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抗抗:因為對文學的熱愛,我掙扎著從那個時代挺了過來!

張抗抗:我怎樣走上文學之路

文/張抗抗(廣東人民出版社授權)

張抗抗:因為對文學的熱愛,我掙扎著從那個時代挺了過來!

張抗抗 《我的文學回憶錄》新書發佈會

在那如未經開發的原始森林一般錯綜複雜的生活裡,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道路。

有的人順利找到了入口,有的人則經受了較多的挫折。

看起來,似乎每一種生活道路都有偶然性,實際上卻常常體現了帶有規律性的必然。

張抗抗:因為對文學的熱愛,我掙扎著從那個時代挺了過來!

我於1950年出生在杭州,9個月還在吃奶的襁褓中,就隨媽媽進了離西湖龍井不遠的茅家埠的一幢小洋樓去接受“審查”,我的爸爸媽媽是20世紀40年代中期參加革命的知識分子,新中國成立後一直被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糾纏不清。

但即使在他們受到最不公平的待遇的時候,他們對黨的信念還是始終不渝。

這種精神從小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很小時,他們就教我背誦普希金的詩。背熟了,我自己就信口胡編起來。據說我寫過這樣的詩:“太陽眯眯笑,老牛吃青草”,“路燈亮了,我和媽媽回家了”。

儘管生活盡不寬裕,但玉泉植物園是我們全家星期天最愛去的地方。

在厚實鬆軟的草坪上鋪上一塊塑料布,吃著家裡帶來的簡單的午餐,接受父親關於植物知識的嚴格考試。

記得在一個夏天的傍晚,我們在湖畔散步,水面上飛著許多黑色的東西,爸爸問我那是什麼,我毫不猶豫地答道:“是鳥。”

張抗抗:因為對文學的熱愛,我掙扎著從那個時代挺了過來!

摘自《張抗抗文學回憶錄》

爸爸生氣了,嚴厲地批評了我的無知和粗心,告訴我傍晚湖面上飛的只有蝙蝠而不是籠統的“鳥”。

我記住了這次批評,以後就逐漸養成了觀察生活的習慣。

我很愛寫作文,每次作文都很認真,也很愛讀書,尤其是童話。

記得小學三年級,我從媽媽枕頭下偷偷找出剛出版的《苦菜花》看起來,還有高爾基的《人間》,很多大人的書,我看不懂也會堅持看完。

優秀的作品能誘發人對文學的興趣,當我沉浸在小說的悲喜之中時,整個靈魂都受到了冶煉,我開始覺得文學可以寄託和表達自己無窮無盡的思想和感情,我幻想長大後要寫作,卻沒敢想象去當一個“作家”。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的一篇作文《我們學做小醫生》在上海的《少年文藝》上發表了,兒童文學作家任大霖老師給了我很大鼓舞,後來他一直關懷我幫助我,成為我創作上的啟蒙老師。

張抗抗:因為對文學的熱愛,我掙扎著從那個時代挺了過來!

作家張抗抗

應該說,我是帶著搞文學的志向走向生活的。

1969年,我初中畢業後,自願報名去了北大荒。

上火車的時候,我的挎包裡裝著一本法捷耶夫的小說《青年近衛軍》,當時月臺上一片哭聲,我沒掉淚,好像看見遠方鋪滿了鮮花。

到了農場以後,我的練筆從寫信開始,後來在小本子上寫生活札記,再後來寫一些短文。

有一年我在科研田看管成熟的小麥,一邊繞著小麥趕麻雀,一邊拿著唐詩卡片背誦;宿舍沒有桌子,我自己在外面撿了一張被人扔掉的小炕桌,桌子腿兒和桌面都沒有被刨光,還帶著木頭的毛刺兒,很簡陋很粗糙的那種。

忘了我從哪兒找到一張印著魯迅先生頭像的畫報紙,在畫報紙下面墊上硬紙板,然後在魯迅先生頭像上,蒙了一層半透明的塑料薄膜,變成了一張像樣的“書桌”。

每天下工後,我蜷腿在炕上,在小書桌上讀書寫東西,覺得很滿足很幸福。

到了夏天,宿舍屋頂漏雨了,我在鋪位上支起了塑料的頂篷,還坐在書桌下面寫字,後來這個頂篷也漏了,雨水落在搖晃的小木桌上,鑽進塑料薄膜下的“魯迅先生”的頭髮裡去了。

有一年冬天,我們去小興安嶺十八道林場的山溝裡清理山林裡的雜樹。

張抗抗:因為對文學的熱愛,我掙扎著從那個時代挺了過來!

我聽說深山裡伐木的楞場上,裝車工人喊的號子特別好聽,就忍不住在休息日獨自一人跑到公路上,搭了一輛拉原木的大卡車進了深山,在一座楞堆前,又冷又餓地凍了一個多小時,直到聽清了抬大木頭的工人喊號子的每一句“歌詞”,再懇求卡車師傅順路帶我下山,回到帳篷裡趕緊一句句記下來。

農場的生活條件難以一一述說,種種艱苦如今我都已淡漠,難以忘記的是那種精神上的苦悶,是那個不理解青年人熱愛文學事業的心情的環境。

有許多次,我都覺得自己難以堅持下去了。在種種冷嘲熱諷面前,我問自己,我究竟在苦苦追求些什麼呢?

但我還是掙扎著挺過來了,如果不是因為對文學的熱愛,因為文學本身巨大的吸引力,這種看不到前景的努力,又是為什麼呢?

張抗抗:因為對文學的熱愛,我掙扎著從那個時代挺了過來!

生活畢竟比小說要更加複雜得多。

即使小小的農場,連隊知青之間也充滿了鉤心鬥角。

口號和行動,願望和客觀,理想與現實……種種矛盾糾纏,使我茫然。

我憎恨虛偽、欺騙、強權、專制,卻又相信偽善的說教,空泛的宣傳;我同情弱者,卻又不願承認造成悲劇的社會根源;對農場的建設我充滿了美好的希望,卻又不知道出路究竟在哪裡。

1972年我發表了第一篇小說《燈》,1975年出版了長篇小說《分界線》,儘管小說的許多細節是真實的,但整個大的社會矛盾衝突卻是不真實的。

這也是那個時代的產物,是我這樣天真幼稚的青年人必然要走過的一段歧途。

十年過去,我漸漸對生活有了自己的認識,慢慢成熟起來,終於迎來了改革開放的新時期。

1976年到 1979年之間,中國的文學發生了根本的轉折。

距高考開始前半年,我離開農場進了黑龍江省藝術學校編劇班學習。

在洶湧澎湃的新思潮的洪流前,我感到歡欣鼓舞,卻沒有急於去寫什麼作品。

痛定思痛,我在回顧、思索、尋找。

我對文學的理解已不再停留在原來的認識上,力圖掙脫舊有的枷鎖,叩擊人的心靈。

我在學習中沉默了兩年,直到 1979年秋天,我寫出了短篇小說《愛的權利》。

十年動亂,使許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忍痛拋棄了自己的愛好、興趣、願望、理想,以及各種美好而甜蜜的夢。

人們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有愛生活、愛事業、愛人的權利。

個人權利與社會環境的衝突,帶給我許多本質上的啟示。這篇小說所描寫的,儘管不是我個人的遭遇,但滲透了我對生活的重新認識,傾注著我心中全部被新時代喚醒的愛。

從這篇小說開始,我的文學之路走上了“正途”,未來也對我敞開了大門。

張抗抗:因為對文學的熱愛,我掙扎著從那個時代挺了過來!

這一年多,我又發表了短篇小說《夏》《悠遠的鐘聲》《白罌粟》《去遠方》,中篇小說《淡淡的晨霧》。

這些作品雖然在藝術上和思想上都還很不成熟,但卻是我十餘年來思考的結晶。

多年來,我曾體驗到的那個被扭曲的社會,對人的個性的禁錮和對人的尊嚴的踐踏,都在這些作品裡得到了表達。

我以不同的故事、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了人的價值、人性及其異化等問題。

寫作已不僅僅出自我對文學的興趣,而成了一種責任,也是我人生的一個組成部分。

我願意用筆來反映青年一代走過的艱難曲折的行程,表達我們青年對人生、對社會的讚美、批評和對未來的嚮往。

張抗抗:因為對文學的熱愛,我掙扎著從那個時代挺了過來!

從童詩“太陽眯眯笑……”到短篇小說《愛的權利》,從長篇處女作《分界線》到中篇小說《淡淡的晨霧》,這就是我三十年來學習寫作的全過程。

也許我是無數有志於文學的青年中極少數能如願以償的一個,但這並不是因為偶然,更不是由於某種幸運的機緣。

多年來我鍥而不捨地追求自己的文學夢,並付出了全部的努力。

更重要的是,當我還是一株小苗的時候,曾得到許多編輯、老師、朋友們無私的幫助,我永遠深深地感激和懷念他們。

奮鬥並不僅僅為了成功。奮鬥使我們找到了生命的意義和存在的價值。

文學創作要求我們付出一生的心血,也許常常只得到瞬間的快樂。

《張抗抗文學回憶錄》收錄了當代著名作家張抗抗關於文學創作的反思以及在文學創作道路上對人生、社會和歷史諸問題的思考,體裁涵蓋回憶性的隨筆散文、創作談、訪談、序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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