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上一次跟父親聊天、開玩笑是什麼時候嗎？

也許很多人會回答：從未。

在我們的傳統裡，父親是嚴肅的，父愛是無言的。

他們把愛都放在了行動裡，從不說明，即使被子女誤解，也從不解釋。

蔣楠的父親正是如此。甚至因為父親的“不解釋”，倆人差點要斷絕父女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01.

“我改名字那天，咱們就已經父女緣盡了”

蔣楠原本不叫蔣楠。

高中畢業前，她叫蔣南。

1993年，湖北武漢郊縣一戶人家裡，喜得千金。

但一家人並無喜色。

得知是女兒後，父親看都沒看一眼，氣呼呼拂袖而去。

母親哭腫了眼，啞著嗓子求父親抱抱女兒，得來的卻是一句狠話：

“從今兒起我也不去拼死拼活打工了，賺再多錢也沒用，給這個丫頭片子倒貼別人家嗎？”

原來，父親更希望有個兒子啊。

父親確實如他所說，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了行李，坐上前往山東的火車。

臨走時，父親給女兒留下了名字——“男”。

也許父親依然不死心，期望能把這個孩子當成男孩養。

逢年過節時父親才會回來。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蔣楠的成績單，低於95分，他的眉毛就會擰在一起。

但父親因為成績不好打她或者責罵她。

相反，也不會因為女兒考得好獎勵她一個微笑。

考得好的時候，父親只會帶她去街上買禮物。

可蔣楠開心地挑選了洋娃娃後，他卻生氣了：

“玩這種東西能有什麼出息？”

接著便往她手裡塞了一把長長的步槍。

蔣楠一開始只是覺得父親不懂女兒心，所以用特別“直男”的思想把她當男孩子養。

後來等她漸漸懂事，才明白，父親是有意忽略了她的女兒家身份，一心想把她養成男孩兒。

從那時起，蔣楠開始無比厭惡父親給自己起的這個名字。

它彷彿一根毒刺，深深扎進了蔣楠心裡。每被人叫一次，心裡的厭惡就增加一分。

這根刺，終於在高三那年被蔣楠自己親手拔掉。

有一天，蔣楠突發奇想地拿了戶口本和出生證明，跑去派出所改了名字。

高考前夕，父親才發現。

蔣楠惡狠狠地父親發洩著一直以來的不滿：“誰叫你給我起這麼惡毒的名字，讓我受夠了恥辱。”

一向以來專制慣了的父親，二話不說，抄起手邊的菸灰缸直朝女兒砸去。

瞬時間，蔣楠的額頭鮮血直流。

父親一下子慌了神，顯然他也沒有預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於是趕緊上前包紮，卻被蔣楠狠狠掙脫。

這一砸，她覺得，她再也不欠父親什麼了。

後來工作以後，提起這段往事時，蔣楠對父親說：

“我改名字那天就註定了我們父女緣盡於此了。”

02.

“既然你已經有兒子了，把我還給我媽吧”

蔣楠對父親的恨，不僅僅源於他的重男輕女。

還有他的專制導致的與蔣楠母親離婚，以及從母親手裡搶來自己的撫養權。

2008年，蔣楠考上了武漢一所重點高中，本以為生活會變好，卻不料傳來了父母離婚的消息。

這件事，蔣楠並沒有太多難過。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的撫養權落在了父親手裡。

母親是傳統的家庭型婦女，婚後一直沒有工作，爭不過父親。

一次與父親的爭吵中，她曾質問父親：

“你不是不喜歡我嗎，你不是想要兒子嗎？你為什麼要搶我的撫養權？”

父親倒也坦白：

“因為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孩子！”

蔣楠欲哭無淚：

“媽媽也只有我一個孩子，你怎麼忍心？再說了，你還可以讓別的女人給你生。”

父親冷漠迴應道：

“那我也不能白養你這麼多年，你以後有義務給我養老。”

看清了父親這副嘴臉，蔣楠惡狠狠撂下一句“你真自私！”便躲進了房間。

整整半年，她再沒跟父親說過一句話。

半年後，父親領了一個女人回來。

那天，父親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女人討好地給蔣楠夾菜：

“楠楠來嘗塊雞翅，這可是你爸的拿手好菜。”

蔣楠利落地拿開了碗，雞翅噹啷掉在餐桌上。

“我爸的拿手好菜是做給你吃的，我不配。”

女人無言地望向父親，父親用眼神安慰她，這孩子就這樣。

晚上，父親史無前例地低姿態向江南坦白，他馬上要結婚了，這個女人已經懷了自己的孩子，是個兒子。希望她們今後能好好相處。

蔣楠幾乎是脫口而出：

“既然你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把我還給媽媽吧。”

父親顯然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冷冷回覆，“不可能”。

大學四年，蔣楠都沒再回過家。父親再婚、弟弟出生時，也沒回去。

包括父親給她匯生活費，她也拒不接受。

四年間，除了母親資助，蔣楠還會四處做些兼職，日子過得很苦。

而且，也是在那時，她暗下決心，一定要努力賺錢，把18歲花父親的錢悉數還清，徹底斷絕關係。

03.

“溫柔”男友給她愛情，“混賬”父親暴打回應

蔣楠從未奢望過被愛，有這樣一個父親，已經夠她受的了。

所以當儒雅英俊、平易近人的上司對她無微不至時，她才慢慢放下了防備，愛上了對方。

2015年蔣楠大學畢業，去了一家律所工作，徐凱是她的上司，對她照顧有加。

酒桌上，他幫她擋酒：

“女孩子在外面一定不能亂喝酒。”

蔣楠生病，他大包小包登門照顧，親自下廚。寵溺地勸她吃藥：

“乖乖吃完藥，有獎勵哦。”

蔣楠被他的小心思逗樂：

“真傻，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我眼裡你就是個孩子，我想把你當女兒來寵，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肉麻啊？”

聽到這句話，蔣楠的心牆一下子崩塌了。眼前這個男人，令涉世未深的她，徹底淪陷。

父親從未給她半分父愛，這個男人卻願意給她。

“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進來的地方。”有了徐凱，蔣楠的生活一下子明媚起來。

就在蔣楠習慣這些美好時，父親的突然闖入，再次將她拉回過往。

父親不請自來地出現在她與徐凱的同居小屋裡，環顧四周，父親冷哼一聲：

“我還以為我那閨女多冰清玉潔呢，這麼急著跟男人同居？”

蔣楠頓時氣得渾身發抖，這個男人，居然是她的父親。

可父親毫不理會，“你不是要還我錢嗎？還差一大截呢，沒還完之前不許結婚，到時候我總不能去你婆家問你要吧”？

蔣楠又氣又羞，翻出了工作以來的所有積蓄，丟給父親：

“你放心，我這輩子吃糠咽菜也會在你有生之年還給你，如果來不及，那我也會還給你兒子。”

父親愣了一下，沉默地拿起錢：“錢，我先拿著。省得你趁我不注意把錢給了別的男人。”

說完有意無意朝徐凱瞟了一眼，大步流星離開了。

不久後，蔣楠欣喜地發現自己懷孕了，她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徐凱。

可是徐凱的臉色卻刷地變了，他一字一頓不容蔣楠質疑地說道：“打掉孩子。”

蔣楠一臉疑問。徐凱才終於和盤托出。

“我有孩子，也有老婆，他們都在國外，馬上就要回國了。”

這句話無疑如當頭棒喝，蔣楠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小三”了。

一邊怪自己愚蠢，一邊自己一個去醫院做了手術。

蔣楠覺得，自己的人生彷彿走進了死衚衕。

誰知，剛從醫院出來，就有人告訴她：你父親被警車帶走了。

好心的路人給她看了自己錄的視頻。視頻中除了父親，還有徐凱。

她看見父親舉起棒球棒，一下又一下狠狠落在徐凱身上，嘴裡清晰地說道：“人渣，叫你欺負我女兒，我打死你。”

蔣楠到派出所時，警察正在給父親做筆錄。

警察問：“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是犯法的？”

父親冷靜地點頭。“我不後悔，她欺負我女兒，我只恨沒能打死他。”

蔣楠忍不住問道：“你老糊塗了嗎？你怎麼變得這麼也蠻，打死他，你不要償命嗎？”

好半天，父親才小聲道：“我樂意。”

04.

無言的父愛，原來一直都在

蔣楠再回老家時，弟弟已經學會跑了。

剛下車，就看到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跑過來，緊緊抱住她：“姐姐，你可回來了。”

那一瞬間，蔣楠感覺自己好像徹底放下了以前的恩怨。

血緣的紐帶就是這麼神奇，她好像也很愛弟弟。

弟弟告訴她：“姐姐，我告訴你個祕密，爸爸隔一段時間就去跟蹤你，爸爸還說你是大笨蛋，一次都沒發現。”

淚水在這一刻瞬間決堤。她想象著父親是如何不辭辛苦，坐上長途顛簸的列車，只會看她一眼。

明知道徐凱有家室妻子，還跟自己女兒不清不楚，做父親的心裡該有多難過啊。

可他沒辦法跟女兒開頭講述這一切啊，只能用冷嘲熱諷的口吻激怒她。之後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以武力制裁渣男。

無言的父愛啊，蔣楠終於明白，父親原來是愛她的。只是他太笨了，連自己也搞糊塗了。

這次經歷，徹底讓兩人的關係破冰。

幾年後，謝楠真的要結婚了，父親才拉著未婚夫的手，滿眼溫柔絮絮叨叨地交代他，自己女兒脾氣不好，還希望能多多擔待。

說到動情處，父親突然眼角泛淚：“我這輩子啊，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女兒，我是想要兒子，可她也是我親生的啊，是我第一個孩子，我怎麼會不愛？……說到底，還是我沒能照顧好她，讓她吃了這麼多苦。”

蔣楠聽了，忍不住在一旁悄悄抹眼淚。末了，父親拿出之前蔣楠給的那些錢，遞給了她。

“你的錢，都在這兒，爸可是一分沒花，我還給你添了些，都給你當嫁妝。”

三個人頓時都笑了。笑著便流出了幸福的淚水。

蔣楠的前半段經歷並不少見，可後半段與父親的和解，卻不多見。很多人，過著過著就忘了，父母會忘記自己給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以為自己都是出於愛，即使方式不對，子女也不能埋怨甚至記恨父母。

這實在是大錯特錯，人這一生，很快就過去了，但與父母相處的那短短十幾年卻不會忘。不要用錯誤的愛的方式，毀了孩子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