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時拾史事獨家原創稿件,未經授權嚴禁轉載/作者時間的灰燼


玄奘西行取經的故事經過小說家的演繹,成為《西遊記》,在中國可謂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玄奘是西行求法的僧人中最著名的一位,但卻不是最早的。

兩漢之際,佛法開始逐漸流入東土。魏晉北朝時期,有兩次帶有官方性質的活動,都與佛教有關。

十六國時期,前秦大將呂光,在淝水之戰(383年)前夕,曾率軍遠征西域,攻破龜茲國。西域高僧鳩摩羅什作為戰利品,被帶到涼州(今甘肅武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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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光死後,後秦皇帝姚興將鳩摩羅什請到了長安,弘揚佛法,為翻譯佛典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6世紀中葉,北魏胡太后派出宋雲使團,曾至北印度,求得佛法而歸。

這是兩次與佛法東流有關的官方行為。魏晉之後的西巡求法者,主要是佛教信仰者的個人行為。

豬八戒才不是二師兄


最早的西行僧人是三國時期的朱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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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士行(203-282),三國時代魏國佛教高僧,法號八戒,潁川人。

嘉平二年(250年),印度高僧曇柯迦羅來到洛陽,並在白馬寺舉行傳戒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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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白馬寺




朱士行第一個登上了戒壇,成為中土第一位受戒的僧人,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出家人,一位真正的“比丘”。

朱士行受戒以後,便發願窮盡餘生來弘揚佛法。

洛陽,這座佛法盛行的聖城,是許多西域高僧來中土弘法的第一站。對朱士行來說,也是最好的修行和學習的地方。

他白天為僧眾講解經典,晚上又孜孜不倦研究現有的典籍。

朱士行在洛陽呆了十年,期間他也遍訪西域高僧,想彌補有些經典在流通過程中的錯漏之處。

然而,由於大多數經典沒有原本,眾說紛紜,各執所見,他們的解答只會加深他的疑惑。朱士行萌發了親自西行尋經的志願。

魏甘露五年(260年),他自雍州(治今長安)出發,一路向西來到涼州境內。

涼州地處東西交通要衝。漢通西域之後,河西一帶成為“華戎所交”的重要領域。在這裡,朱士行看到了更多的西域僧人,他謙虛地向他們請教,並學習了西域的常用語言。

他繼續向西,越過戈壁沙漠,終於到達于闐(今新疆和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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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闐是天山南路的東西交通要道,是佛教傳入中土的必經之地。因此,于闐成了西域佛教的中心和東傳中土的中轉站,無數取經僧人,從於闐獲取佛經善本,這使于闐獲得“小西天”的美譽。

朱士行在此一邊參訪佛教聖地,一邊學習新的佛教經典。寒來暑往,春去冬來,費盡千辛萬苦,朱士行終於找到了《放光般若經》的梵本。他拿到經典後立刻著手抄寫,共獲得“正品梵書胡本經典”九十章,六十餘萬言,並遣弟子十餘人,護送佛經胡本還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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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身體衰邁,朱士行最後沒有返回內地,以八十歲高齡終老於于闐。

雖然他所求得的經典只有《放光般若經》一種,譯文也不算太完整,但在當時還是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有很多學者,諸如帛法祚、竺法蘊、於法開等,都通過《放光般若經》來弘揚般若學。

樑僧祐《出三藏記集·朱士行傳》記載其“志業清粹,氣韻明烈,堅正方直,勸阻不能移焉”。

朱士行是開創西行取經的第一人,在他的感召下,一百多年後,東晉高僧法顯開始了西上印度的艱苦歷程,又過了兩百年,唐朝玄奘從長安踏上了印度之行的漫漫之路。

從時間和歷時的角度來看,“八戒”應該是玄奘的“師傅”,而非“徒弟”。畢竟,他作為我國佛教史上到西域求法的第一人,要比唐僧早了三百多年。

法顯:我的經歷才是第一部“西遊記”

此後的求法高僧中,法顯(334-420)、玄奘(602-664)和義淨(635-713)是三位功業卓著的大師。其中,法顯不僅是西行求法的創闢者,而且是從陸上絲綢之路“西越紫塞”而往,從海上絲綢之路“南渡滄溟”而歸。

法顯,俗姓龔,平陽武陽(今山西臨汾)人。自幼童時代就在山西襄垣仙堂寺為沙彌,20歲剃度為比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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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顯




三十多歲的時候,法顯來到當時的北方佛學中心、後秦統治下的都城長安。在這裡,法顯的佛學造詣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當時的佛教有“南方重義學,北方重功德”的差異,他對禪法和戒律的興趣比經義更大。因此,感於當時佛經不甚完備,戒律多有謬誤及殘缺,法顯立志要西行佛國天竺取經,尋求戒律。

當時,中原內地佛教不斷髮展,僧眾不斷擴大。但是缺乏相應的戒律,僧團修行沒有統一行為規範。

這時的和尚務農的、經商的、詐騙的、看相的、行醫的、鑽營的都有,唯獨專心做和尚的不多,而且有點錢的還貪圖享受,跟佛教的根本教義相悖。甚至在公元390年後燕吳柱叛亂時,曾立僧侶法長為皇帝,以佛教為幌子,裹挾十萬僧侶信徒禍亂河北。

以慈悲為核心理念的佛教非但沒有為百姓帶去和平安康,反而參與了殺戮,這都和戒律缺失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道安和慧遠等高僧都曾為了完善戒律而做出很大貢獻。但是,這遠遠不足以解決僧團生活的建設問題。

法顯一行五人從長安出發,經陝西隴縣至張掖,遇到智嚴等幾位同道同行。

從長安到涼州的旅途尚稱通暢,涼州此時雖然西秦、南涼、後涼、北涼並立,西涼也行將建國,戰亂頻繁,但各國君主都對佛教崇信有加,因此他們一路順暢地到達涼州的最西境——敦煌。

在敦煌作短暫停留和準備之後,經過17個晝夜,越過“上無飛鳥、下無走獸”長達一千五百里的流沙之路。然後到達鄯善(今屬新疆吐魯番市),西北行至塔里木盆地的烏夷國(焉耆),在401年進入于闐(今新疆和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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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堆沙漠(流沙)




新疆是這個時期佛教東傳的重要中轉站,佛事甚盛。因此,在焉耆、于闐等地,法顯都有兩三個月的停留,觀摩當地佛事活動。

根據法顯《佛國記》記載,當時于闐(和田)人民生活安定,佛教非常興盛,經過鳩摩羅什的弘揚,已經以大乘為主,甚至專門建有僧房給客人居住。法顯一行安頓的當地最大的瞿摩帝寺就是大乘寺院。他們在於闐停留了三個月,觀看了當地一年一度的佛誕節佛像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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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法顯等人繼續西行,翻越蔥嶺(帕米爾高原),沿著瓦罕走廊,然後南下渡過印度河,於402年到達北印度的烏萇國(今巴基斯坦西北邊陲)。

這是一條前無古人的通道。法顯在《佛國記》中自嘆“漢之張騫、甘英,皆不至”。他是第一個越過蔥嶺,走通今日所謂中巴公路的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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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顯由此開始了長達六七年的佛教修學之旅。他從印度河到恆河流域,追隨佛祖的足跡,一路不僅參觀佛跡,還學習梵語,抄寫律經,收集了《摩訶僧祗眾律》《薩婆多部鈔律》《摩訶僧祗阿毗曇》等佛教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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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年,他渡海來到斯里蘭卡,繼續搜求佛典,求得了《彌沙塞律》等佛經。兩年後,法顯從斯里蘭卡乘坐商船東歸,橫跨印度洋,經蘇門答臘島,在海上歷盡千辛萬苦,航行八十多天,於412年8月在山東嶗山登陸。

413年,法顯來到東晉都城建康(今南京),潛心翻譯所帶來的佛經,並留下了《佛國記》(又稱《法顯傳》)的偉大著作,完整記載了他這次偉大的旅行。420年(一說423年),在荊州圓寂。

在名垂青史的眾多西巡求法高僧中,法顯創造了許多第一。

他首途時61歲,是年齡最高的,享年80歲,也是最高;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位打通海陸絲路、西行求法的高僧。與法顯同行的9人中,只有法顯一人學成歸國,回到故土弘揚佛法,“欲令戒律流通漢地”。

這裡還要特別提出《佛國記》的偉大意義。

《佛國記》保留了那個時代海上絲綢之路航行的寶貴記錄。比如,法顯從斯里蘭卡搭乘的商船,有200多位乘客。又如,法顯在蘇門答臘島逗留期間,為了等候漢地的船,大約等了四五個月。

這些都生動地反映了南海絲路上東西商貿的發達,也有助於我們瞭解5世紀中葉南海地區與中國大陸商旅航行情況及其頻度。

《佛國記》就是關於環南海和印度洋東西方精神與物質文化交流的“西遊記”。

正如近代學者方豪所言:“法顯之功績不僅在譯經及弘宣教旨,其所記歷程雖僅九千五百餘言,然精確簡明,包括往返西域歷程及航海經驗,尤為今日研究中西交通史及中亞中古史地者必需之參考數據。”

西域地區由於距離內地遙遠、政權變更頻仍等等原因,其古代社會歷史的狀況,留存至今的資料較為缺乏。

而印度民族,作為一個偉大的智慧非凡的民族,在古代曾經創造出了燦爛的文明,對世界文化作出了巨大貢獻。但是,印度民族在文化性格上卻有一個重大的缺點,就是不大重視歷史的記述,對於時間、空間兩個方面,誇張、想象的成分過多。

因此,法顯對於公元五世紀之前的西域、中亞以及印度的佛陀時代、孔雀王朝、貴霜王朝以及笈多王朝早期政治、經濟、民族、文化、風俗習慣等方面的真實敘述,是研究這一地區古代歷史的最可寶貴的歷史文獻。《佛國記》的這方面的價值,早已經成為世界歷史學界的共識。

法顯西行也深深地鼓舞了玄奘。《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玄奘自言:“昔法顯、智嚴亦一時之士,皆能求法,導利群生,豈使高跡無追,清風絕後?大丈夫當繼之!”

唐代高僧義淨,也是一位偉大的西行者,曾經比較,“觀夫自古神州之地,輕生殉法之賓,顯法師(法顯)則創闢荒塗,奘法師(玄奘)乃中開王路。”意思就是,法顯是“西行求法的偉大開創者”,玄奘是“西行求法的發揚光大者”。

法顯在佛法的弘揚上也是功名卓著。

有人這樣說,佛家戒律有五部,流傳中土的有四部,其中三部是法顯取經攜帶回國的。

《摩訶僧祗眾律》譯出後,在當時影響甚大。它與《十誦律》一起成為南北朝時期佛教戒律學的主要依據。

除戒律方面之外,法顯還記載了天竺自古以來流行的佛教制度。

在敘述了摩頭羅國之概況後,法顯用近千字的篇幅較為細緻地敘述了天竺實行的儀軌制度。

比如,天竺諸國國王“供養眾僧時,則脫天冠,共諸宗親群臣,手自行食。行食已,鋪氈於地,對上座前坐,於眾僧前,不敢坐床。佛在世時,諸王供養法式相傳至今。”

這裡所講的是國王供養僧眾飲食的法式。

在《佛國記》中,法顯對西域、印度諸國的規模較大的法會敘述得尤其詳細。

如於闐國、摩竭提國的“行像”儀式、竭叉國的五年大會(般遮越師)、弗樓沙國的佛缽崇拜儀式、那竭國的佛頂骨崇拜儀式、師子國佛齒供養法會等等。

此外,法顯還對其在天竺所瞻禮過的佛塔一一作了描述。

所有這些材料都是研究西域、印度佛教,特別是五世紀印度佛教史的珍貴文獻。

法顯歸國後,正當東晉南朝處於戰亂頻仍之際,地方官的接待十分有限,他僅僅依靠個人之力、信眾支持,苦心孤詣完成了幾部重要戒律的翻譯工作。

法顯一生沒有獲得什麼政治榮耀的光環,只有對信仰的默默堅守,對事業的頑強堅持。與玄奘西行經歷中廣結眾緣、交好貴族並獲得豐厚的做法相比,法顯的成就殊為不易。

玄奘的西行壯舉,無論在佛教史還是中西文化交流史上都是一盞明燈,他的事蹟和精神千百年來廣為傳頌。但同時,我們也應該充滿敬意緬懷像朱士行、法顯這樣不事張揚、埋頭苦幹的先驅性偉大人物,給予他們更高的禮讚、更多的關注。

參考資料:

林梅村,《絲綢之路考古十五講》,2006年,北京大學出版社

楊維中,《新譯佛國記》,2004年,三民出版社

方豪,《中西交通史》,1982年,嶽麓書社

(樑)僧佑,《出三藏記集》,1995年,中華書局

(日)長澤和俊,《絲綢之路史研究》,鍾美珠譯,1990年,天津古籍出版社

陳壽,《三國志》,1971年,中華書局

《佛國記——法顯西行》紀錄片解說詞


作者簡介:時間的灰燼,喜愛閱讀,願把專業的歷史用通俗的化的方式呈現給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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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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