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周媛

東大街在上世紀60至90年代,都是西安最熱鬧繁華的地方之一,堪稱西安的美食一條街,老字號林立,四面八方的食客慕名而來,整條街熱鬧非凡。除了人們耳熟能詳的西安飯莊、老孫家泡饃、白雲章餃子館等大店外,以經營小吃聞名的山西飯館給老西安也留下非常深的印象。

招牌為郭沫若先生題寫

早先在山西飯館當員工,後擔當經理的郭元喜,對山西飯館既熟悉又有感情。他祖籍河南滎陽,1956年生於西安。他們家從爺爺輩就來西安闖蕩,在西安扎根80多年,打下一份家業,也是西安有名的大戶。郭元喜說,山西飯館的前身是豫晉食堂,位置原來在尚德路與東大街十字的東北角。他家原在東大街馬場子口,離豫晉食堂很近。豫晉食堂是哪一年建的,郭元喜稱不清楚,但自他記事起,食堂就在,四五歲的他就經常跑到食堂裡玩。豫晉食堂原是二層木樓結構,設施比較簡陋;上世紀60年代,從原來位置搬到馬路對面、尚德路與東大街十字的西北角向西二三十米處,蓋了大平層,經營面積擴大。1976年,原有廳堂拆除,在離原址不遠處開始蓋樓房。大約在1977年,飯店蓋起帶地下室的六層樓房,一樓經營飲食,二至六樓為員工宿舍、倉庫(後部分改作旅店)。幾十年來,豫晉食堂幾經更名,“文革”初期改為“先鋒食堂”,“文革”後,也就是六層樓房蓋好後,新營業場所正式定名“山西飯館”。

說到郭沫若先生為山西飯館題寫招牌,不能不提西安飯莊。1977年,西安飯莊新大樓在東大街新址上矗立,當時西安市一位領導借進京開會的機會,專程拜訪了郭沫若先生,並請郭先生為新落成的西安飯莊題寫招牌。郭先生與西安飯莊也是有淵源:1956年他來西安考察時,品嚐了西安飯莊熱氣騰騰的黃桂稠酒後,十分驚喜,稱讚其“不似酒、勝似酒”。這次見是為西安飯莊題名,郭老欣然答應,奉獻了墨寶。當時山西飯館與西安飯莊同屬西安飲食公司旗下國營飯店,應來人要求,郭老也給新落成的山西飯館題寫了招牌。郭元喜說,郭沫若先生給山西飯館題寫的招牌掛上去後,吸引很多人來觀看。多年後牌匾遺失不見了,誰也說不清現在在哪裡。


【西安地理】東大街的山西飯館

這棟大樓的右邊部分是山西飯館原址



師傅們曾專程去山西學炸麻花

1979年,23歲的郭元喜進入山西飯館。他能進國營食堂端上鐵飯碗,跟他母親馬雲仙有關。

郭元喜的母親原在西安飯莊保育院上班,也就是照看職工幼小的子女,解除他們的後顧之憂。後來西安飯莊設立了外賓接待部,外賓就餐就到這裡。保育院與外賓接待部僅一牆之隔,小孩的哭鬧聲時常打擾到外賓就餐,於是組織上就把保育院遷到相距不遠的山西飯館,他母親也就成了山西飯館的員工。(當時國營飯店同屬一個系統,不僅西安飯莊、山西飯館,飲食行業的其他飯店人員互相流動十分正常。)1979年,母親退休,郭元喜接替母親,成了山西飯館的一名員工。

郭元喜記得,他進飯店時山西飯館三間門面寬,十多米深。經營品種與以前比有了很大變化。豫晉食堂最早經營山西、河南風味炒菜,到山西飯館大樓蓋起後,便主營小吃,這其中最有名的是油茶、麻花、一窩絲、山西刀削麵等。在郭元喜的印象中,這幾樣小吃在西北五省(區)舉辦的歷次烹飪大賽都得過金獎,許多顧客早上五點過來排隊,店堂裡天天滿座,人聲鼎沸。

山西麻花中,最有名的當屬“神池麻花”。神池縣位於山西省忻州市,以手工炸制傳統麻花享譽全國。郭元喜說,當時飯店的師傅們分頭去山西學習小吃製作技藝,有學做刀削麵的、有學制油茶的,還有幾位師傅專門到神池縣學習炸麻花,其中就有飯館的大師傅張瑞海,因此山西飯館經營的山西麻花很正宗。

山西麻花什麼特點呢?一是香。用上等麵粉,加入自制的酵面使勁揉,待面發好,給面中摻油。其他地方的麻花通常100斤面裡放20斤油,山西麻花放40斤油,炸出來的麻花油香可口。二是酥。內行知道這麻花剛炸出來不好吃,放三天再吃,又酥又脆,入口即化。有人拿起麻花輕輕一碰,就酥了,這也是檢驗其是不是正宗山西麻花的辦法。三是色正。麻花分鹹甜兩種,鹹麻花黃中透亮,甜麻花100斤面裡放8斤紅糖,再放少許糖精。紅糖使麻花色澤紅亮,糖精提味,使麻花有種獨特的口感。當時作為早點的麻花每天都是供不應求,前面有顧客等,後面操作間人忙得顧不上喘氣,每人一天得搓完一袋面,50斤,也就是500根麻花,一根麻花當時賣8分錢,已屬高消費。

油茶、“一窩絲”堪稱小吃一絕

山西飯館經營的杏仁油茶,每天賣5大鍋,一鍋120碗,賣完收攤,顧客要喝天不亮就得來排隊。制油茶先炒麵,將標準粉幹鍋炒成薑黃色飄出麥香,再把從中藥倉庫進的苦杏仁用開水一煮,涼水一過,把皮搓掉,泡上一夜,拔出苦味。製作時在鍋里加水衝開炒麵,接著放杏仁、花生碎、五香粉、鹽,快出鍋時淋點大油,油茶的香味一下提起來了。郭元喜幹飲食幾十年,他總結說做麵食,比如酸湯餃子、素面,湯里加點大油,味才正,否則味道就寡淡很多,這也是個竅門。

山西飯館最著名的要數“一窩絲”了。生粉和麵,100斤面加20斤白糖,拉成比頭髮絲還細的白絲,再刷40斤油,然後一窩窩放入烤箱烤制8分鐘即成。當時市面上很少有烤箱,飯館這臺烤箱還是在西安礦山機械廠定做的。兩個“一窩絲”才一兩,3毛錢,比點心都貴。郭元喜回憶,“一窩絲”是飯館主打品種,山西飯館的廚師沒有不會拉絲的,如果不會拉,在飯館就幹不成。一個師傅一天要拉幾十斤面,站四五個小時。

“一窩絲”色澤黃亮,吃到嘴裡酥脆香甜,是西安的著名小吃。當時西安飯莊、人民大廈、丈八溝賓館、國營二食堂等飯店的“一窩絲”都是從這裡學的,講究面能穿過針眼,火柴能點著,還傳說多少斤面拉成絲能繞地球一圈,種種美談令老百姓津津樂道。“一窩絲”因工藝複雜,現在已經很難見到了。

山西飯館經營的品種還有用自制刀片削出的正宗刀削麵,郭元喜至今還保留著他當年用的削麵刀片。用筷子將麵糊順碗沿撥出近一尺長的撥魚兒,用醬油、五花肉炒出的絕味炒麵……炒麵的鍋類似現在的鐵板燒,呈長方形,長1.5米,寬0.8米,一鍋能炒幾十斤面,還供不應求,群眾說這面不僅頂飽,味道也是其他地方做不出來的。

顧客至上絕不短斤少兩

那個年代,國營飯店對食品分量要求很嚴,上級飲食公司有專門的監督員每天巡視檢查。在山西飯館,炸麻花師傅揪的一個個面劑子,監督員要隨機稱分量,10個面劑子1斤9兩是定的。一個饅頭2兩7到2兩9,一碗餛飩十到十二片,少一點都不行,賣給顧客的必須足斤足兩。逢年過節,山西飯館也搞多種經營,比如端午節包粽子、炸糖糕,元宵節賣元宵。有次監督員檢查出一斤元宵少了5錢,罰了飯店500元。郭元喜至今記得這麼件事:一天他賣涼菜,一盤蓮花白定價2毛,他誤以為是4毛,賣給顧客。到晚上一查賬,營業額多出十幾塊錢。領導把所有員工都留下來找原因,查來查去問題出在他身上,只好接受批評。

在飯店工作有講究,當廚師的,有摳鼻子、挖耳朵這些毛病的,師傅就不喜歡,甚至勸你改行。上崗前,刮鬍子、理髮,先要把自己收拾得精幹利索,廚師揉麵炒菜時若抽菸更要受罰。幹廚師技藝要精,就得下苦。飯館有個新員工賣涼皮餄餎,一天才賣出四碗。師傅便讓她回家拿幾個小碟分別盛上沙子、水,反覆練調涼皮的動作,說動作像舞蹈,手裡有功夫了,才能吸引顧客。

幾十年來,“顧客至上”始終是這家老飯店的最高宗旨。由於經營有方,飯店效益很好,職工的獎金超過了基本工資。當時山西飯館和西安飯莊、大華飯店、樊記肉夾饃店、東昇食堂都是一個系統,飯店之間經常借用廚師,互相傳藝。“那年代人們的思想比較單純,都想著把活幹好,把飯店的牌子保住。”郭元喜說。

飯館關閉員工顧客不捨

【西安地理】東大街的山西飯館

1985年,29歲的郭元喜當上山西飯館經理,見證了飯店最紅火時的景象。當時操作間分麻花組、“一窩絲”組、面組等,專門搓麻花的就有13個人。營業廳200平方米,擺有16張圓桌,能辦婚宴。飯店員工每月工資三四十元,獎金竟高達八九十元,是工資的三倍,這在當時也創下行業奇蹟,山西飯館生意之火爆令其他單位羨慕不已。為了服務群眾,飯館也搞“外賣”,員工蹬著三輪車,拉著麻花、燒餅沿街叫賣。群眾見車上掛著“山西飯館”的牌子,將信將疑地問“真是山西飯館的嗎?”員工不用回答,拿起一根麻花,輕輕一磕,馬上酥了,群眾見了蜂擁而上,搶購一空。

1984年山西飯館除搞餐飲外又在樓上開辦旅館,普通客房設施比較簡單,大多是架子床,高檔客房設有沙發等。當時改革春風吹起,住店的多是南來北往的生意人,旅館生意很好。從客人口中,大家也瞭解了許多新鮮事物。

郭元喜介紹說,1989年底,飯館的地盤交給碑林區百貨公司,飯館關門,店內108名員工被分流到不同單位,郭元喜也被安排到一家百貨商店。離開時,大家都是依依不捨,許多老顧客也直嘆以後再也沒有口福了。

2016年,郭元喜退休。從山西飯館出來,他換了好幾個單位,幹得都不錯,但最想念的還是在山西飯館的十年時光。歲月流逝,幾經易主,好在山西飯館的老樓至今屹立於東大街,它見證著西安餐飲行業曾經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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