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炒掉的博爾頓，到底哪裡招特朗普的嫌？'

白宮又有人被開除了——當地時間9月10日，美國總統特朗普決定解僱其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約翰·博爾頓。特朗普的處理方式依然很“特朗普”：在個人推特上宣佈這一決定。他表示已要求博爾頓辭職，並指出他“與政府其他人一樣，強烈反對博爾頓的很多建議”。一石激起千層浪。特朗普為何要解僱博爾頓？解僱博爾頓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這還得從博爾頓本人說起。

誰是博爾頓？

畢業於耶魯大學的約翰·博爾頓生於1948年，是美國著名的保守主義政客。由於鮮明的保守主義立場、出身名校以及社會活動能力強，此公的履歷可謂亮眼——1985年-1989年，在羅納德·里根政府擔任助理司法部長；1989年-1993年，在老布什政府擔任主管國際組織事務的助理國務卿；2001年-2005年，在小布什政府中出任美國副國務卿，主管軍控事務；2005年，接替約翰·丹福斯出任美國駐聯合國大使；2018年3月22日，被美國總統特朗普任命為自己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

此公是一位飽受爭議的人物，特別是外交領域。奉行強硬外交政策和單邊主義的博爾頓在外交場合屢屢語出驚人——“美國同世界的關係就是錘子與釘子的關係，美國愛敲打誰就敲打誰。”“只有符合美國政策的國際條約才會成為法律。”“根本不存在聯合國這種東西，（聯合國）祕書處在紐約的大樓有38層，即使少掉10層，也不會有什麼區別。”“如果讓我來改革聯合國安理會，我只會設一個常任理事國，那就是美國，因為這才是當今世界力量分配的真實反映。”“聯合國大會需要更多地將工作重點轉移到國際反恐行動等領域中去，而聯合國需要進行改革，成為一個‘更具效率和沒有腐敗’的國際機構，美國的領導力將‘非常重要’。”“在伊朗問題上，所有選擇都在考慮之中。”這位愛敲打全世界的白鬍子老先生惹怒了朝鮮，以至於後者表示，平壤不會和博爾頓這樣的“人渣和吸血蟲對話”。

如果僅僅是大嘴巴倒也罷了，可是博爾頓先生對世界和平真是個實實在在的威脅，無愧於“人渣”和“吸血蟲”的威名——美國保守派媒體《華盛頓觀察家報》披露，博爾頓可以說是華盛頓最極端的鷹派了，他動不動就想要用武力解決包括伊拉克、利比亞、朝鮮等一系列問題，甚至還曾經撰文要求對朝鮮“先發制人”，直接轟炸其核設施，“可任何稍有理智的人都會同意轟炸一個擁有核武器的國家是一個蠢透了的想法”。博爾頓直到現在還認為美國16年前入侵伊拉克的做法是正確的，“當美國人都認為那是21世紀美國地緣政治最具災難性決定時，博爾頓卻認為這完美的展現了美國的力量”……

為什麼是博爾頓？

那麼博爾頓為何也捲鋪蓋走人呢？一句話，觀念不合。具體來說，特朗普在戰爭問題上的看法與博爾頓存在根本的分歧。儘管特朗普上臺後挑起大國紛爭，並在國際體系中不斷煽風點火，導致地緣政治的熱點地區局勢持續緊張，並動輒以武力威脅，但是身為美國總統的特朗普深深知道，現今的美國深陷財政危機——截止至2018年9月底，美國未清償國債總額已高達21.51萬億美元，佔全年GDP的105.4%。每年需要支付的利息也已升至5555.8億美元。受過軍事教育的特朗普也許聽說過拿破崙那句名言——戰爭，除了金錢還是金錢。現如今的美國打仗是打得贏，可是真打不起。

而博爾頓呢？按照著名時事評論員千里巖的觀點，博爾頓腦子裡的思維仍然停留在冷戰剛剛結束美國顧盼自雄的那個時代。對於博爾頓來說，他唯一關心的是美國霸權。至於美國的霸權究竟是怎麼來的？還有為什麼要確保美國擁有這種霸權？似乎看不到他的關心。而在如何維護美國霸權的問題上，博爾頓只有採取使用武力這一種解決方案。有鑑於此，特朗普公開指責博爾頓說笑話“如果都聽他的，早就打起世界大戰了”。

這種矛盾其實早有端倪——在今年5月特朗普對日本為期4天的訪問期間，這種分歧得到了鮮明的體現。在日本，特朗普再次強調朝鮮此前不久試射短程導彈的行動並不違反聯合國有關決議，此外，還強調他不尋求伊朗政權更迭。博爾頓則一直強調朝鮮此舉違反聯合國決議，挑釁美國及日本，並堅稱伊朗現政府應該下臺。特朗普私下多次取笑博爾頓的鷹派立志，稱後者想把他拖入一場新戰爭。美媒此前稱，特朗普認為博爾頓向他提供錯誤信息，使他誤以為委內瑞拉馬杜羅政府將很快由於街頭運動而下臺，導致其做出錯誤判斷。特朗普還批評博爾頓想讓美軍入侵委內瑞拉。此外，早有傳聞說博爾頓要為美朝談判破裂負責——就是他提出了讓金正恩無法接受的強硬條件。

而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這個崗位的特殊性也加速了特朗普炒掉博爾頓的決心。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負責國家安全委員會的日常工作，該委員會的基本職能是向總統提供與國家安全有關的內政、外交和軍事政策的綜合建議，以便使軍事機構和政府其他部門在國家安全事務上進行更有效的合作。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以及他的工作人員因此是聯邦政府機構中最看影響力的團體，且不受國會的直接監督。他們是美國總統辦事機構的—個部門。總統所做出的關於他們的政策和行動被視為享有法律免責權。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任命無須經過國會的批准。但他卻是總統最重要的人事任命之一，他只“忠誠”於總統，就重大的問題受總統委託組織、協調和監督相關的政府部門研究問題，提出解決方案，制定和執行政策。很多時候，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比其他政府官員更能體會和反映總統的意志，他對總統的影響時刻存在。比較國務卿和國防部長，他的權力更多的是一種“隱性”的權力。這樣的心腹出了問題，且無需國會批准，特朗普自然是看了不爽就將其炒掉。

著名時事評論員石宏因此認為，在美國，還從來沒有哪屆總統的班子變化如此頻繁。特朗普要的是什麼人？或許如白宮的一些僱員說的：特朗普認為自己什麼都能幹，無所不能，所以他不需要那麼多助手。

博爾頓之後會如何？

到現在，博爾頓已經是第三位下課的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第一位下課的邁克爾·弗林是特朗普的好基友，下課是美國的建制派擺了特朗普一道，給特朗普一個下馬威。而且弗林也是因為親俄問題被指責的，對於當時陷入“通俄門”的特朗普來說，放棄弗林是被迫無奈，只能捨車保帥。此外，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不僅要在外交政策方面指導總統，而且還需要在所有機構之間做出協調。這需要一個有外交能力和管理技巧、善於傾聽的人，這是弗林天生缺少的。

第二位下課的麥克馬斯特比較悲催，因為在任期間就一直和特朗普踩不到一個點上。在下課前幾個月，美國媒體就知道麥克馬斯特幹不長。美國《大西洋月刊》曾評論說，麥克馬斯特建議特朗普堅持伊核協議、阿富汗戰爭、美國對北約盟國的承諾並抗衡俄羅斯的“侵略”，他和特朗普從未產生共鳴。CNN稱，2017年秋天，白宮曾討論撤換麥克馬斯特。但當時包括特朗普在內的不少人擔心，一年之內任命3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不是什麼好事。而在薩德入韓問題上，麥克馬斯特竟然說要美國承擔全部費用，這個榆木疙瘩讓商人特朗普暴怒了，於是他讓麥克馬斯特趕緊捲鋪蓋滾蛋。

現如今，博爾頓也滾蛋了。說起博爾頓的離去，也頗具戲劇性——這次解僱是“如此突然”，在特朗普發表解僱推特僅一個小時前，白宮剛剛更新日程：博爾頓當天將出席與國務卿蓬佩奧、財政部長姆努欽的新聞發佈會。但據報道，博爾頓在遭特朗普“在線炒魷魚”後就離開了白宮。而更有趣的是，蓬佩奧在當天的吹風會上被問及博爾頓的離開，他露出了笑容，說“我一點都不驚訝”。一旁的姆努欽也笑了。特朗普發佈辭退消息後，博爾頓似乎就他是“被炒”還是主動辭職有不同解讀，他10日在推特上說，他前一晚請辭，而特朗普當時迴應：“我們明天再聊。”

在博爾頓離去之後，國務卿蓬佩奧的權勢也許會得到增強——他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這位以直言不諱“撒謊和欺騙”的國務卿在理念方面與特朗普更為契合，未來可望會發揮更大作用；在博爾頓離去之後，美朝關係發生一定程度的改善應該不讓人驚訝——始作俑者已經被開，雙方是不是可以重新開始？甚至美伊關係都會因此發生影響。

美國《華盛頓郵報》在其最新一篇社評中就這樣寫道：“混亂、失序、沒有任何有意義的成就——這，就是博爾頓留下的遺產”。而就是這樣一個好戰的黷武者居然成為總統的心腹並對其發揮至關重要的影響，其背後的政治運轉邏輯讓人有些細思恐極。

深海區特約撰稿人 楊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