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奴隸到皇帝：後趙高祖石勒是如何一步步成長的'

石勒畫像

石勒是上黨武鄉人，字世龍，初名㔨，是羯族人。歷史上關於羯族的來歷模糊不清，不知道具體來源於何處。根據《晉書》記載，他們的祖先是匈奴別部羌渠。說是匈奴別部，就是說他們並非匈奴的本部，而是被匈奴征服之後，歸附於匈奴的部落。這個羌渠，據譚其驤考證，在古音中，羌渠與康居同音，有可能是內遷的康居人。在《魏書》中則把這些依附過匈奴，又不是匈奴的部落稱之為雜胡。又石勒家以石為姓，一些學者主張他們是來自昭武九國的石國，不管羯族來自哪裡，他們都有一個不同於中原的特徵：深目高鼻多須。

通婚是民族融合最迅速的方式

石勒的血統

石勒的祖父叫耶奕於，父親叫周曷朱（一名乞冀加），是當時居於上黨的羯族小頭領。我們從這個記錄可以看出，羯族在上黨居住時，是一種聚居的狀態，還保留著原來的部落組織形式，石勒的祖父和父親的名字都是羯族語言的音譯，而到了石勒這一輩，開始取用當時漢地流行的單字名字，這個也反映了外來民族的一個開始融合的狀態。這種融合是怎麼開始的呢？可能跟胡漢通婚有著直接的聯繫，石勒的母親王氏是漢人，所以石勒並非純種的羯族人，而是胡漢混血，並且石勒又娶了劉氏和程氏二位漢家女子，生了石興、石弘、石宏、石恢、石堪五個兒子，他們的名字都是漢名，這五個兒子的漢族血統就達到了四分之三，這種通婚對於民族融合是最迅速，最直接的。

史書總愛神話大人物的出生，中外皆是

幼年異象

中國的史書對於偉大的人物的小時候，都會記錄一些異事，以示天授其命。這種老套路在石勒的記錄中也是不可避免。

《晉書》就記錄了石勒小時候的幾件異事：

1、出生時冒紅光，天降白氣，直屬中庭，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這個傳說跟宋太祖香孩兒那個傳說有些類似，真實性可疑。

2、他家附近的北原山上的草木茂盛，好像鐵騎森森，等待石勒長大成人，好統領他們掃平天下。這個說法似乎也有點附會了。

3、上黨產人蔘，石勒家的院子裡就長了一棵人蔘，並且十分茂盛，等到挖出來之後，已經長成了人形。上黨本產人蔘，他家的人蔘長得好，說明他媽是種植小能手，談不上神奇。

黨蔘

4、他耳朵裡總是能聽到“鞞鐸之音”，就是擊打刀鞘和宣佈有戰事的鐸鈴的聲音，他覺得奇怪，回去問他媽，他媽說：這是你幹活累的耳鳴，別瞎尋思！

這些是些小事，並無神奇之處，史書好記神奇而已，像是石勒耳鳴這種私事，又無史官在側記錄，孰真孰假，實在可疑。

但是有幾件事情是側面反映石勒性情的，可以參考石勒為人。

上黨門

1、石勒“長而壯健有膽力，雄武好騎射”，這個很直觀，用不著造假，以後石勒的武功也證明他確實如此。

2、他父親周曷朱性情凶粗，雖然是小頭目，但是他們的族人並不怎麼聽他領導。這個時候呢，少年石勒就出面，大家還都挺服氣他。這說明年紀輕輕的石勒，就有了些組織能力。如果石勒的父輩還在用民族語言，那麼石勒要管理這些部眾，他應該也是會這些語言的。

3、石勒雖然是羯族的小頭領之子，依然要做僱農，給人打工。說明當時羯族和漢族是混居的，並且羯族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他們現在也是以農業生產作為謀生的手段，他們是會種地的。因為是移民，所以他們並不佔有土地，需要為當地的漢人耕種或者打工來獲取微博的收入。

石勒在武鄉的時候，有些見過世面的老人和會相面的人說：此胡狀貌奇異，志度非常，其終不可量也。勸當地人對他好些，但是這些人並沒有當回事，不就是一個給人打工的胡兒麼，能有什麼出息？但是隻有河南偃師人郭敬和太原陽曲人寧驅對這個話是相信的，因為出身羯族，家境窮困，兩人時常會接濟石勒，石勒也知恩圖報，給他兩家種地，一點也不會惜力氣，是勤勤懇懇的幹活。

耕地

除了給別人耕田，石勒還要做別的零工，十四歲上還跟著同鄉運貨到洛陽去賣，閒來無事時，他依著上東門呼嘯。正好尚書令王衍路過，王衍也善玄學，一見石勒，心中大驚：曏者胡雛，吾觀其聲視有奇志，恐將為天下之患。就讓人去抓他，但是等他的人出來，石勒已經走了。可笑的是，王衍也得了山濤類似的評語：何物老嫗，生此寧馨兒？然誤天下蒼生者，未必非此人也！

王衍就是這樣的奶油小生

少年離亂，淪為奴隸，投靠汲桑，組建騎兵

晉惠帝太安年間，幷州飢亂，原來聚居的羯族人，為了活命，就四散開來了。石勒沒有轍，就去陽曲投靠了寧驅。當時北澤都尉劉監趁著兵荒馬亂，抓捕一些饑民當奴隸賣錢，他就像抓石勒，寧驅就把他藏起來了，劉監沒抓著他，但是這個地方是不能久留了，時間久了，也是給寧驅添麻煩。石勒就打算偷偷去投靠管理投降胡人的納降都尉李川，路上遇到了河南偃師人郭敬，就把眼麼前的困難跟郭敬說了。郭敬很憐憫他，供給他吃的和穿的。

石勒說，現在到處在鬧饑荒，我們留在這個地方也是個餓死。你們漢人還有地，還有存糧，我們這些胡人繼續留在山西都會餓死的。聽說冀州那邊的情況好一些，不如將胡人聚集起來，賣到冀州去，反正胡人在哪裡都是奴隸，我們在此地和冀州為奴沒有兩樣，好歹在冀州還有口吃的。郭敬覺得石勒說的很有道理。

奴隸

正好這時，建威將軍閻粹和幷州刺史、東嬴公司馬騰商議，要把山西本地的胡人賣到山東去充實那邊的兵力。司馬騰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放著這些饑民在此地也是個危險因素，不如發送到山東去，於是讓將軍郭陽、張隆把胡人都抓起，每兩個胡人用枷一副，發配到冀州去。

當時石勒已經二十多歲了，就在其中，每每被張隆所驅辱。這個世界上，有壞人就有好人，押解胡人的郭陽和弟弟郭時，剛好是郭敬的堂兄弟，在押解之前，郭敬就託付兩位兄弟善待石勒。所以一路上的胡人多有病餓而死，石勒也病了幾次，都是郭陽和郭時給與照拂，才能活著。

伏犀骨豐隆是大貴之相

半路上，石勒被賣給了荏平人師懽為奴，這算是有了口飯吃。若是石勒一直這樣做奴傭工，再過幾年，他三十幾歲了，怕也就老了苗了，不會有所作為。於是一個類似劉邦當時的一個老人出現了，他跟石勒說：“君魚龍髮際上四道已成，當貴為人主。甲戌之歲，王彭祖可圖”，你幹就完了。說完就不見了。這一次思想工作是不行的，接著老天爺就開始第二次思想工作了。

牧馬人

石勒是遊牧民族出身，善於相馬，於是就向師懽的鄰居牧帥汲桑自我推薦，可以從事養馬的工作。也該著石勒時來運轉，他就得到了比較輕鬆的牧馬工作。石勒在武安附近放馬的時候，正好有一群遊兵散勇，看見石勒孤身牧馬，就想搶劫。正在這時，有一群鹿跑過，這些人一看鹿肉比馬肉好吃多了，就去追鹿，放過了石勒。看著遠去的劫匪，石勒有些懵，突然又出現了一個老頭：你別看了，那些鹿是我變的，你應該成為中州之主，所以才救你的，但是你要趕快進行你的工作了，要不然我老來怪累的。

響馬

就這樣，石勒是開了竅了，既然這些人可以買賣我們，可以搶我們，我們為什麼不去搶別人呢？他就組織了平常在一起的八個哥們兒王陽、夔安、支雄、冀保、吳豫、劉膺、桃豹、逯明，組織了一支搶劫小隊，幹了幾票之後，其他人看著這生意不錯啊，又有十人郭敖、劉徵、劉寶、張曀僕、呼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趙鹿、支屈六加入進來，號稱十八騎（有漢人也有胡人，主要以漢人為主）。這些人往來赤龍、騄驥諸苑中，搶劫財物，並且把這些財物用來賄賂汲桑，就成了汲桑的心腹。

八王之亂

八王之亂，宗室攻殺，跟隨汲桑，投靠穎王

晉惠帝元康元年，皇后賈南風亂政，爆發了八王之亂，以汝南王司馬亮、楚王司馬瑋、趙王司馬倫、齊王司馬冏、長沙王司馬乂、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顒、東海王司馬越八王為主的皇室宗親你方唱罷我登場，為爭奪皇權引發了一場歷時十六年的戰亂，天下一下陷入了四分五裂的狀態。

成都王司馬穎通過蕩陰之戰，打敗了東海王司馬越，挾持痴呆皇帝司馬衷（晉惠帝）到了鄴宮（河南安陽），驃騎大將軍王浚就以司馬穎凌辱天子為名，帶領鮮卑大軍討伐司馬穎，司馬穎不敢和王浚對敵，便挾持晉惠帝南逃到了洛陽。

史書寫到這裡，大家要仔細回味一下，這個王浚是誰？王浚是太原王氏，字彭祖。大家是不是覺得有些眼熟了？對的，就是石勒在師懽家打工的時候，遇到的那個神祕老頭曾經跟石勒提過的：“君魚龍髮際上四道已成，當貴為人主。甲戌之歲，王彭祖可圖”。甲戌之歲是哪一年呢？是建興二年，公元314年，就在這一年王彭祖敗於石勒，被石勒所殺。所以某百科上說“可以與王彭祖商議”的翻譯是錯誤的。這裡的“圖”是“圖謀”之意，王彭祖是“圖”的賓語。另外一件事，王浚是帶領鮮卑軍討伐的司馬穎，可見當時鮮卑人在西晉是很普遍的，他們以自己的卓越的作戰能力，成為西晉的軍隊，這個也為鮮卑的逐漸強大，最後入主中原打下了基礎，而並非是一時的入侵，都是有歷史背景的。

劉淵

緊接著，司馬顒（yong）的先鋒官張方打敗了齊王司馬冏（jiong），又聯合成都王司馬穎一起討伐長沙王司馬乂，張方等人率精兵七萬，會同陸機（對就是那個文學家陸機）的三十萬大軍，攻入洛陽，殺死了司馬乂。事後，張方和司馬穎將晉惠帝挾持到長安，晉惠帝是個痴呆皇帝，什麼事兒也不懂，生於亂世，也是遭了罪了。

最初河間王司馬顒和成都王司馬穎是聯合起來的，但是司馬穎的名聲太差，函谷關以東地區起兵的名號都是為了誅殺司馬穎，這個河間王就覺得很有壓力了。要不然咱們就在背後捅弟兄兩刀，減緩一下壓力？說幹就幹，於是就在朝廷裡開始商議廢掉司馬穎（太安二年，公元303年）。次年，司馬穎被廢除皇太弟之位。

這一年匈奴混血劉淵在山西幷州稱王，建立漢國。因為劉淵的女祖先是劉邦的宗室女，所以他們以劉為姓，追尊漢室皇帝，並以漢為國號，以示繼承。永嘉二年正式稱帝，年號永鳳。

司馬穎的舊部下，陽平人（河北館陶）公師藩因為自己的主子被廢除皇太弟的位份，非常憤怒，他便自稱將軍，在清河郡鄃縣（山東德州夏津縣）起兵，迎接被廢位的司馬穎，他在當地聚集了數萬兵馬，聲勢浩大。

汲桑和石勒就在德州放馬並且打劫，等待有英雄人物的出現。現在有個過氣的皇族司馬穎就在德州，不管以後如何，也可以做附尾青蠅，先巴結上，以後再說。於是汲桑和石勒，帶著他們組建的搶劫小分隊十八騎和幾百匹馬，前去投靠了公師藩和司馬穎。

勒石

出師不利，靠山被殺，蒐羅逃亡，自立山頭

投靠了皇族之後，汲桑和石勒以為可以大幹一場。汲桑還給石勒改了姓名，以石為姓，以勒為名，倒過來就是勒石，大概期望他能夠勒石記功，有所作為吧。

公師藩任命石勒為前隊督兵，去攻打在安陽的平昌公司馬模。結果一到了安陽，就被司馬模的將軍馮嵩打敗了。這個公師藩也是不濟，從白馬津（河南滑縣）渡河南逃，在濮陽被太守苟晞狙擊殺死。汲桑和石勒又沒了靠山，大樹一倒，便做了猢猻散，逃回了老窩。

他們回到德州還能幹嗎？打撲克麼？不是，還是要從事老行業啊。史書上，對這個沒有明說，但是汲桑任命了石勒為伏夜牙門。這是個什麼職位？大家琢磨一下，夜裡埋伏的牙將，就是晚上搶劫的啊，跟曹操那個摸金校尉異曲同工。

摸金校尉

通過投靠公師藩的經歷，汲桑和石勒也明白了一些門道，知道了那些號稱幾十萬的大軍是怎麼來的，還知道了“拉大旗，作虎皮”的道理。

他們首先要壯大自己的隊伍。人從哪裡來？他們就開始物色了，一個是到附近郡縣去劫掠囚犯，這些人對於朝廷是痛恨的，所以很容易團結。另外，蒐羅“山澤亡命”，這些人也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並且有了反心，只是力量不強大，他們是有依附強大力量的需求的。通過溝通，加上石勒的個人魅力，很快，汲桑的人馬從十八騎和一班放馬的人，壯大到了過萬。

有了人馬之後，汲桑腰桿子就硬了，他要自立山頭。一開始他不敢叫大了，也學公師藩，自稱大將軍，旗號就是給成都王司馬穎報仇，幹掉東海王司馬越（打敗了司馬穎，任太傅，把持朝政）、東贏公司馬騰（當初販賣過羯族人）。

皇太弟司馬穎

石勒作戰勇猛，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他也徹底想明白了，在這個亂世立足的方式。他拋棄了一切顧慮開始了他的廝殺，史書記載他屢有戰功，被封為掃虜將軍、忠明亭侯。大家想這個戰功是什麼？就是打敗周圍的割據勢力，把他們的錢財搶過來，充實自己的隊伍。有了錢，就能養更多的人。很快他們的連續勝利，引來了更多的人的加入，他們的隊伍就像滾雪球一樣迅速積累。

汲桑他們拉隊伍的旗號是給司馬穎報仇啊，因為司馬穎是被司馬顒廢黜，頓丘太守馮嵩抓住，范陽王長史劉輿殺死，這些人統統都在清算名單上。在感覺勢力差不多的時候，汲桑就準備進攻鄴城了，石勒作為前鋒都督，長驅直入，首先幹倒了敵方前鋒馮嵩，守鄴城的軍隊猝不及防，一下潰敗。石勒殺進城去，斬殺一萬餘人，在鄴城的司馬騰當然也不能倖免。汲桑軍劫掠婦女珍寶而去。

接著他們乘勝追擊，從延津（河南新鄉）南渡黃河，攻擊兗州。現在是東海王司馬越做太傅，保持朝政，突然出現這麼一隻武裝力量，搞得人人自危。他當然要出面干預一下，要不然沒有辦法當老大了，於是派了打敗公師藩的苟晞、王贊等人帶兵討伐汲桑和石勒。

河南新鄉

遭遇勁敵，再次失敗，為求生存，投靠劉淵

苟晞他們還沒到之前。幽州刺使石尟（xian，同鮮）先過來了，跟石勒在樂陵（德州境內）懟起來了，石尟死戰未勝，向田禋（yin）求救，田禋帶著五萬人過來救石尟，還是沒能打敗石勒。後來苟晞帶兵來了，這個苟晞也是個人物，跟石勒在平原和陽平之間來回拉鋸，打了三十餘戰，耗時幾個月，雙方互有勝負，但是都不是壓倒性的，就這樣僵持著。

司馬越覺得有點慌，萬一苟晞輸了，朝中就沒有人能擋得住石勒了，不行，我得增兵。於是又派兵進駐雙方交戰附近的官渡，為苟晞助威。有的時候，軍心是很重要的，軍心一弱，原本兩家實力相當，可能就要輸。司馬越在官渡駐兵，直接影響了石勒的軍心，在雙方對陣的時候，被苟晞軍擊潰，損失兵力上萬人。這下子雙方沒法僵持了，汲桑和石勒商議去投靠新近立國的劉淵，在半路上有遇到冀州刺史丁紹的伏擊，隊伍被打散了，汲桑和石勒也走失了，汲桑去了馬牧，石勒去了樂平，汲桑在路上被俘斬首。

上黨仙堂山

作為敗軍之將，石勒的處境非常不好，萬一他此時被捕，也難逃汲桑的下場。環顧周圍，投靠劉淵還是可以暫時棲身的，但是要投靠劉淵，中間要穿過晉朝的控制區，這是很危險的，所以他南繞上黨前往幷州。在他的老家上黨，他聽說胡人部大（應該是首領的意思）張㔨（bei）督、馮莫突帶領的數千人在附近山上紮了寨子，自立門戶。與其自己去往幷州，還是暫時去投靠他們安全一些，都是胡人，他也熟悉胡人的風俗，不可能無故拒絕來人的。

果然，張㔨督一見石勒，就跟他合了脾氣，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石勒一直在張㔨督這個小廟裡也沒有什麼太大作為。他待了些日子，看穿了張㔨督的危機。

於是就跟張㔨督說：大單于劉淵起兵反晉時，老大您當時沒有跟他一塊，是自己覺得能自立門戶嗎？

張㔨督說：不行啊。

石勒說：如果不能獨立門戶，現在的兵馬太少了，遲早被人滅掉，所以還是要找個靠山的。別的部落投靠了劉淵，就會收到賞賜，咱們手底下的弟兄也蠢蠢欲動了，到時候他們反了你，去投奔劉淵，老大您可就危險了，還是早作打算的好。

這一句話正好說中了張㔨督的心事，他自己也是家族繼承的部大之位，自己本身沒有什麼謀略，所以特別擔心部下謀反。經石勒這麼一說，他覺得還是投靠了劉淵要安全一些。於是他就和馮莫突跟著石勒去找了劉淵，劉淵倒是大方，接納了他們，封張㔨督為親漢王，馮莫突為都督部大，這是安排了他們兩個。論起張㔨督投漢這件事來，石勒的說服之功很大。他自己雖然敗軍，但是原來的十八騎還在，他又有珍貴的作戰經驗，所以對於劉淵，他比張㔨督要有用。論功、論能力，他的官職也應該比張㔨督大，這一點，求賢若渴的劉淵一點也不糊塗，於是封了石勒為輔漢將軍、平晉王，讓石勒統領張㔨督、馮莫突及部眾。石勒還是拜了張㔨督為大哥，因為都是胡人，不重姓名，索性就讓張㔨督改了姓名，與自己同姓，叫石會。

烏丸是東胡

在劉淵附近還有一支烏丸人，大約有兩千人，首領叫伏利度，劉淵曾經招降他們，他們也不願意。於是又派出石勒去收復他們，石勒擁有的這種能力，可能跟他小時候幫他父親管理部下時得到的吧。他一到了伏利度那邊，就得到了伏利度的信任，把手下讓石勒帶領。石勒經常帶著他們出去劫掠。搶劫這種事，石勒當時在苑上的時候，練得輕車熟路，比烏丸人強多了，於是跟隨石勒的烏丸人也開始歸附他。石勒知道眾心屬己，就動手把伏利度抓起來了，他當著伏利度的面問烏丸人：倘若今天我們起兵反晉，我和伏利度誰堪為主？結果大家都一直推選石勒，伏利度一看自己失去民心，並且石勒確實比自己有本事，也誠心歸附石勒。於是石勒就放了伏利度，一起投奔了劉淵。胡人雖然性子野，就有一般好處，一旦他認可你的能力了，就不再反叛，一門心思跟著你，不會因為之前你投靠我，如今你在我頭上，我就要想方設法，捅你刀子，把你弄下來。劉淵封了石勒做山東征討諸軍使，並且就被伏利度安排做了他的手下，以後也沒聽說伏利度反過石勒。

前趙又稱漢趙

有了編制，展現才華，

之前石勒跟隨汲桑，算是草寇，由於沒有正常的財物供給，他們的日常花銷就要完全依靠劫掠。但是劉淵是有領土的，他有正常的賦稅收入可以維持開支，所以石勒跟隨劉淵之後，風格也發生了變化。

劉淵令四王子劉聰攻打壺關，令石勒為前鋒，結果拿下壺關，後來又攻下魏郡、頓丘等地。在佔領這些地方之後，除了挑選了五萬青壯年作為擴充兵力之外，沒有縱兵劫掠。這件事對於紛亂的時代真是讓人覺得謝天謝地了，於是百姓對於這個人開始有了一點好感。史書記載：“軍無私掠，百姓懷之。”

永嘉二年，劉淵正式稱帝，遣使持節授了石勒平東大將軍，並且保持原來的校尉、都督、平晉王稱號。石勒又開始攻打鄴城、冀州、中丘、鉅鹿、常山、中山、博陵、高陽諸縣，魏郡太守王粹、西部都尉馮衝、乞活赦亭、田禋都被殺死。除了收納晉軍敗兵以為己用，石勒還是看重胡人的作戰能力，讓手下張斯帶著自己的大令，說服幷州諸縣的胡人，加入自己的隊伍，一時歸附的人成千上萬。

當初打敗過司馬穎的王俊（王彭祖）手下有鮮卑軍，人數多，作戰能力強，一看石勒這個勁頭勢不可擋，此時不扼殺他，怕以後就更難處理了。王浚令祁弘帶著鮮卑將領段務塵率十多萬鮮卑軍討伐石勒，這下子石勒又遇到了硬茬子，被祁弘打敗，退回了黎陽。

善敗者不亂，雖然兵敗，但是石勒並未慌亂，一方面防止之前歸附的地方叛亂，一方面重新組織人繼續攻打各郡縣，每攻下一處，就設置地方官，安撫地方。這樣，在兵敗之後，他又攻下了三十多處郡縣。

劉淵對於石勒也是很信任，在戰事中，派使節封石勒為鎮東大將軍、汲郡公，石勒因為自己未獲全功，堅決推讓汲郡公的爵位。接著，石勒又攻下者圈、苑市、白馬、鄄城、倉垣、廣宗、清河、平原、陽平、長陵諸縣，這時候，投降石勒的人高達九萬餘人，石勒的隊伍一下子就超過了十萬多人，這個時候跟王彭祖的兵力就相當了。

劉淵死後，四皇子劉聰殺兄登基，依然很倚重石勒。

歷史上的洛陽被數度焚燬

老主病逝，新主登基，圍攻洛陽，南下江漢

漢趙烈宗劉聰登基之後，要繼承他老爹的遺志，繼續攻伐天下，滅掉晉朝。晉朝的首都在洛陽，當然打下洛陽，晉朝就差不多了玩完了。當然洛陽洛陽城高兵多，也比其他地方更難打。

劉聰的太子劉粲會同石勒攻打洛陽幾次不下，就只好先把周邊的小郡縣先啃下來，然後繞道江漢地區，最後佔領了襄陽江夏等地區。原本石勒的手下以為石勒攻打襄陽這些地方，不過是為了劫掠物資，是游擊戰，並沒有佔領的意思。但是就在這個時候，石勒的思想發生了變化，他看到了江漢地區的富庶，就有了雄踞此地的心思。他的謀士張賓，覺得這些地方太陌生，時間久了在這個地方留會增加危險性，建議石勒趕快離開，但是石勒沒有聽，結果北方人不適應南邊的氣候，正好遇上了瘟疫，士兵死傷大半。渡過沔水，佔領了江夏。

南方不能再深入了，還是要以滅洛陽作為主要目標，石勒又掉過頭來攻打新蔡，許昌。

王衍就是叫銅錢阿堵物那個人

殲滅晉軍精銳，滅亡西晉

現在是石勒打上門子來了，洛陽也不得不出兵迎戰。東海王司馬越不得不出兵迎戰，雙方還沒有正式打，司馬越就在項城憂懼而死。司馬越死了，石勒當初起兵的一個大目標已經實現了。

西晉這邊呢？出來這二十萬人到底打還是不打？要是打，由誰領頭打？這個時候，朝中大臣隱隱覺得大勢已去，誰也不願意挑這個頭，但是一開始的時候，不都是爭著往上爬麼？這些人不惜突破道德底線，攻訐陷害同事、忠良，取得高位。如今報應來了，大家一致推舉王衍作為主帥，領導這二十萬人跟石勒打。

王衍，大家還記得麼？就是石勒十四歲的時候，看見他相貌不凡，就起了殺心的那個王衍。真是嘲諷啊。

王衍擅長清談，人長得白淨好看，一時稱為名士，可是有好做什麼使呢？他們沒有多少實戰經驗，比起石勒來差遠了。這個人私心又重，打仗的時候，他自己不上，先讓錢端做先鋒去跟石勒拼命，就這個樣子怎麼能安撫住民心，很快錢端被石勒擊敗，石勒趁勢衝擊晉軍，結果晉軍四散奔逃，人踩人也踩死不少，連帶上衝殺的，戰場上一時死屍如山。石勒等人就攻佔了洛陽。

王衍、襄陽王司馬範、任城王司馬濟、西河王司馬喜、樑王司馬禧、齊王司馬超、吏部尚書劉望、豫州刺史劉喬、太傅長史庾顗等這些大貴人都被石勒活捉。石勒活捉這些人後，也不忙著殺他們，讓他們到行轅帳下，詢問晉朝的情況，以便以後管理。

這些有骨氣的大人們此時此刻也沒有那麼多春秋大義了，覺得交代的越多，石勒越會放過他們，就開始出賣晉朝，把朝廷的大事小情統統交代，唯恐有落下的。這裡面只有司馬範表情嚴肅，什麼不說。最後他聽著這些大人們說的，實在聽不下去了，就回過頭來呵斥王衍和司馬濟等人：“今日之事，何復紛紜”！，就是說，事情都到了這個份兒上，還有什麼好說的，要點臉吧！

一開始石勒看見這些大臣在這個地方瞎扯，他對於晉朝完全持輕蔑的態度：有這麼一幫人，晉朝不亡才怪了！聽到司馬範呵斥群臣，他心頭一驚：這是個人物，可以。

石勒跟王衍聊，王衍此時可不是十幾年前了，在石勒面前表現的非常誠懇，總結了西晉滅亡的幾條原因，還說西晉滅亡不關自己事，自己從小就不喜歡政治。最後他還勸說石勒稱帝。他的厚顏無恥讓石勒實在失去了耐性，呵斥他：“君名蓋四海，身居重任，少壯登朝，至於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邪！破壞天下，正是君罪。”左右士兵一看主人發怒，上來就把王衍押下去了。

石勒跟自己的謀士孫萇商議：我也是南征北戰，閱人無數了，就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貨，我還能讓他活下去麼？

孫萇說：他是晉朝的三公，前朝宰輔，你怎麼用他，他還會好好給我們幹麼？現在他說這個話，不過是為了求生，但是事後她他這種沒德行的人會遵守自己的誓言？弄死吧，沒什麼可惜的。

石勒說：行，就這麼辦吧，不過別讓人落下話柄，殺他的時候不能用刀。

孫萇說：好噠，知道了。

石勒：對了，還有那個叫司馬範的，雖然也不會跟我們混了，也活不得了。但是他是個有骨氣的，我敬重他，殺他的時候也不能用刀。

孫萇：嗯嗯。

於是當天那些無恥的西晉親貴都被斬首，夜裡司馬範和王衍被帶到一堵土牆之下，軍士推倒土牆，壓死了二人。

會同石勒攻打洛陽的有王彌、劉曜，石勒將攻打洛陽的首功讓給二人，自己退出洛陽，駐紮在許昌。昭武皇帝劉聰派人敕封石勒為徵東將軍，石勒堅辭不受，表現出了極好的個人品德，讓別人更加佩服他了。

被牆砸死，也是死的一奇

平息內鬥，初建基地

《象》曰：澤上於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人就是這個樣子，在一開始時，為了滅掉西晉，大家還能團結一致，現在西晉被滅掉了，人心就生了異變了。

這個王彌是山東萊州人，原來他是汝南太守王頎的孫子，也算是官宦之後，但是西晉末年跟隨劉伯根造反，後來投降到劉淵的手下，成為石勒的同事。王彌會同石勒、劉曜攻入洛陽時，縱兵劫掠，囚禁懷帝，侮辱羊皇后、殺死太子，挖墳燒廟，搶劫府庫，殺死百官及宮人多達三萬餘人。他的這種殘暴的行為，劉曜（劉淵的侄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勸告王彌不要造這個孽。王彌是搶紅了眼了，怎麼會聽他勸說。劉曜就殺了王彌一個正在搶劫的牙將以示警告，王彌立刻就翻了臉，跟劉曜打起來了，雙方又死傷過千。

事後在長史張嵩斡旋下二人和解。後來二人又因為遷都的事又鬧翻了，王彌帶兵去了項關。

大概是石勒早看出來兩個人的矛盾，才避走許昌的。

王彌在搶劫了洛陽之後，還送給石勒一些財寶糧食，表面上是和石勒關係很好。暗地裡他採納了劉暾的計謀，召集青州的曹嶷來謀取石勒的勢力。他還做了一件弄巧成拙的事。

石勒俘虜了當初數次打敗自己的苟晞，但是並沒有殺他，反而讓他當了自己的左長史，王彌就寫了一封十分肉麻的祝賀信，顯得非常反常。石勒把信拿給謀士張賓看，張賓對於王彌這種反常行為的判斷是：禮下於人，必有所圖。而且要當心王彌這個人，即凶殘，又狡詐。

石勒就上了心了，正在王彌邀請石勒一起去找曹嶷期間，石勒的巡邏騎兵捉住了給曹嶷送密信的劉暾。石勒一看王彌寫給曹嶷的信，不由大驚，“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石勒就開始謀劃除掉王彌了。為了不洩露消息，石勒祕密處死了劉暾。

王彌誰不知道劉暾被殺的事，在他的腦子裡，石勒還是很信任他的。此時他正和“乞活軍”（由流浪的饑民組成的一支隊伍）的劉瑞在對陣，眼看著就打不過劉瑞了。王彌就向石勒求救，石勒一開始沒有想救王彌了：我們兩個是同事，你在暗地裡想著算計我，現在有難了，你就跑過來找我了，當我是傻的麼？再說我現在也正在和陳午（也是乞活軍頭領）在打仗，哪有精力去救你呢？

但是他的謀士張賓卻說：老大，之前抓劉暾的時候，您就想著幹掉王彌了，之會沒有機會。現在老天爺正在給你機會呢。眼前的陳午是個小人，不足為道。但是王彌這個人凶殘狡詐，又有本事，此時不除，必為後患！

於是石勒就用了張賓之計，先分兵攻打劉瑞，救了王彌，之後又回來打敗了陳午，收了陳午的隊伍。趁著王彌對石勒又感激之心的時候，他們邀請了王彌一起喝酒。王彌的長史張嵩就勸說王彌不要去：天下紛亂，道義喪失，主公此時赴宴，恐有專諸、孫峻之禍！但是王彌這個人有些剛愎自用，沒有聽張嵩的好勸，還是去了，結果席間被石勒斬殺。石勒將情況上報劉聰，說王彌劫掠洛陽，與宗室互攻，並且反出項關。劉聰覺得石勒做的好極了，讓他收編了王彌的隊伍，又加了封號。

投降石勒的苟晞、王贊試圖謀反石勒，也被石勒發覺，斬殺了二人。

此時的石勒，好像有點失去了方向。攻打洛陽的任務完成之後，要幹些什麼呢？他零零星星的去攻打了豫州，但是也沒有什麼意思。他將大軍駐紮在葛陂，在當地收降了一些官員。順便修整一下，考慮以後的去向。期間，東晉的劉琨試圖招降他，被他以異族出身為理由拒絕。

石勒在葛陂修整期間，修葺被戰亂損壞的房屋，督促當地人恢復農業生產，有計劃地製造船隻。他現在的目標很迷茫，此時的漢趙昭武帝開始昏庸，統治也開始混亂，這不是個長久之主，東晉自己也不能去，自己的未來在哪裡呢？

還好他有一個很厲害的謀士張賓，張賓在他迷茫的時候，給他指出了稱霸天下的道路：“邯鄲、襄國，趙之舊都，依山憑險，形勝之國，可擇此二邑而都之，然後命將四出，授以奇略，推亡固存，兼弱攻昧，則群凶可除，王業可圖矣！”

張賓這番話令石勒第一次開始萌發，自立門戶，稱霸天下的念頭。就是從葛陂出發，石勒開始了自己的建國稱帝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