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有蓮,有一草一木皆菩提的弘一法師,有一蔬一飯生大美的芸娘

文/墨華不冷

(原創作品,已加入維權騎士版權保護計劃)

盛夏有蓮,有一草一木皆菩提的弘一法師,有一蔬一飯生大美的芸娘

蓮(墨華不冷攝)

01

鄰居知我愛蓮,便在買來的蓮花中,送我一株胭脂紅帶白的蓮花,及一枝蔥綠的荷葉。她說,這個盛夏,有蓮相伴,心清涼。

感激這份胭脂紅帶白的心意與清涼。我將蓮花瓶插,看著它早上風華舒展,中午開始斂瓣。剛閱畢清代沈復的《浮生六記》,想起書中沈復妻子芸娘製作荷花茶:

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芸用小紗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

以玲瓏心,做風雅事。這荷花茶做法,仍被今人效仿。有網友還用棉繩輕捆花瓣,以免夜裡茶葉漏出。

由此窺見,芸娘多惹人喜歡啊,她是一個蘭心蕙質、冰雪聰明的生活家。芸娘不但是文學形象,也是歷史真實人物。我欣賞她身上那份對世俗生活的熱愛與雅趣,縱使生活一地雞毛,但她仍堅信美好,守望溫柔,親近萬物,踏歌而行。芸娘,活成了一株靈秀、曼妙、優雅的蓮,萬千塵埃不落身。可惜夫君無能,再加上貧病交織,她早枯謝世,卻無怨無悔,萬般釋懷。

我無比喜歡芸娘,但不得不說,若她能多愛自己一些,不總為別人而活,若她能像賈寶釵多點人情練達,能像林黛玉多點置身事外,她或不會有如此悲情的結局。

盛夏有蓮,有一草一木皆菩提的弘一法師,有一蔬一飯生大美的芸娘

《浮生六記》芸娘與沈復(圖片來自網絡)

02

最近讀弘一法師的文集。弘一法師亦是一株蓮。若說芸娘是植於煙火生活的入世之蓮,則弘一法師是帶著佛光禪意的出世之蓮。

弘一法師(1880-1942),原名李叔同,民國第一藝術通才,歌曲《送別》創作者,豐子愷、潘天壽與劉質平的老師,於39歲出家為僧,成為律宗第十一代祖師。1916年,還未出家的李叔同,作詞《題陳師曾畫荷小幅》,其中有一段:“一花一葉,孤芳致潔。昏波不染,成就慧業。”他自喻蓮花,品性孤潔,纖塵不染,心繫佛業。

盛夏有蓮,有一草一木皆菩提的弘一法師,有一蔬一飯生大美的芸娘

弘一法師(圖片來自網絡)

弘一法師此生最大爭議,莫過於為遁入空門,而拋妻棄子。“慈悲對世人,為何獨獨傷我?”這句令無數後人唏噓的話,便出自他留學日本認識的日籍妻子之口。1918年,妻子尋遍杭州寺廟,終在虎跑寺,覓得已許佛門的丈夫。她聲聲呼喚,勸其還俗,奈何吃了閉門羹,空對佛院高牆,責問如斯。

講述弘一法師生平的電影《一輪明月》,有一情節:清晨西湖,薄霧輕浮,遠木迷濛,兩舟緩緩靠近,被弘一法師安排回日本的妻子,與他見最後一面。整個畫面籠罩著灰色的清淡的哀傷,心如止水的出世人與困獸猶鬥的在俗人對話,然而,兩心咫尺天涯,對望恍如隔世。弘一法師神色淡然地答妻子“愛就是慈悲”,而妻子,沒有哭天慟地,臉上寫滿了無力掙扎的宿命感,讓人感到其內心浩如煙波的悲傷。

盛夏有蓮,有一草一木皆菩提的弘一法師,有一蔬一飯生大美的芸娘

電影《一輪明月》截圖

弘一法師為何狠心拋妻從佛?他出家前給妻子的信,道出緣由:

做這樣的決定,非我寡情薄義,為了那更永遠、更艱難的佛道歷程,我必須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間累積的聲名與財富。這些都是過眼雲煙,不值得留戀的。

當摯友夏丏尊問弘一法師為何拋下妻兒,他的回答,說明他深感人世無常、光陰緊迫,而羸弱多病的他,更比常人知生死,更能抵達與生死觀息息相關的哲學之境:

人世無常,如抱病而死,想不拋,也做不到。

在弘一法師撰寫的《我出家的原因》一文中,我讀到此話:

我想更多的是為了追求一種更高、更理想的方式,以教化自己和世人。

而弘一法師的學生豐子愷,在公開演講《我與弘一大師》時,以“三層樓說”,解釋了老師出家原因與世俗無關,這更令我幡悟:

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是物質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

豐子愷稱,宗教徒滿足“物質欲”與“精神欲”還不夠,須追究靈魂的來源、宇宙的根本。我認為,我們凡人,大多隻活在第一層的物質生活,或最多像芸娘那樣,抵達第二層的精神生活。而弘一法師,出生富貴,精於藝術,成就卓絕,名滿天下,該擁有的已擁有了,從小佛性極高的他,只能通過宗教,爬上第三層生活,探究靈魂。人到此境界,將有更多的“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比常人更能拋下俗世桎梏,追求心中信仰,我行我素。

與豐子愷說法相一致的,是電影裡的一段動人對白。暗屋裡,月光下,得知丈夫要出家的妻子,緊摟著他,聲淚俱下:”叔同,你不是說過,我們是姻緣前定嗎?“李叔同的回答,如佛祖悲憫的凝望與嘆息:

盛夏有蓮,有一草一木皆菩提的弘一法師,有一蔬一飯生大美的芸娘

電影《一輪明月》截圖

若我們還為“慈悲對世人,為何獨獨傷我”這話而糾結,這也許說明,我們仍是活在第一或第二層生活的凡夫俗子,仍為七情六慾苦苦掙扎,仍為功名利祿風塵碌碌。我們追求的愛,包括沈復與芸孃的愛,其實都是虛妄易逝的俗世小愛,而非高僧所追求的福澤萬物、雋永不變的慈悲大愛。

我們總習慣站在道德高地去律人,但人無完人,偉人也不例外;我們總習慣以自己的思想境界去度人,但稠人廣眾中,有少數人,天賦異稟,獨具慧根,遊走於時間邊緣與常理之外,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世界。

若說弘一法師拋妻從佛的斷舍離,充滿爭議,那麼,他在後半生,淡泊名利,參禪研律,清苦守戒,不受供養,不當住持,雲遊講學,慈悲濟世,愛國抗日,這一切大德,讓人高山仰止。他遺留的一件百納衣,竟有親縫的布丁200多個。他的下半生,與他錦衣玉食、一擲千金、風流倜儻、浪跡花柳的前半生相比,可謂天壤之別。我想,在那個戰火紛飛、風雲激盪的年代,若他沒有在前半生,遍嘗繁華的幻滅、離別的感傷與形骸的放浪,又怎能沉澱出後半生的頓悟、空靈與自律?若他沒有對菩薩佛祖虔誠的愛,沒有對青燈黃卷執著的戀,又怎能斷舍世俗的榮華富貴,長守佛門的貧苦枯寂?而他這一路求證生命,頂著混沌的寂寂時光,走得多麼孤獨啊!

盛夏有蓮,有一草一木皆菩提的弘一法師,有一蔬一飯生大美的芸娘

弘一法師出家後的書法漸趨散淡拙樸,蘊含禪味

03

在這個盛夏,讀弘一法師,讀芸娘,開卷有益,心生清涼。既欣賞芸娘那份入世的溫暖,一蔬一飯生大美,一粥一羹有詩意;更敬仰弘一法師那份出世的通透,一草一木皆菩提,一花一葉總關禪。他們若近又遠,就像兩個至善的精神座標,給予生而為人的力量與啟迪;他們是講究生之樂趣的完美主義者,但人格並不完美,所以才成為真實的人。

喜歡《華嚴經》的一段話:“心如蓮花不著水,又如日月不住空。身在紅塵之中,事來則應,事過則無。”望心生蓮花,經了風雨,仍守護潔淨;經了喧擾,仍修得清靜;經了重創,仍未忘慈悲。以歲月為楫,用一生時間,去自渡彼岸。

盛夏有蓮,有一草一木皆菩提的弘一法師,有一蔬一飯生大美的芸娘

蓮(墨華不冷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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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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