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間，揚州城內有家叫燕春樓的妓院，裡面有個叫柳絮的花魁。這天，燕春樓的姑娘們梳妝完畢，準備開門迎客，卻遲遲不見柳絮下樓。老鴇來到樓上察看，只見柳絮的房門緊閉。她覺得不對勁兒，趕緊讓人把房門砸開。只見床上躺著一具赤裸的男屍，屍體睜大雙眼，吐著舌頭，十分恐怖，但是房內卻不見柳絮的身影，老鴇趕緊讓人去報案。
不一會兒，揚州知府武陽便帶人趕到了案發現場。武陽仔細查看了死者的身體後，發現死者除了脖子上有一道紫色的掐痕外，並無其他傷口，顯然是被人掐住脖子，窒息而死。武陽將老鴇叫過來，仔細詢問。原來昨晚，死者帶著兩個抬箱子的挑夫來到燕春樓，指名要柳絮陪他過夜，老鴇一看這人的穿戴就知道是個有錢的主，急忙把他帶到了柳絮的房間裡，那兩個挑夫把箱子抬進去後就走了。武陽聽完老鴇的敘述，察看了房間裡的箱子，裡面已經空了。老鴇咬牙切齒地說：“一定是柳絮害死了客人，偷走了財物。”
回到衙門後，武陽命人寫了張公告，要求知死者身份者速來衙門認屍。公告貼出不到半個時辰，就見一個男人來到衙門認屍。武陽看那男人的模樣竟和死者一模一樣，心生疑惑，但還是將他帶到停屍間。那男人一見到席子上的屍體，就撲上去號啕痛哭。等哭夠了，武陽才弄清他跟死者的關係。死者叫呂林，這個男人叫呂德，是死者的哥哥，兩人是雙胞胎，合夥做木材生意。呂德說，一個月前，他和弟弟販運木材到漢江，貨物脫手後，買了一口木箱裝銀子，然後坐船回揚州。到達揚州時天剛黑，弟弟想去燕春樓痛快一個晚上。正巧他也想去會幾個朋友，便同意了，二人在碼頭上分了手。沒承想，這一別，不僅丟了箱子裡裝著的3000兩銀子，還搭上了弟弟的性命。
將死者家屬送走後，武陽沉思片刻，立即吩咐手下趕往揚州碼頭。剛來到碼頭，武陽就看見一大堆人圍在那裡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什麼。他擠進去一看，兩個漢子把一個渾身溼透的姑娘放在地上，而且不停地用手擠壓著姑娘鼓得老高的肚子。武陽從人們的議論中得知，姑娘投河自殺，被那兩個漢子救了上來。不一會兒，姑娘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看到那兩個救她的漢子，爬起來就跑。那兩個漢子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抓住她，姑娘不住地喊著“救命”。
武陽覺得蹊蹺，便讓衙役將幾人帶回衙門審問。原來，這是兩個賭鬼。前幾天，他們輸了一大筆錢，想到城西的王五還欠著他們不少銀子，就來他家討債。王五指著牆角的一個姑娘說那是他的老婆，讓他們帶走抵債。他們見那個姑娘長得漂亮，心想能賣不少銀子，便同意了。當他們把那姑娘帶到碼頭時，她卻死活也不肯跟他們走，還要跳河自殺。武陽聽了兩人的招供，立即派人去捉王五來對質。
接著，武陽詢問那姑娘，可這姑娘卻只是掩面哭泣，一句話也不說。武陽仔細端詳她，覺得她那模樣和打扮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心生疑惑，命人喊來燕春樓的老鴇。果然，老鴇一見到姑娘，就惡狠狠地瞪著她說：“你這賤人！殺了人竟還有臉站在這裡！”姑娘聽到這話“撲通”一聲跪在武陽面前，說她是被冤枉的，並哭訴了事情的經過。
柳絮說，昨晚，她陪那個客人睡到大半夜，一覺醒來，發現客人身體冰涼僵硬，點燈一看，客人凸眼吐舌。她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跑下樓，心想自己肯定逃脫不了殺人的嫌疑，不如一走了之。於是她爬上燕春樓的後牆，跳了下去。沒承想那牆下蹲著一個人，她正好掉在他身上。那個人就是王五，他剛從賭場打了大半夜牌出來，蹲在圍牆下打盹，不料有人打擾他的美夢，他火冒三丈。當他聽到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時，心生邪念，靠近柳絮說：“這麼黑的天，姑娘要去哪裡？”柳絮低頭不語，王五又說：“姑娘莫不是從妓院逃出來的吧？你不說話，我可要喊人了。”柳絮哀求他不要喊。王五笑道：“不讓我喊也可以，但你得跟我走。”柳絮無可奈何，只好跟著王五去了他的破屋。就在這時，那兩個討債的恰巧找上門來，王五就將柳絮抵了賭債。柳絮跟那兩個討債的到了碼頭之後，想到自己命運如此悽苦，萬念俱灰，便想自殺。
柳絮哭訴完，武陽將她帶到停屍間，柳絮膽戰心驚地看了屍體一眼，趕緊扭過頭，說正是那位客人。武陽提醒她看清楚點。柳絮又轉過頭去，這時窗外突然刮來一陣風，蓋在屍體上的布幔吹起一角，露出了死者光著的上身。柳絮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地說：“這不是那晚的客人，那個客人的胸脯上有一塊黑色胎記。”
一個時辰後，衙役將王五帶回衙門，王五承認了拿柳絮抵債的事實。隨後，他不住地磕頭求饒。一不小心，一個東西從他的口袋裡滑落出來。武陽撿起一看，是一塊玉佩，上面清楚地刻著“呂林”兩個小字。武陽眉毛一豎，問他這玉佩是從哪裡來的。起初，王五還東拉西扯亂說一通。武陽厲聲喝道：“這玉佩是燕春樓凶殺案死者的遺物，你若不從實招來，就當你是殺人凶手！”王五一聽，嚇得連聲說：“我招！我招！”
原來，昨天半夜，王五鑽進揚州城內的龍門客棧，想搞一筆去賭場的本錢。他來到二樓的第一間房前，趴在窗戶上往裡看。見裡面亮著燈，但沒有人。王五輕手輕腳推門進去，到處翻看一遍，沒找到黃金白銀，卻意外地在床底下撿到了那塊玉佩。
武陽立即帶衙役趕到龍門客棧，客棧老闆說，昨晚那間房確實住進來兩個人，兩人還僱了挑夫抬進來一口大箱子。到半夜時他發現房間燈亮著，便進去查看，發現裡面已是人去房空。武陽聽罷，如夢初醒地說：“我明白了。”衙役不解地問明白什麼了。武陽說道：“殺害呂林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哥哥呂德。”衙役一驚道：“大人為何有此一說呢？”武陽神祕地一笑說：“這個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武陽和衙役來到呂德家，呂德連忙讓座，吩咐下人上茶，接著關心地打探殺害他弟弟的凶手是否抓獲。武陽喝了一口茶，說：“馬上就抓獲了，就是你。”呂德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武陽扯開他的衣服，指著他胸脯上那個醒目的黑色胎記問道：“你跟呂林在回家之前，去過一個叫龍門客棧的地方住宿吧？”呂德一愣，說：“這也不能說明就是我殺了我弟弟啊！”武陽說：“你在龍門客棧裡將呂林掐死後，就將他的屍體裝進了你們買的那個木箱當中，然後又去碼頭上僱了兩個挑夫，將箱子悄悄地抬離了客棧，來到燕春樓。你跟柳絮一起睡到半夜，趁著她酣睡之際，又將屍體從箱裡挪到了她的身旁，想嫁禍於她，然後翻牆逃離了燕春樓……本來你的計劃算是萬無一失，可惜啊！你萬萬沒想到你胸前的胎記出賣了你。至於你說的丟銀子之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說完，武陽讓衙役去呂德的臥房搜查，果然搜出了3000兩銀子。呂德頓時癱倒在地，不得不交代了自己作案的經過。
一切正如武陽所說，呂德老早就有霸佔呂林財產的意圖。這次去賣完木材歸來，呂德看著那3000兩銀子，心裡頓生歹念。船到揚州後，他力勸弟弟到龍門客棧住下，說等明天再到街上買些貨物回去，好讓家裡高興高興。呂林按哥哥的意思住進了龍門客棧，因旅途疲勞，呂林一進房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呂德瞅準時機，將呂林按在被窩裡，活活地把他掐死了。不料在掙扎時，呂林的玉佩滾落在床下，被王五撿了個便宜。由此也暴露了呂德就是凶手的真相。
選自《傳奇故事》2016.8.3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