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時間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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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認為,佛教在兩漢時傳入中國,卻影響不大,直到南北朝時期,大肆興建寺廟,佛教才得以弘揚,並在唐代進入鼎盛時期。據史料記載,在現存唐詩中,關於佛教的詩作有4598首,詩僧有365人,可見詩僧在唐代詩人中,是一個很重要的派別。
詩僧,顧名思義,就是能寫詩的僧人,但實際上特指以詩著名的僧人。元代辛文房在《唐才子傳》中,除專門介紹了靈一、賈島、皎然、貫休等詩僧外,還列舉了護國、歸仁等45名詩僧。他認為,其中靈一、靈澈、皎然、清塞、無可、虛中、齊己、貫休8人是成就最高者。此外,還有寒山、文秀、道世等人,對後世的影響也比較大。
有詩僧就有僧詩。唐代僧詩絕大部分產生於中晚唐,劉禹錫在《唐靈澈上人文集序》中說,“世之言詩僧多出江右。靈一導其源,護國襲之;清江揚其波,法振沿之。如麼弦孤韻,瞥入人耳,非大樂之音。獨吳興晝公,能備眾體。晝公之後,澈公承之。”基本上梳理了唐代詩僧的傳承。
與其他唐詩相比,僧詩所反映的社會生活內容十分狹窄,題材多集中在應酬贈答、留戀山水、隱逸雪月等,形式多為五律,而風格則以清苦為主。范仲淹在《對床夜話》中說,“唐僧詩,除皎然、靈澈三兩輩外,餘者率衰敗不可救,蓋氣宇不宏而見聞不廣也。”
限於篇幅,小編只能將其中幾位詩僧的作品分享給大家。
先說靈一。靈一俗姓吳,廣陵人,9歲出家,師從揚州龍興寺法慎法師。他是唐代詩僧的倡導者,詩作在濃厚的世俗情調中透著深厚的佛教義理。其代表作為《棲霞山夜坐》——
山頭戒壇路,幽映雲巖側。
四面青石床,一峰苔蘚色。
松風靜復起,月影開還黑。
何獨乘夜來,殊非晝所得。
該詩首聯寫月下戒壇路,山岩隱隱映現在幽暗的夜色裡。中間寫詩人夜坐棲霞山的景色,尾聯則道出心中疑問:為何夜間來此,看到的一切與白天完全不同,呈現出另一種美。這個問句似問實答,帶有禪的思索。河內昭圓說:“黃昏時分令人悽迷的迷濛景色、冷淡沉靜的氣氛,靈一尋求的是這樣的美。深沉的夜山,空氣澄靜,只有無心的月色,靈一尋求的是這等於無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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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詩僧的鼻祖,靈一的詩對後世僧詩的發展具有深遠影響。“松風靜復起,月影開還黑”,對景物動靜、明暗的精準描繪,對字詞的細緻推敲,實開中晚唐詩僧“苦吟”之先聲。其中,受其影響的最有名苦吟詩人當屬賈島。
賈島,字浪仙,早年出家為僧,後還俗,深得韓愈賞識,人稱詩奴。其詩精於雕琢,喜寫荒涼、枯寂之境,多悽苦情味,自謂“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其最有名的詩作為《題李凝幽居》——
閒居少鄰並,草徑入荒園。
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
暫去還來此,幽期不負言。
這天,他去長安郊外拜訪好友李凝,走了很多山路,夜深人靜時才找到李凝家,可惜主人不在,他遂作了這首詩留贈。次日,他騎著毛驢返回長安,路上想起這首詩,總覺得“敲”不夠妥帖,或許改用“推”字更好。他騎著毛驢,一邊吟哦,一邊做著敲門、推門的動作,不覺就撞上了韓愈的儀仗隊。韓愈得知原委後,沉吟半晌,說還是用“敲”字好,不僅有禮貌,而且更增添了夜深人靜之時的活潑感,遂沒怪罪賈島,還成了他的一字之師。
這也就是推敲的由來。
再說皎然。皎然俗姓謝,字清晝,謝靈運十世孫。他不僅是著名的詩僧,與貫休、齊已齊名,還是一位茶道大師。他的著作留存很多,且體裁多樣,劉禹錫稱其“獨吳興晝公能備眾體”,其詩作《尋陸鴻漸不遇》被收入唐詩三百首——
移家雖帶郭,野徑入桑麻。
近種籬邊菊,秋來未著花。
扣門無犬吠,欲去問西家。
報道山中去,歸來每日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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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澈,俗姓湯,字澄源,會稽人。其出家於雲門寺,先後跟從嚴維和皎然學詩,並與劉禹錫、柳宗元等交往,甚有詩名。劉長卿曾賦詩《送靈澈上人》,被收入唐詩三百首——
蒼蒼竹林寺,沓沓鐘聲晚。
荷笠帶夕陽,青山獨歸遠。
靈澈是繼往開來的一位詩僧,他的名句“經來白馬寺,僧到赤烏年”,在當時即受劉禹錫等人稱道。而小編獨喜愛其《歸湖南作》,頗有禪意——
山邊水邊待月明,暫向人間借路行。
如今還向山邊去,只有湖水無行路。
再看貫休的詩。貫休,晚唐人,俗姓姜,字德隱,蘭溪(今浙江金華)人,號“禪月大師”,其《少年行》寫得很有氣魄——
錦衣鮮華手擎鶻,閒行氣貌多輕忽。
稼穡艱難總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
與其齊名的還有他的弟子齊己。齊己姓胡,名得生,益陽人,自號衡嶽沙門。胡震亨《唐音癸籤》評其詩:“齊己詩清潤平淡,亦復高遠冷峭”,認為超過了貫休。
他的《劍客》詩如下,詩中充盈豪俠之氣——
拔劍繞殘遵,歌終便出門。
西風滿天雪,何處報人恩?
勇死尋常事,輕仇不足論。
翻嫌易水上,細碎動離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