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會 | 詹正昌：30年的痛與真，了不起的奮鬥人生！
本文約4500字 預計閱讀時間10分鐘
故事會
編者按：
教育從來不缺故事。這裡是《中國教師》雜誌的教師故事會，邀請您來講一講自己的故事，關於教育，關於生活，關於家庭，關於成長。您是來，還是來，還是來呢？故事會投稿郵箱：[email protected]
詹正昌，雲南省臨滄市雲縣民族中學教師，大學本科學歷，中小學高級教師。1989年8月參加工作，曾經擔任過小學班主任、學區教導主任、學區校長、鄉鎮中學副校長等職務。好讀書，愛好教學研究，雖已是知天命之際，卻還在苦苦求索！
夢還沒開始，就碎了
1989年的金秋9月，年僅19歲的我，剛參加工作的那一天，跟隨在當地農民嚮導的身後，驅趕著兩頭馱著課本、行李的毛驢一步一滑地在山路上跋涉，經過5個多小時，才走進了那所偏僻的山區小學。晚上躺在那陌生的小屋裡，我內心的夢想簡單而又現實：“做一個稱職的人民教師，有一個穩定的工作，有一份收入來減輕我那農村家庭的經濟負擔。用第一個月的工資為我那當農民的父親、母親買兩雙新鞋子。”可是殘酷的現實，並不因為我的夢想單純而同情我，就在我上第一節課時，無情地撕碎了我的夢想。
當我在蕭瑟的秋風中顫抖著雙腿爬上那三尺講臺時，當我用淒厲而變化無常的語調在低矮潮溼的土坯房教室裡宣洩緊張時，當我在敲擊鋼板發出的下課鈴聲中滿頭大汗地走下講臺時，當我在學生怯生生的詢問聲中“老師，您生病了嗎”無言以對時，我才發現要把所學的課本知識變成實際的教學技能，顯得多麼地艱難！自己希望能早日轉為正式教師的夢想之旅，顯得多麼地漫長！
我急忙做了幾個深呼吸，平靜了一下心情，故作輕鬆地摸著一個小男孩的頭，低下身子問道：“小朋友，這節課講的知識，你聽懂了嗎？”我用祈求的眼光提示著這個小男生，為我這節課能說上幾句好話。“老西（老師），你說的話好土哦！我一點也聽不得（懂）！你會說我麼（們）這裡的話麼（嗎）？”小男孩毫不留情的話，讓我的臉頓時漲紅，汗流浹背。更令人沮喪的是，教室的最後一排竟然坐著銀髮蒼蒼的老校長，“做一個稱職的人民教師”這個夢想，當時一下子就被擊得粉身碎骨。
老校長拍拍我的肩頭說“萬事開頭難，堅持下去，一切都會變好。”
我的夢想要怎麼實現？這個問題讓我魂牽夢繞、讓我寢食難安，是放棄，還是堅持？在上完課的那一個夜晚，辛勞了一天的疲倦卻無法讓我早點入睡。這所偏僻的山村小學，雖然有6位教師，但新參加工作的師範畢業生只有我一個，其他年長有經驗的老教師，大多是民辦教師。當我向其他老教師請教時，他們都只是微微一笑：“我哪裡有什麼經驗啊，您是師範畢業生，我們才中學畢業！”翻開自己從師範學校帶來的《小學語文教學法》《小學數學教學法》《教師實用手冊》等書本，我想從中找到一把萬能鑰匙，開啟心中的疑難之門，可是期末統考糟糕透頂的教學成績，卻讓我幾乎陷於絕望。
夢是怎樣碎的，我就讓它怎樣圓起來
新的學期開學了，在全學區的教師會議上，我低頭坐在會議室最後邊的角落。聽著學校領導宣讀各個教師的教學成績，我簡直是無地自容。開完學區會議之後，學區的教導主任把我留下來“補課”：“聽說，你在學校的工作很紮實，工作時間沒有缺席、遲到和早退，可是教學成績很不好啊，這是什麼原因呢？”當我把心中的苦惱向教導主任傾吐後，教導主任拿起辦公桌上擺著的一本《雲南教育 小學教師》，遞給我：“我剛剛參加工作時，也遇到過這樣的問題，這本雜誌會幫你解決心中的疑難問題，好好地去看一看，學學優秀教師們的教學方法吧！”就這樣，《雲南教育》匆匆忙忙地走進了我的心裡，從此，與我結下無盡的緣分；那一個月，我把八十元的工資“奢侈”地花費了一部分，徵訂了全年的《雲南教育 小學教師》。
不久，在那20多公里的學校到鄉鎮集市的崎嶇山路上，多了一個來來回回行走的廋弱身軀；在那冷冷清清的新華書店，多了一個面黃肌瘦的常客在如飢似渴地探究教學的經驗總結；在那荒墳野墓包圍中的校園夜晚，多了一盞亮如日月的煤油燈，陪伴著一個瘦小的身影在備課、寫教案、批改作業。蘇霍姆林斯基的《給教師的一百條建議》成了我的案頭之書；《雲南教育 小學教師》成為我最直接的教學經驗借鑑……當我揉著痠痛的雙眼，使勁擤著充滿煤油煙味的鼻子時，已經累得不想去洗一把臉，頭靠枕邊，馬上又進入教書的夢中！
5年後，也就是1994年9月，我由於教學成績優異被評為“臨滄地區優秀教師”。
我讀了9年大學，太賺了
當我還沉浸在初步圓了“教學夢”的喜悅中時，“求學夢”又闖進了我的心中。1994年8月，我應邀參加《雲南教育》編輯部在楚雄召開的組稿會。在會議期間，當《雲南教育》編輯部的邱林老師聽完我的情況介紹後，用滿懷鼓勵的語氣對我說：“……時代在發展，老師的文化知識也要及時地更新和提高，這才符合與時俱進的時代要求……”上學時朝思暮想的“大學夢”,這時候一下子變得那麼的強烈，它充滿了誘惑，像那每天升起的朝陽，喚醒了我沉睡多年的求學慾望。於是，千方百計報名讀函授大學，就成為我課餘時間經常下山的主要目的。
當我再次敲開主管部門的辦公室門時，一陣暴風驟雨撲面而來：“……你要求去讀函授大學的行為，就是逃避教書育人工作的表現，就是嫌棄當地艱苦環境的表現，就是不好好工作的具體證據，就是不務正業的典型，你辜負了黨和人民對你的培養……”從此，校區、鄉鎮的不同級別的教師會議上，對我的公開或半公開的點名批評成了家常便飯。
我內心無法平靜，殘酷的現實，再一次讓我面臨艱難選擇：選擇退縮，可以平息那一次次永無休止的批評；但是堅持讀書，才能實現自己的求學夢想。面對我的頑固不化、一意孤行的選擇，各級領導煞費苦心。從此，上級領導每次到我們學校，我也就理所當然地成了領導們工作檢查中的重點對象、幫扶對象和談話教育對象；從此，辦公桌的教案下邊藏著讀書筆記，就成了我的“游擊戰”基本形式；每一個夜晚的煤油燈，就是陪伴我到凌晨的最好伴侶；每一次召開學區會議，我都會主動向校長要求留校值班，黑夜中在忽明忽暗的馬燈指引下，膽戰心驚地獨自一人巡查完空蕩蕩的校園後，坐在自己的宿舍裡，迎來的是無人打擾的讀書複習黃金時段。從此，參加全國成人自學考試，減少人為的阻礙，也就成為我義無反顧的最佳選擇。多少次夢醒時分，我竟分不清自己是老師還是學生，而邊工作、邊讀書考試的充實，卻讓自己榮辱皆忘，累卻快樂著！
一次次的考場失利，一次次的心扉痛徹；一次次地找回自信，自己給自己打氣加油，堅定信心，又一次次地滿懷夢想憧憬……這一切，讓我嚐到了實現夢想的青澀橄欖味道，細細地咀嚼到“天道酬勤”四個字的份量。
1999年11月，當我拿到雲南師範大學頒發的“漢語言文學專科”畢業證，接過雲縣教育局獎勵我的460元錢時，心中卻出奇地平靜，既沒有完成學業後的如釋重負感，也沒有苦盡甘來的成就感，只是覺得自己剛剛才走上求學的金光大道，要戒驕戒躁，更應該牢記“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古訓。從此，我繼續一邊工作一邊讀書，馬不停蹄地跋涉在求學道路上。終於在2003年的6月，又完成了在職函授本科學習任務，從雲南師範大學如願以償地獲得了我珍貴的“漢語言文學本科”畢業證，至此，才算圓了我的“求學夢”。
用教研與寫作自虐，風光無限
在圓我的“求學夢”時，我也絲毫不敢放鬆自己的本職工作，如果教學質量排末尾，在別人面前會抬不起頭，更不用說領導們在大會小會中點名批評。在教學實踐中，我深深地認識到：“如果說教育是一門藝術，是教學技巧與每個教師的教育思想完美結合的產物，那麼，教學研究，就是實現這個‘完美結合’的艱辛探索過程。”
我在不斷地研讀、借鑑《雲南教育》雜誌中的文章時，除了把書本里介紹的先進教學經驗、教學建議、教學設計，嘗試著運用到自己的課堂教學中去，實現“博學—辨思—實踐—反思”之外，我的心中還會不時跳出“可怕”的想法：“我為什麼不把自己的教學體會寫出來，也讓它登載在《雲南教育 小學教師》上？”不久，我就嚐到了自己種下的苦果：辛辛苦苦地在煤油燈下熬夜寫稿子；工工整整地在信封上填寫好《雲南教育 小學教師》雜誌社的地址；度日如年地等待回信；然後，又是杳無音訊的煎熬；自卑、失望之極，撕毀底稿，發誓不再寫稿子；可是過不了一個月，心中的衝動又像春草一樣發芽、長葉，又開始了新的一輪“自虐”歷程……這樣的日子，漫長而又短暫，轉眼就是三年。
在一個假期裡，我整理書桌，又看到了那些被“槍斃”了的稿子，靜下心來細細地讀，對比著《雲南教育 小學教師》雜誌上相關的文章，發現自己寫的稿子，要麼就是觀點落後成為“馬後炮”，要麼就是內容空洞無典型事例，要麼就是語言囉嗦、無序，邏輯混亂……如果，我能把這些毛病都改正了，我寫出來的稿子是不是會更好一點呢？
屢戰屢敗，並不可怕，屢敗屢戰，才顯執著。於是，在那盞煤油燈旁，又出現了一個瘦弱的身軀，用傻傻的筆，記錄下一顆痴迷的心。
1994年的8月份，當我看到《雲南教育》第7、8期，登載著我所寫的一篇教研文章《自然教學的“四抓”與“四忌”》時，激動得流淚，我真正地體會到“天道酬勤”的深刻含義。
現在，教學和讀書，基本成了我工作和生活的全部；空閒時間寫教研心得文章，成為我工作和生活中寶貴的“調味品”；一次次投稿，一次次地“被槍斃”，把我的文稿變成出版物的鉛字，又變成了我現在魂牽夢繞的夢想。終於，《雲南教育 中學教師》2013年第10期，刊登了我的文稿《和學生一起讀莫言——一節寫作課的獨特感受》；我的論文《注重學生的認知特點，倡導“真實作文”》榮獲雲南省教育廳、雲南教育基金會2014年教學論文大賽一等獎；我的文稿《語文教學中德育滲透的問題及切入點》也登載在《教育科學論壇》2014年第2期；2015年至2016年，我先後在《雲南教育 中學教師》雜誌上發表了《難忘的連環畫》《愛我，別走》《她笑了》等教研文章；2015年、2016年連續兩年，我的兩篇作品分別榮獲《雲南教育》作品“三等獎”；我的教研文章《體驗式文言文教學的實踐和反思》發表在《雲南教育 中學教師》2018年12期。
教學研究的成果，提高了我的實際教學能力，提高了我的教學質量。我所任教的班級的語文成績在同年級中始終居於前列。雖然如此，但我深深知道，追夢路上無止境，固步自封只會讓自己成為井底之蛙！
我的這些“教育夢”，平淡無奇，渺小無跡。但正是這樣一個個普普通通的夢想，讓我腳踏實地、辛勤努力、勇敢探索、不畏艱難，在30年的教育人生中，在無數次痛並快樂的錘鍊中，真實地生長著。像我一樣從鄉村裡走出來的教師們，也在這樣真實地生長著。做真實的人，做真實的教師，風光無限！
推薦閱讀
故事會 | 史豔芳的教學小祕密：不定期“清零”，讓學生永遠看到希望
故事會 | 教師閱讀推廣人戴柏蔥：我用閱讀完成了自我救贖
（投稿郵箱：[email protected]）
文章來源 | 原創
作者單位 | 雲南省臨滄市雲縣民族中學
圖片來源 | 作者提供
本期編輯丨孫昕
主管：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主辦：北京師範大學
承辦：北京師範大學出版集團
編輯：《中國教師》編輯部
郵發代號：82-113
國內總髮行：北京報刊發行局
國內統一刊號：CN 11-4801/Z
國際標準刊號：ISSN 1672-2051
▌合作數據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