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青春跳完
下午四點，三名湖南來的遊客敲開了古格遺址管理員巴桑次仁宿舍的門，他又“兼職”作起了導遊。
壁畫上，十個身穿紅袍、手臂交錯的女子翩翩起舞，巴桑次仁介紹說：“這個是我們阿里著名的宣舞，是來自西藏苯教的文化，在古格壁畫上有記錄。這個舞蹈現在還有人傳承，在離古格王朝17公里的縣城裡有一位卓嘎奶奶，她還在傳承這個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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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桑次仁口中的卓嘎老人，今年86歲，是土生土長的託林鎮人。此刻，她正在札達縣民間藝術團的排練大廳，指導六位當地少女排練宣舞。老人嘴裡跟著音樂唱著，雙手和著節拍輕輕舞動。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老人對宣舞的情感，可說起和宣舞結緣，她的回答讓人感到有些意外：
“在舊西藏，每個農奴家裡要出一個年輕的女孩兒跳宣舞，那會兒家裡太窮了，去跳宣舞可以吃飽肚子，就去學了。那會兒，我22歲。”
從此，老人的人生就和宣舞聯繫在了一起。
時過境遷，老人也從卑微的農奴成為了自治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2011年開始帶徒弟，後來又接到札達縣民間藝術團傳授宣舞的邀請：“現在有時間我就到民間藝術團，看看這些孩子的排練。身體狀態好的時候也會和他們一起跳跳。”老人看了一會兒，坐不住了，丟開柺杖，走到姑娘們中間，和她們一起跳起了宣舞。
“有時候看他們跳，我也會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就算跳的沒以前那麼好，還是忍不住和他們一起跳跳。”老人和姑娘們站在一排，彎腰屈膝，隨即優雅地邁開舞步，恍惚間，這個雞皮鶴髮的老人好似從古格壁畫中走出一般，低聲吟唱著千年前的故事。
跳完一支曲後，老人又和這群年輕人唱起了一段伴唱。藝術團的宣舞伴唱有所改編，可老人堅持按傳統的唱腔。老人告訴我們，宣舞一共有13種，所以又叫十三宣，她會完整地跳9種，6種宮廷的和3種民間的，每一種都有規定的動作，宮廷的對動作、人數、隊列都要求更多，民間的就比較隨意。“前幾年腿腳還利索的時候，只要是節慶表演或者村、縣之間的比賽，我都會參加，我就表演最原汁原味的，告訴年輕人什麼是地地道道的宣舞。”
從託林鎮到古格遺址，有17公里的距離，從古格壁畫上接力到卓嘎老人手中的宣舞穿越了上千年。一代代人將遺址上冰冷的宣舞壁畫，跳成了帶著溫度的活化石。“現在會跳宣的老人越來越少了，我的年紀也大了，宣舞是從古格王朝的時候就留下來的，所以我還是希望年輕人來學，不要失傳。”
次仁措姆是民間藝術團的一員，23歲的她和當年卓嘎老人學宣舞時年紀相仿。“2011年，加入到民間藝術團，一來是因為喜歡歌舞，二來覺得也可以學一點傳統的東西。2013年還去了河北省、雲南省演出，就跳的我們的宣舞，看到內地的觀眾很喜歡，我也挺高興的。”
一旁指導的卓嘎老人聽到次仁措姆的話，臉上的皺紋舒展開慈祥的笑容來。忙完藝術團的指導回到家中，不一會兒，鎮上的曲珍老人來找卓嘎老人拉起了家常。兩位耄耋之年的老姐妹，不時哈哈大笑，露出一排稀疏的牙齒。卓嘎老人翻出一本舊相冊，給姐妹曲珍解釋著每一張跳宣舞的照片。“這是我2014年的時候去拉薩錄藏曆年晚會，領了舞，那是我第一次在那麼好的舞臺上表演。我是坐飛機去的。我那回唱的是這段……”
說著，老人又唱了起來。曲珍老人在一旁悄悄告訴我們，每次來卓嘎老人家裡串門子，她都會重複講一樣的內容，還總是興致滿滿。
象泉河繞過託林寺奔流向南，帶走了逝去的時間；從青春少女跳到耄耋老人，千年的“宣舞”依然在這片土地上流傳。
但願這漫長渺小人生
不負你每個光輝時分
圖文：曲吉&米老鼠
演播：曲吉 雪君
編輯：Tak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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