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登貓爺山隨想

不完美媽媽 健身 陽泉阿呆 2019-05-22

(此文寫於2010年秋天)

秋天裡,你又回到了家鄉——那片你曾經熟悉,現在卻非常陌生的故土,那片你將來最終的歸宿地。

秋登貓爺山隨想

車隊一路向上,沿著土坡向上爬升。

在你的記憶中,這個土坡是不存在的,這裡曾經是人們學習大寨,戰天鬥地的戰場。過去的這個時節,被稱作秋收大忙季節,是人們最忙的時候。

秋登貓爺山隨想

恍惚中,沿著土地間狹窄但是平整的小路,傳來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銅鈴聲,那鈴聲乾淨的像頭頂上沒有一絲絲雲彩的天空,漂亮的像路邊波斯菊婀娜多姿的身影,就那麼明亮亮地飄過來,溫柔地親吻著你的耳廓,撫摸著你的耳膜,彈撥著著你柔柔的心絃。

隨後,便是趕車人洪亮的吆喝聲,那聲音是趕車人和牲靈之間的交流嗎?不是的,這裡的山路曲曲彎彎,他們來來回回跑了多少趟了啊?哪裡要拐彎,哪裡要下坡,哪裡的石頭會硌腳,哪裡的坡路最費勁,不要說人和牲靈,身後的車子都有靈性了。在這種情況下,趕車人和牲靈之間已經不需要吆喝,更不需要鞭撻了,只需要輕輕的一拍,隨機的一個手勢,或者嘴裡發出的簡單的一個音節,雙方就心領神會了。多年的交往,人和牲靈之間已經跨越了物種之間的區別差異,成了和家人一樣的朋友。

那吆喝聲就像汽車轉彎時鳴響的喇叭聲,是在和對面過來的車輛打招呼,是在跟遠處地裡的同伴發預告,更是在抒發豐收之年自己內心的喜悅。

終於看見那輛車了,趕車人腳上穿著媽媽或者老婆千針萬線縫製的布鞋,或者一雙廉價的解放牌膠鞋,鞋上的小腿黑亮亮的,透出一種健康和健美,腿上的褲子挽起來,像是穿著一條三分、五分或者七分的短褲,上面勾著不少草蒺藜。上身是紅色的背心,或者就那麼豪邁地裸露著,裸露著渾身的活力,裸露著被汗水沖洗的油晶發亮的軀體。那不是健美運動員病態的肱二頭肌,也不是吃藥長出來的八塊腹肌,那是勞動者健康、踏實、自然、充滿了生機和活力的美。

臉上溢滿了笑意。心裡的喜悅撞擊著他們的喉嚨,衝開他們的嘴巴,跑出來,飄向四周,飄向天空。輕快的腳步,叩擊著這片熾烈而聖潔的土地。頭上半舊的草帽時而變成送風的扇子,時而化作避暑的陽棚。

掛在後背上的鞭子繫著耀眼的紅纓,“且有操舟神舵手”,趕車人就是這條船的舵手,這個世界的主人。

車上的玉茭裂開嘴巴,露出一口金燦燦的牙齒;車上的高粱紅彤彤的,彷彿隨時會給你蹭一身的油。金黃的穀子,活蹦亂跳的雜豆,都是那麼淘氣。一個不小心,他們就蹦破豆皮,跳下車去,藏到路邊的角落或者地裡,和趕車人玩捉迷藏的遊戲……

秋登貓爺山隨想

現在呢?

前面車輪打滑騰起的細土,和烏雲一樣落在後面車輛的擋風玻璃上,擋住了後面車輛的視線,後面的司機咒罵著,開動機關噴上一股水,清洗這從天而降的垃圾。土中夾雜著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碎石,飛起來,落到車上,又落在地上,惡作劇似的,捉弄著路上的車輛和人們。

你的心在隱隱作痛。

你知道,那騰騰的細土,曾經是涵養這一方生靈的聖物啊!土中生黃金,土中生白玉,土中生萬物,那是何等的神聖啊!

你知道,那金燦燦的玉米出自腳下的黃土,金燦燦的小米出自腳下的黃土,紅彤彤的高粱出自腳下的黃土,活蹦亂跳的雜豆出自腳下的黃土,甚至你的身體,你的祖先,你的後輩都出自腳下的這片黃土地。

你的先祖已然化作了這裡的黃土,你自己最終也將化作這裡的黃土。

然而,今天,她卻在人的腳下,像一位失去貞潔的母親,任由大風肆虐,任由洪水蹂躪,任由車輪踐踏,任由她的子孫們欺凌!

飛濺的石頭啊,你是盜挖者殘留的贓物嗎?你是這片土地母親支離破碎身體的哪個部分?你知道是誰把你遺棄到這裡嗎?

那一條條黃白相間的土路,就像一條條不規則的拉鍊,向四面八方延伸,那些不肖子孫們,赫然在自己母親的軀體上下手,攫取寶藏,然後任由自己的母親傷痕累累,氣息奄奄!

你強壓著起伏的胸膛,你想問問他們:“你們有祖先嗎?你們有後人嗎?你不為他們留點什麼,要自己揮霍乾淨嗎?”

秋登貓爺山隨想

“清霜九月侵羅衣,血淚灑作紅冰飛。”路旁的樹葉紅的耀眼,有人說,人開始哭的時候流清淚,極度悲痛而流的淚就成了血淚。莫不是腳下大地母親慟哭流出的血淚,浸染了那豔紅的樹葉?

這遍染陰霾的秋天即將結束,凌厲的冬天已悄然來臨,那漫天的大雪,能掩飾住人們的貪婪和殘忍嗎?

當春風再次吹來的時候,我們的大地母親,還要經受多少不孝兒孫的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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