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減水書生，與您一同品味歷史、感悟思辨。

跟的第一個領導是把快刀。

性情極辣、敢做敢為，辦事從不拖泥帶水。

一直掛在嘴邊的話是：做人就做性情中人。

第二個領導是支秀筆。

處事綿柔但柔中帶剛，力透紙背的那種剛。

常說的一句話是：可以不做，但做就得做成。

一個是火辣椒、一個是青辣椒，辣得個性、辣得情懷，辣得有味道。

以為領導都如此，但經事多了才發現：少的是辣椒、多的是白菜，都是那種加多少鹽也煮不出味道的老白菜。

讀書多了，難免意氣；歷事多了，難免世故。

這世界有規則，明的暗的都有，所以，浸透太久、難免教條。

辣椒太辣，久而久之，要麼辣錯了、被撇到一邊，要麼辣沒了、被染成白菜。

所以，老江湖沒個性、真小人沒情懷。

當下如此，歷史也如此。

那種能夠撩動情緒波瀾的歷史片段，辣味十足，卻總是少得可憐。

但是，人生要有味道，就得做得幾件辣的事情，才值得常常回味；歷史要有味道，就得長出幾個辣的英雄，才值得百般品味。

1.臥薪嚐膽不但有苦，而且有辣

臥薪嚐膽之前，勾踐既狠辣又銳氣。

公元前496年，越王允常死、其子勾踐立，吳王闔閭趁機入侵。

24歲的勾踐，意氣風發，戴孝出征、陣戰闔閭。

吳越兩軍對陣，勾踐派三行死士前出至吳軍陣前，呼聲震天、揮劍自剄，集體殞命於吳軍眼前。

如此陣勢，將吳戰士嚇得膽寒。

而後，越國大軍全線出擊，不僅一戰潰敗了入侵的吳國大軍，而且射傷了吳王闔閭。

吳王闔閭回國後不久，便箭傷不治、含恨而終，嚥下最後一口氣前叮囑兒子夫差一定要為父報仇。

兩年後，銳氣更盛的勾踐，不顧范蠡反對，主動出擊、舉國伐吳。

但是，吳越夫椒之戰，誓報父仇的吳王夫差，一鼓作氣、把勾踐打得大敗。

舉國越軍僅餘五千，退守會稽山上。

這之後才是勾踐臥薪嚐膽二十年的苦。

但果真只有苦嗎？

苦中有辣。

牢記仇恨二十年，以薪就臥、以膽苦志，這難道不是一種足夠辣的性情嗎？

勾踐如此，夫差呢？

夫差劇照

為父報得一箭之仇，豪氣；以區區吳地盟主中原，霸氣。

勾踐滅吳，封地甬東、封戶百家以予夫差。

而夫差不願富貴、但求以死殉國。

死前留下兩句話：

一句答禮勾踐：吾老矣，不能事君王！

一句祭奠伍子胥：吾無面以見子胥也！

勾踐夠辣，臥薪嚐膽二十年，成就了“三千越甲可吞吳”。

而夫差呢？

他也是性情中人，也是有情懷的英雄，也活出了一種辣的味道。

非獨勾踐、夫差若此，“仇一人而戕一國”的烈丈夫伍子胥，功成而身退的陶朱公范蠡，豈不都演繹了一段辣味人生。

伍子胥劇照

2.自古英雄少善終，因為夠辣

能謀戰的不能謀身，能謀國的不能謀己，自古英雄少善終。

名將白起，戰必破敵、略必奪城，長平一戰全殲趙國大軍四十萬，震鑠六國也震鑠古今。

而結局卻是：秦昭王一紙詔書賜死杜郵。

戰神項羽，鉅鹿之戰、破釜沉舟，彭城之戰、三五破五十六萬，所當者破、所擊者服，領兵八年、歷戰七十，未嘗敗績。

白起劇照

而結局卻是：韓信五軍陣、四面楚歌聲，楚霸王烏江自刎。

兵仙韓信，擒魏王豹、破代夏說，背水一戰名揚天下，徇趙、脅燕、定齊，濰水破龍且二十萬，打遍了三分之二的中原天下，立下了不世功勳。

而結局卻是：成敗一知己、存亡兩婦人，身死族滅。

周勃、周亞夫父子，一個誅呂亂、安劉氏、匡社稷，一個令“天子按縉徐行”、使七王之亂三月即平。

而結局卻是：雙雙身陷囹圄，一個領教了獄吏之貴，一個絕食嘔血而死。

李廣、李陵子孫，一個是“功略蓋天地，義勇冠三軍”的漢之飛將軍，一個是五千戰十萬的漢之騎都尉。

而結局卻是：雙雙挫折塞北，一個自刎于軍中，一個永是右校王。

屈原、賈誼，一篇《離騷》道盡了英雄柔腸，匹敵詩三百；一篇《治安策》，兩漢第一雄文。

而結局卻是：一個投水自盡、一個抑鬱而終。

變法以強秦的商鞅，車裂而死。

建統一之功的李斯，五刑而死。

立漢第一功的蕭何，械繫入獄。

爭天下大體的郅都，斬首長安。

財不過千金的張湯，獄中自殺。

歷史能撩人心緒的地方，總是那些辣味片段，或苦辣、或麻辣、或熱辣，辣得讓人不得不釋卷徘徊。

初品是傷春悲秋的思古之幽情，再品是丈夫悲歌的嘆英雄情懷，最後則是沉思世事、感慨人生，品咂到一種辣的味道。

3.有情懷的歷史才有意義，因為有辣

未必嚴肅地對待歷史，權可把歷史當成故事讀，因為故事也可以很嚴肅。

人類的互聯主觀，就是以故事為發軔。

在英雄列傳中，同理前人的體驗、品味自己的體驗。

在編年事件中，觸摸既往的真實、感悟當下的真實。

我們是品味歷史的主體。

如果我們這個主體僅是一堆生化算法，比計算機多得就是一種所謂的主觀體驗、一種所謂的假象意識，那麼我們品讀歷史的目的，應該是尋找過得更好的算法，而不是尋找基於體驗的“意義”。

尋找算法，即所謂“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

但是，果真如此嗎？

被記住的歷史片段，才可能成為算法的借鑑。

而被記住的歷史片段，多是體驗和意義的辣味片段。

被你一個人記住的是感悟，被大多數人記住的是主體間共識。

而之所以被你記住、之所以被大大多數人記住，往往都是那種很辣的故事、很辣的英雄。

因為辣味裡面有個性、有性情、有情懷，有人的味道。

吳軍破楚，而有“申包胥哭秦庭”。

申包胥

公元前506年，伍子胥助吳破楚，吳軍入郢都：君居其君之寢，而妻其君之妻；大夫居其大夫之寢，而妻其大夫之妻。

楚國亡國在際，楚國大夫申包胥赴秦搬兵，入秦庭，不吃不喝、哭號七日，“日夜不絕聲”，這才有了秦哀公為其作《無衣》之歌、秦戰車五百乘入楚復國。

勾踐滅吳，吳使者哭越庭，乃有勾踐憐之。

劉裕滅南燕，韓範後秦求兵，要立申包胥之功，“泣血秦庭”。

先有“申包胥哭秦庭”的辣味撩撥，再有記下這闕夠辣歷史的傳記，再之後才能有所謂的以史為鑑。

沒有申包胥的丈夫情懷，秦車復楚就只是一句春秋微言，也就沒了什麼算法借鑑。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後人只是哀了，但誰又鑑之了。

歷史留下了情懷，也留下了算法，但忘記的總是算法，而記住的卻總是情懷。

人是意識形態的動物，人是意義的動物。

人為意識所操縱，人為慾望所操縱。

人為情緒所撩撥，人看重的不是算法而是情懷。

有辣味的人生，有情懷；有辣味的歷史，有意義；有意義中的歷史，才可能借鑑成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