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作者 / 白蘿蔔

藏地電影新浪潮當中,萬瑪才旦打頭陣,而緊隨其後的德格才讓目前已經拍攝完成自己的首部長片作品《他與羅耶戴爾》,這是首部西藏音樂公路院線電影,影片由賈樟柯萬瑪才旦聯合擔任監製。

不僅如此,德格才讓還是首位藏族電影錄音師,參與制作過《靜靜的嘛呢石》《河》《塔洛》《大鬧天宮》《追凶者也》《撞死了一隻羊》等電影,而在涉足電影之前,他還曾是音樂人,組建過樂隊,獨立創作了許多歌曲。也正是這樣多元化的身份,讓德格才讓對於電影的思考呈現多元的角度與方式。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從音樂夢到電影夢

一起拍電影:最初您和萬瑪才旦、鬆太加是怎樣聚在一起進行電影創作的?

德格才讓:因為我和導演在一個學校讀書,那個時候他讀研究生,我讀本科,我有個樂隊,寫了好多歌,可能在學校比較活躍,萬瑪導演對我就有印象。他研究生畢業之後就去了北電文學系,拍了短片《靜靜的嘛呢石》之後他說要拍長片,然後通過鬆太加,鬆太加是我表哥,鬆太加引薦了我,正好萬導也瞭解我,所以我們一聊,覺得志趣比較相同,就直接一塊去做這個事情。在《靜靜的嘛呢石》裡面,我是以錄音助理和作曲這個身份參與的。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進行音樂創作的德格才讓

一起拍電影:您本科學習的是藏語言文學?

德格才讓:對。

一起拍電影:您在學校組樂隊的情況是怎樣的?

德格才讓:我自己已經寫了很多歌,開了兩次專場演唱會,也總是在學校參加比賽什麼的。

一起拍電影: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做電影這件事的?

德格才讓:其實一直想過這個事情,但是當時覺得這好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東西,也確實沒有機會。我畢業之後就在蘭州工作,參與過一些音樂製作。正好看到一個漢族導演拍了一個藏族題材的片子,我就突然想到為什麼不自己拍呢,因為我們更瞭解自己的文化,也能更精準地去表達和呈現,而且我們文化當中有很多等待發掘和對外輸出的部分。當時有這個想法,但僅僅是自己拍一些MV,沒有契機去做這件事。後來萬導出現了,說咱們去拍電影,跟他一走就沒有回來,從2005年到北京就沒有回去過。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一起拍電影:您畢業後在蘭州做什麼工作?

德格才讓:我和樂隊開了一個錄音棚,白天去錄音,做一些音樂,晚上九點到十一點去專門的酒吧演出,還是可以自給自足。

一起拍電影:您去北電學習為什麼選擇了錄音專業?

德格才讓:我自己特別喜歡音樂,也喜歡錄音。我一開始是想考音樂學院,但是家裡比較反對,覺得不穩定。而如果去學文學的話,可以提升自我內涵,回來也可以應聘一個公務員比較穩定。我們兄弟姐妹有三個,當時都在上學,我需要一把電吉他,但那個時候買一把電吉他很貴,所以我就和家人達成協議,我放棄考音樂學院,上西北民族大學文學系,如果考上大學,就買一把電吉他。

而去北電學錄音,我是有做音樂和錄音的經歷,而且我是因為萬瑪導演過去的,鬆太加當時學的是攝影,所以我學錄音更好,其實更多是想我們三個人去做這件事,奔著這個目的去的。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德格才讓、萬瑪才旦、鬆太加

一起拍電影:當時在北電學習困難嗎?

德格才讓:我去之前,整個北電錄音系歷史上好像沒有過藏族學生,當時挺辛苦的,因為我是從文科轉理科,像高數、電子信息處理這些我在假期都需要補課,好在其他專業我都OK,因為和我自己的職業相關。

一起拍電影:您在上學期間就開始和萬瑪導演合作了?

德格才讓:基本上我們是在一塊的,吃住都在一塊。一開始我們在黃亭子小區,後面因為我們三個人住在一起確實有點擠,就搬到薊門裡小區。

一起拍電影:是三個人一起合租嗎,每個人一間屋子?

德格才讓:哪有三間屋子,三個人合租一間。鬆太加和我我們兩個是擠在一個鋼絲床上睡,萬導畢竟是長輩,他睡一張床。夏天因為我們兩個一起睡有點擠,我直接到樓道里面去睡。

一起拍電影:條件這麼艱苦。

德格才讓:因為屋子裡面密密麻麻全堆滿了碟,我們淘回來的,每天都是起來看片。

一起拍電影:您從2005年讀書開始,一直都是常駐北京嗎?

德格才讓:對。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從個人處女作創新到藏族電影的開拓

一起拍電影:您的處女座《他與羅耶戴爾》,最初創作這個電影的靈感是來自哪裡?

德格才讓:這個比較久了,差不多要追溯到2003年。我拍這個電影的時候,這個故事的原型人物已經老了、胖了(笑)。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左邊為電影人物原型,中間為導演德格才讓,右邊為電影男主扮演者

一起拍電影:想了有十多年。

德格才讓:對,想了十多年,翻了一個倍。我也邀請他在電影中出現,作為一個評委。這部電影是一個公路片,和音樂有關,是由真實事件改編的,講的是一個彈唱的民間藝人,他要出一張專輯,然後在這個過程當中發生了一系列事情。而他在過程中間所做的事,包括錄製、做海報、做成碟、回到家怎麼賣,我都經歷過,所以我覺得這個挺有趣的,他也算見證了傳統曲藝的境遇,非常有文化傳承價值。所以我內心一直驅使自己,如果拍的話,這個電影是我想拍的,所以經過青蔥計劃這個契機就把它完成了。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德格才讓在現場指導拍攝

一起拍電影:劇本創作大概進行多久?

德格才讓:就是斷斷續續,我一直在跟著電影拍,一直也沒有機會,正好青蔥計劃在收劇本,我就投過去,他們覺得很吸引人,然後就層層篩選,也經歷過很多劇本工坊導師的建議和幫助,最終第二屆青蔥評委會主席賈樟柯導演決定作我的出品人和監製,還有萬導,後來青蔥計劃也推薦他做聯合監製,所以我現在有兩個監製,賈樟柯導演和萬導。非常感謝兩位監製,兩位監製在前期劇本創作時提了很多建議和修改意見,現在影片進入後期定剪環節,賈導身體不適的情況下還和我們一起剪片,很是感動,他有天身體狀態非常欠佳不行,休息眯了一會又起來和我們繼續工作,他那種對電影的敬業和執著令我心裡暖洋洋。作為一個處女作,這是非常珍貴,也感謝我的出品方們,沒有他們的認可和強力推進項目不會這麼快就拍攝完成。

一起拍電影:影片拍攝用了多久?

德格才讓:實際拍攝用了33天。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工作照

一起拍電影:片中的演員都是藏族演員嗎?

德格才讓:對,男主我選了兩年,從拍片概念到現在選了兩年,基本上走遍了整個藏區,最後找到一個比較符合的人物。他一定是要會自彈自唱的,這是選男主的第一個核心標準,因為我自己也是做音樂的人,所以非常清楚不會彈唱的人(演戲是什麼樣),你拿一把琴站在那,就知道是不是那個樣了。所以我選了真的能彈能唱的一個人。

一起拍電影:您現在有帶學生或者團隊嗎?

德格才讓:會有,我這邊是兩方面,一方面很多人想跟我學錄音和音樂,還有一方面也想學電影編導。

一起拍電影:您怎樣看待接下來藏族電影的發展方向?

德格才讓:目前整個藏族題材基本上是劇情偏多,但是我覺得所謂的類型片太少了,其實我們可以開發很多類型,讓西藏題材電影更多元化一點,這是我要去做的一方面,我也一直在強調這個。但也並不是說我把一部片子弄成類型化,弄得很商業,為了票房,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多樣化會使的電影這條路更寬廣,創作者的創作空間也更大,而在這個前提下,如果你本身片子做得好,那麼它自然相應的就有好的市場。


專訪德格才讓:首位藏族錄音師的電影夢


▲工作照

第一是我們要為自己負責,第二還要對製片人、投資人、片方負責,因為誰也不是給你扔個幾百萬就打水漂,所以不想惡性循環,希望它有一個雙贏的局面,我覺得這是每個電影人都應該去思考的一個問題。

一起拍電影:您認為藏族電影怎樣去尋求發展突破呢?

德格才讓:其實藏語本身作為一個小語種就受侷限了,但是反過來反思,比如英語,全國老百姓能聽懂英語的有多少,但是《復聯4》上映的時候,大家都願意去看原聲對不對,為什麼?所以就是我剛才強調的問題,如果你的片子夠好看,做得很精緻,語言倒不是特別大的問題。重要的是你傳遞的文化內涵。

所以我說需要努力的方向是拍很多元化的電影,藏族文化的內涵可以用淺顯的方式去輸出,大家也通俗易懂。比如你拍了一個超級科幻大片,全部是藏語,但是故事非常好,對觀眾來說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限制和障礙。所以我覺得未來創作也不完全是為市場而考慮,而是考慮這個劇作,以怎樣的方式去呈現。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