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器時代的銀川市居民,竟然是歐洲人?

銀川市東郊,一座多邊形的建築如同紡錘狀的“外星飛船”,一聲不吭地趴在藍天白雲下。這是造型奇特的水洞溝遺址博物館,它模仿的是一種幾萬年前司空見慣的工具,叫“石葉”。石葉是用木槌或骨角錘擊打石核後剝下的長條狀石片。兩三萬年前,在遙遠得難以想象的年代,石葉曾經是水洞溝居民生存的必需品。製造和使用石葉,以及其他五花八門的石制工具,是水洞溝人一生中必修的功課。

那個遙遠的年代被稱作石器時代。漫長的石器時代分為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舊石器時代以打製為特徵,從300萬年前開始,到距今1萬年前結束。新石器時代以磨製為特徵,從大約1萬年前開始,到距今 5000至2000年前結束。

石器時代的銀川市居民,竟然是歐洲人?

攝影:傑米.林賽


水洞溝那些製造石葉的先民,生活於距今 4.14萬年到2萬年之間,也就是說,他們在那裡生活了2萬餘年,差不多1000代人。他們所處的時代,屬於舊石器晚期。

如今,水洞溝更像是一塊拒絕生命與溫柔的不毛之地:灰碣色的礫石舉目可見,高大的土丘縱橫交錯,乾枯的河床浮土飛揚,淺淺的草和低矮的樹弱不禁風。如此荒涼而乾旱,水洞溝先民為什麼會選擇在這裡生活?他們是誰?從何處來,又向何處去了?

對中國西北邊疆的科學探險與考察,源自西方傳教士和科學家。大名鼎鼎的斯坦因、伯希和、普熱瓦爾斯基等人,面對遼闊而神祕的中國西北,像打開了藏寶洞的阿里巴巴,無不歡呼雀躍,滿載而歸。與斯坦因等人相比,比利時傳教士肯特的名字鮮為人知。不過,已被黃土深埋了兩萬年的水洞溝先民的生活遺蹟,卻是首先由肯特在不經意間發現的。

那是1919年,肯特途經水洞溝。非常偶然地,他在斷崖上發現了一根犀牛頭骨化石和一塊石片。這石片不是普通石片,而是經過人工打製的工具。此後,肯特把他在水洞溝的發現告訴了他的朋友、法國古生物學家桑志華。1923 年夏天,桑志華和另一位學者德日進一起——他們都是當時世界上最優秀的學者,對古生物學、人類學和地質學非常精通——專程來到偏遠的水洞溝。

桑志華等人於傍晚時分到達水洞溝,住在溝口的張三小店裡。夏天的太陽落山很晚。晚飯後,桑志華和德日進在店外散步,隨著太陽緩緩沉入地平線,微涼的夜色慢慢籠罩了蒼茫原野。這時,他們突然發現,溝對面的斷崖上,幾點白色的東西在閃爍。這種跡象表明,那裡很可能有動物骨頭。

接下來,是長達四五十天的發掘。這也是對水洞溝遺址進行的第一次考古活動:桑志華和德日進在5個發掘點出土了大量打製石器,這些石器包括刮削器、尖狀器、砍斫器等。他們在研究這些石器的過程中,既驚訝又激動地發現:石器的風格和製作技術,與另一處石器時代遺址的發現非常相似,那就是最早於法國發現的舊石器時代中期的代表性文化——莫斯特文化。

水洞溝出土的石器,其中相當一部分以硅質灰巖、石灰岩和燧石為原料,以錘擊法和修理檯面技術為主,且軟錘與間接打擊法並用,製作出細長且兩側大致平行的石葉,再將石葉加工成端刮器、邊刮器、凹缺器和尖狀器。這種方法制作的石器,不僅與法國莫斯特遺址出土的石器非常相似,並且,水洞溝以東和以南地區,再也沒有出現過大規模的同類型人類文化遺址,僅在中原地區零星發掘出距今2萬年左右或稍晚的類似石器。換句話說,水洞溝遺址就像莫斯特文化分流到東方的最後一個據點。

為此,桑志華和德日進順理成章地提出了一個假說:水洞溝遺址的主人,很可能來自歐洲。

石器時代的銀川市居民,竟然是歐洲人?


莫斯特文化的創造者是尼安德特人。在人類進化史上,尼安德特人是重要的一環。現代人是智人的後裔,而在智人歷史上,曾有過與尼安德特人交換基因的經歷。所以,尼安德特人某種程度上算是現代人的“近親”。大約從12萬年前開始,尼安德特人廣泛分佈於歐洲大部和亞洲西部、非洲北部。但大約在距今3萬年到2.5萬年前,尼安德特人消失了。

沒人知道尼安德特人人間蒸發的確切原因和過程。在矇昧的叢林時代,一個部族、一個人種在進化的鏈條上突然“離場”,也是正常而可能的事。不過,考古學家推測,尼安德特人退出歷史舞臺時,他們中的一些小規模部落遷徙到了遠方,並繼續生存下來。比如,其中一部分很可能從 歐洲向東而行,用了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的時間,完成了從歐洲老家到西伯利亞的移民。

蒼山如海,河流似帶,在只能依靠雙腳的石器時代,人類沒有國界,他們總是組成一支支或大或小的隊伍,在大地上自由遷徙。決定遠古人類遷徙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不外乎狩獵條件和氣候條件,這和他們的生存息息相關,足以決定他們是遷徙還是留在原地。

德日進和桑志華推測,尼安德特人的一支,由於某種不為人知的原因來到了西伯利亞。在那裡,他們繁衍生存了若干代。 之後,隨著氣候的變化,他們決定南遷。這一次,一個更小的分支來到了水洞溝。

儘管德日進和桑志華猜測水洞溝文化是由西而來,但在後續的發掘工作中發現,水洞溝某些地點不同層次地存在有我國北方小石器傳統的石製品,又與同期或稍晚的 華北細石器文化存在某種關聯,從而也有學者提出了“本土起源說”。

在水洞溝先民消失多年以後,當我們來到水洞溝,一個常常湧上心頭的疑問是:這些遠古先民,他們過著怎樣的生活呢?

事實上,“茹毛飲血”雖然還是舊石器時期人類的正常生活,但他們已經結束了居無定所的流亡。

石器時代的銀川市居民,竟然是歐洲人?


以水洞溝先民來說,他們已經熟練地掌握了打製石器技術。遍佈各處的石頭是他們用來製造生產和生活用具的原材料。這些石器都有明確的分工,有的用於打獵,如尖狀器和箭鏃;有的用來切割獸肉,如刮削器和石刀;有的用來砍樹,如砍砸器。

到水洞溝人時期,原始人類使用天然火已經有了漫長的歷史,因此,水洞溝人的居住地,一定有溫暖的火堆長年不滅地燃燒著。它既是用來抵禦寒冬和猛獸的利器,更是用來燒烤食物的必需之物。另外,種種跡象表明,早在十幾萬年前,史前人類已經開始穿衣服了,大多是用獸皮或樹葉圍在腰間,水洞溝人也不例外。

水洞溝居民還沒掌握農耕和畜牧技術,只能依靠狩獵與採集維持生活。每天清晨,在部落首領的帶領下,男人們成群結隊走進湖邊的草叢和小樹林,用木棒、石斧和石核等簡陋的工具打獵,女人們除了留下必要的人手照看兒童,其餘的都得辛勤地 採集各種野果、野菜和其他可食的植物根莖。

在水洞溝,考古學家發掘出鴕鳥蛋皮製作的裝飾品。水洞溝人用石器把鴕鳥蛋皮切割、鑽孔後再磨成指甲大小的圓形穿在一 起。這說明,儘管生存艱難,但水洞溝人已經有了對美的追求。

在水洞溝生活了2萬年之後,這個部落神祕地消失了。據推測,水洞溝人離開水洞溝的原因,很可能是由於氣候變得惡劣:溫暖的間冰期過去了,嚴寒讓這片欣欣向榮的動植物樂園變成了滿目瘡痍的荒漠。水洞溝人要麼沒能熬過食物短缺、天氣暴寒的苦日子而消亡;要麼,他們只能含淚遠去,向更溫暖更宜居的地方跋涉。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永遠如此嚴酷。

今天的考古發掘表明,在水洞溝漫長的石器時代,曾有幾支不同技術特徵的人類部落在此生活過。4.14萬年前到2萬年前是一支,1.3萬年前到1.1萬年前又是一支,甚至,到了距今更近的新石器時代,也有人類在這裡繁衍生息。

與舊石器期時代的水洞溝居民相比,現代人無異於生活在天堂。單就壽命而言,現代人的一生相當於水洞溝人兩三輩子:有人推算,舊石期時代人類的平均壽命大約只有20多歲,他們中多達40%的人都在15歲之前死去,30歲就是令人豔羨的高壽了。

為了活下去,這些不知名的先民必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一生中的大多數精力都花在填飽肚皮上。不過,回報他們這種辛勞的,是鴻蒙初開的新鮮世界,是大地上隨意往還的任性自由,是人和大自然親密無間的零距離接觸。

文字根據線上傳播方式對原作有部分刪改。

撰文:聶作平。攝影:劉泉龍等。內容來自:《地道風物.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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