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學壓力讓無數家長“忍痛”限制孩子自由,但做孩子“遠遠的守護者”其實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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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9年第36期,原文標題《家長為何不做“遠遠的守護者”?》,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叛逆是孩子們探尋自我、尋找這些問題答案的手段。在青春期,家長應當扮演“遠遠的守護者”,在把握底線的基礎上,給孩子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自由探索,和一個充滿理解、陪伴及安全感的家。

主筆/徐菁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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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9年第36期,原文標題《家長為何不做“遠遠的守護者”?》,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叛逆是孩子們探尋自我、尋找這些問題答案的手段。在青春期,家長應當扮演“遠遠的守護者”,在把握底線的基礎上,給孩子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自由探索,和一個充滿理解、陪伴及安全感的家。

主筆/徐菁菁

升學壓力讓無數家長“忍痛”限制孩子自由,但做孩子“遠遠的守護者”其實也不難

邊玉芳

三聯生活週刊:我們知道,青春期的核心發展任務就是建立自我同一性,是探索發現自我。但成年人總會有種想法,我比你有更豐富的閱歷和見識,我來給你指點,免得你走彎路。

邊玉芳:如果孩子不去嘗試,總按照家長的想法做,會有什麼現象?加拿大心理學者詹姆斯·瑪西亞(James Marcia)根據青少年自我探索及同一性獲得的不同狀態,將自我同一性分成了四種狀態類型。其中有一種叫“同一性早閉”,就是父母或者教師太過於強勢,孩子是乖孩子,也接納了自己就是要做一個乖孩子、好孩子。那麼這樣的青春期是沒有自我探索的。有研究發現,這類青少年與家庭的情感聯結更為緊密,依賴程度、分離水平均高於其他青少年。但由於他們的依賴性較強,缺乏主見、容易盲從、服從權威,因此當遇到挫折時,容易喪失目標和信心,應對挑戰的能力相對較差。

很常見的一種情況是,父母經常說:“你的目標就是考上清華北大,以後你想幹啥幹啥。”孩子也認可要考清華北大,但他並沒有去想我未來到底要什麼。這些孩子真的上了清華北大,他們會突然發現,這只是一個階段性的目標,並不是一個人值得一生為之奮鬥的目標。

三聯生活週刊:可是我們面對的一個現實是,我們好像沒有那麼多時間給孩子去探索,升學壓力擺在那裡。

邊玉芳:教育問題是社會問題的體現。我們的社會確實存在唯分數、唯學歷等等現象,但這並不等於個人束手無策。如果你家裡有青春期的孩子,你就要反思:我能怎麼辦?我能不能做出一點改變?至少,我們不要把手段變成了目標。我們可以幫孩子去認識,考上北大的目的是什麼?比如可能是因為孩子喜歡中文,北大有最好的中文系,它可以幫助孩子研究這個領域,而不僅僅因為它是北大。

其實很多時候,家長過分簡單地去理解學習,認為學習就是要投入更多的時間。有研究顯示,學習成績和投入時間的關係可能是一條倒U形曲線:達到一個臨界點之後,投入時間越多,可能效果越差。我們大多數孩子的智力水平相差不大,一個孩子學習好不好其實是多方面品質的結果:你碰到困難的時候能不能堅持,心理上有沒有足夠的彈性;你是否擅長處理人際關係,比如和老師的關係;甚至你的身體素質是否足夠好,都會影響你的成績。一個孩子有沒有強烈的目標感,當然也是影響因素之一。

三聯生活週刊:既然必須給青春期的孩子“鬆綁”,那麼這個鬆綁的度到底在哪裡?

邊玉芳:我一直說一句話,我們家長要做的是“遠遠的守護者”。你一定要知道孩子已經長大了,你跟他的距離要拉遠一些。很多家長站得太近。他們和我說,邊老師我很難受,因為孩子把我從朋友圈裡踢出去了。我說,踢出來就踢出來吧,我女兒也把我踢出來過,總有一天他會把你拉回來的。

但是,“遠遠的”絕不是說你可以甩手不管,你一定是一個守護者,你要堅持教育的底線。這個階段恰恰是需要你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孩子,給他一個穩定生活的時期。

以前我做教育研究,只是在實驗室裡做,專注於做項目發論文。2009年,我開始寫第一本面向家長的科普書《讀懂孩子》。那一年我女兒16歲。對女兒的教育經歷,讓我開始決定為家庭教育做更多的事情。

我是一個對自己的事業很有要求的人。我女兒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從浙江大學到北京師範大學工作。整整兩年的時間,我沒有在她身邊陪伴,而這恰好是她走進青春期的一個關鍵轉折期。初二的時候,女兒轉學到北京上初中,又面臨環境的巨大變化。但那個時候,我還是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的工作裡。我記得初二寒假的時候,有一個禮拜,她爸爸回老家去了。我早上給女兒準備好早飯就出門工作,有時候太忙了,中午和晚上我在辦公室訂外賣,就同時幫她訂一份。她在做什麼,我根本不知道。有一天她突然對我說:媽媽,我已經一個禮拜沒有見到活人了。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非常嚴重了。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我為這種忽視付出了代價。我女兒從初中二年級到高中一年級期間挺叛逆的。她與我們溝通很少,一度還沉迷於網絡,與我一直以來印象中那個愛學習、開朗活潑、人見人愛的女兒相差甚遠。

教育出現問題的時候,我們家長首先要問問自己,我們能做出什麼改變。初二女兒出現這些問題以後,我第一個決定就是讓孩子的父親馬上把北京的工作定下來,我們必須恢復穩定正常的家庭生活。

回到孩子身邊陪伴她,並不是說我們開始全方位地約束她。我理解家長們面對自己的孩子,很難把情緒摘開,理性地處理。一開始,我也和孩子爭吵,要和孩子辯論,後來我知道這不管用了。

她說話的時候,我就讓自己徹底放下“教”的念頭,我就聽著,去弄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即便她說的東西我不贊同,我也不當場去否定它,因為一旦否定,談話就會變成一場家庭戰鬥。我會等到一個大家心情都不錯的機會,再講我的想法,但只要是不涉及原則不觸及底線的問題,我不會強迫她馬上接受。其實孩子在這個過程中她也在試探家長,看你們能不能對我有一個包容和讓步。當她感覺到我們在改變的時候,她就會慢慢改變。

三聯生活週刊:你提到的溝通方式,恰恰是家長們覺得非常難的事情。

邊玉芳:什麼叫溝通?溝通的理想狀態是什麼?簡單地說,“說聽者想聽”——你說的東西是別人願意聽的;“聽說者想說”,他到底想說什麼,你要弄明白。

有時候我們很多家長緊張得不得了,孩子說一句話馬上就焦慮不安,然後跟孩子說的話往往是你說給你自己聽的,不是說給孩子聽的,你在釋放你的焦慮。

比方說,一個孩子回家說:媽媽,我們的英語老師講課真不好玩,都是照著課本念,一點意思都沒有。媽媽應該怎麼說?我們很多家長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要英文老師上課你不聽啊!有家長會這麼說:“我以前也碰到過這樣的老師,不過老師再怎麼差也比我們強。你可不要不聽話,以前媽媽就是不聽課,我現在可後悔死了。”

這個回答的錯誤在哪兒?第一,我們沒有真的去聽孩子在說什麼。孩子根本沒有提到他不聽課,他只是在表達一種情緒,他對英語老師不滿。我們為什麼不能接受這種情緒,仔細問問孩子老師是怎麼教的,如果老師真的教學方法不對,孩子有什麼打算?

家長還有一種非常經典的“溝通”方式。孩子的房間亂,他們會說:“你看這個房間弄得一塌糊塗,你就是太懶了。你看你對學習也是這麼懶,你交的朋友也是這麼懶,你這樣下去你怎麼考得上大學?”我們為什麼不能就事論事,正面提出你對他的要求:“這地方太亂了,我們來收拾一下。”

在中考、高考前總有大量家長給我打電話抱怨:都要考試了,孩子為什麼不認真學?不但不認真學,生活衛生習慣也差。總之,一切都很差。我就讓他們打住,我問他們:你給我打電話到底是要解決什麼問題?孩子的不良衛生習慣是現在才有的嗎?如果不是,為什麼以前你不在意?其實當這些家長心平氣和的時候,他們認為的那些問題就不是問題,當他們焦慮了,情緒不好了,孩子的一切都成了問題。

家長在溝通中出現的另一個問題是:目的性太強。我們和孩子說的每一句話好像都要獲得某種即時的結果,比如讓他們把手機交出來,馬上去讀書,或者去上一個興趣班。可事實上,我們平時生活中的很多談話是沒有目的性的,沒有目的性的談話對孩子是非常重要的。你的價值觀的傳承,你的代際的傳承都是在家庭日常生活中一點一滴不帶有目的性的互動中完成的。

三聯生活週刊:看來家長需要溫和地理解孩子,信任他們。

邊玉芳:我們應該相信孩子。我碰到的青春期孩子多了,他們並不是沒有理性的。就像談戀愛這件事,很多孩子真的談戀愛了,他們也會在一個理性範圍裡行事。

我始終記得,我女兒大學一年級放假回到家裡,跟我們說了一段話,她說:我從前總在追尋人生的意義,在過程裡,我因為自己的渺小而無數次失去勇氣。可即使我很渺小,對你們來說,我依然是世界上的獨一無二。所以,我要努力地活下去。我當時就流淚了。

我們家長心裡要明白什麼是一個健康的親子關係。我們常用這樣一個圖來表示,父母和孩子分別是兩個圓。開始的時候,孩子的圓很小,被套在父母裡面。他們慢慢長大,這個圓越來越大,同時會逐漸突破父母這個大圓,向外走去。等到他們成年了,孩子的圓幾乎完全脫離了父母的圓,但是兩者之間依然會保持一塊交集。孩子永遠都是你的孩子,與你在這個世界上血脈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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