒穿哇。”

“啊呀,那媳婦,他爺爺說是叫娃娃今兒就穿上哩。你鎖在洋箱裡做啥哩?”奶奶頓時不高興地反駁道。

“我還不知道,用不了六天,這雙棉鞋就成了泥片片啦。”母親試探著和奶奶說。

“管他哩,暖和了就比啥也強。你不是給娃娃們過年的新鞋都做好了?”奶奶回答。

「散文」四眼棉鞋

第二天早上,我還沒吃完早飯,奶奶就來到了我家,大聲地說:“新鞋穿上了沒?叫奶奶先看看好不好看?你爺爺說也想看看哩。”我奶奶雖說是個沒有什麼心計的人,但這話卻是有意說給我母親聽的。

“他奶奶,我還說等數上九再穿哇。”母親底虛似地說。

“數九也沒幾天了,今兒比數九天還冷哩,尿盔都凍啦。”奶奶笑著說。

話都說在這份上了,母親只好從箱子裡取出了這雙四眼棉鞋。此時我的糊糊泡窩窩也吃完了。母親讓我坐在忼沿上,她圪蹴在地下給我穿鞋,等緊好鞋帶後,鄭重地說:“穿上可千萬不敢蹺泥呀,花了你爺爺五塊錢哩。明年冬天還能穿哩。聽見沒?弄壞了,可小心你的皮!”

真好,到底比家做的棉鞋軟和舒服。這種四眼棉鞋,是一種高腰的鞋,鞋幫前面的兩頭分別排列著四個白鐵的“三眼兒”,明晃晃的就像鞋上張了四隻眼睛,這是用來穿引鞋帶的。鞋的面子是掛黑色條絨的,裡子是白色的厚實棉布,中間夾著厚厚的一層羊毛氈子。大約就是這個緣故吧,朔縣一帶的人至今喜歡把棉鞋叫作“毛鞋”。至於說穿上好看不好看,那時的我倒是不大關心的事。

「散文」四眼棉鞋

記得那天早上真的很冷,我家離北街小學不過六百米,儘管穿的是質量上乘的四眼棉鞋,等走到教室後,雙腳還是感到有些麻木。

那個時候,學校用來取暖的還是洋鐵火爐,同學們三四個人為一組,輪流值日生火,常常是黎明五六點就起來到教室瞎作務一氣了。等到天明七點把半同學們到來後,火爐子常常已經燒得通紅,整個教室溫暖如春。

從刺骨的寒風中跑進教室,上課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並不是背什麼課文,而是圍爐烤火。

說起圍爐烤火,那時似乎是很有講究的一件事。最能挨近火爐的常常是班裡那些個調皮的人圍成一圈,第二圈、第三圈是性格比較溫順的同學,最外面的同學則就是女生了。

我屬於調皮搗蛋的學生,來的遲也不用擔心坐不在頭一圈,讓座是同學有的是。這個早上,我進門後就衝進了火爐跟前,坐下後就把雙腳伸進了爐庁裡,開始和同學們高談昨晚我們一道巷子裡雪地裡打“馬馬架”的勝敗情況。

正在說的得意的時候,猛不防有同學說:“這是啥味道呢?誰的衣服燒著啦?”

聽了這話,我的兩腳尖感到有些燒人,低頭一看,爐庁裡一股黃煙正在升騰。“不好,我的鞋著啦。”說著便趕緊退出雙腳。

“哈哈哈,趕緊潑水哇。”同學們笑成一團。等火破滅後,我的兩隻四眼棉鞋的大拇指處不偏不正一頭張口了一個小雞蛋大小的黑黃色的嘴巴。

「散文」四眼棉鞋

嶄新的四眼棉鞋燒開兩個窟窿,一上午倒也沒感到什麼可怕。等到中午放學回家的路上,才感到有些大禍臨頭了。可是,家終歸還是要回的,怎麼辦?夥伴們的注意是先拿黃泥糊起來。

偏偏我母親的眼睛又格外的尖,好像沒等我邁進家門,就看出了有些異樣。“不到半天功夫,咋就把鞋鬧成了這樣?”

“我——我——”我支吾著企圖矇混過關。

“脫,脫下來那媽看。”

“啊呀,你個妨大主!”一語未了,母親的雞翎撣把子就雨點般地打在了我的身上,好在冬天的棉衣十分的厚實,不至於有皮開肉綻的危險。

大概是母親打的有些累了吧,一把將我推出了門外,帶著哭聲狠狠地罵道:“給我滾得遠遠的,黑夜也不要回來。”這時我奶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嘆著氣說:“燒了鞋還沒啥,要是燒著腳就鬧壞啦。沒燒著腳吧?趕緊回奶奶家吃飯哇。以後可不敢發灰啦。”母親聽後一頭衝出門外高聲地說:

“他奶奶,叫他在院裡凍著,等他大大回來剝了他的皮!唉,叫您兒就給慣壞啦!”

我奶奶自知底氣不足,拉著我賊也似地回到了她的暖融融的炕上,母親後面再罵的話我也就啥也聽不清了。

2016.12.12

作者簡介:陳永勝,朔州人,1963年生。朔州日報社記者,評論員,督查科科長。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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