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義榮每年都會來陪何媽媽吃頓飯。
■何建懷遺照
拱北海關關員奔波八百里,代戰友回家“探親”三十一年…
在廣東珠海,有一位老戰友,每年清明,他都會來到長眠烈士的墓園,與永遠20歲的師弟聊上幾句,然後奔波八百里,代戰友回家“探親”……31年歲月流逝,只為心底一句“你的媽媽就是我媽媽”的生死承諾。世界變化很大,不變的,是這31年的“探親”路。
這位老戰友,名叫吳義榮,是拱北海關一名烈士何建懷當年的師傅,現任拱北海關下屬的灣仔海關關長。每逢清明時節,珠海木棉花開,吳義榮就會帶著團支部年輕人和新關員,先到墓園為烈士掃墓,然後踏上這條去往粵北樂昌的探親路。31個清明節,吳義榮就代替他走了31年……不曾間斷。
■新快報記者 陳婕 通訊員 樊詩如 江霞 文/圖
20歲戰友倒在緝私行動中 今天是何建懷犧牲後的第31個清明,3日早上,吳義榮整理好行裝,匆匆趕往珠海城軌站與同行的幾個年輕人會合,他們的目的地是距珠海400公里之外的樂昌市——何建懷烈士的故鄉。
昨日,海關總署辦公廳官方微博“海關發佈”也在微博上對此進行了視頻直播,在一個長達數小時的視頻裡,觀眾們跟隨鏡頭與吳義榮一起去看看緝私烈士、看看英雄的母親。
坐在城軌上的吳義榮,望著窗外,聽著列車與軌道摩擦發出“唰唰,唰唰”的聲音,思緒似乎把他帶回了31年前……
上世紀80年代,珠江口海上反走私形勢嚴峻。1985年11月,19歲的何建懷考入拱北海關。從小喜舞棍弄棒、心懷英雄夢的他,剛入關就主動申請加入工作危險、任務繁重的海上緝私隊伍。吳義榮比他早4年進海關,在同一條艇上工作,是帶他的師傅。聊到對何建懷的印象,他說,“建懷的愛好很廣泛,打球、彈吉他、唱歌,陽光大男孩,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男神’。出海查私,在海上一漂就是一二十天,年輕人要巡邏、值通宵班、查船、押船、辦案……何建懷任勞任怨,很能幹、不計較”。
1986年7月6日00:45,珠江口海面風高浪急,何建懷所在的702艇加速追擊一艘滿載錄像機等貨物的走私船。為制服走私分子,何建懷看準時機,勇敢跳船,當時他已經跳到走私分子船上,但走私船不肯就範,猛打左舵去撞擊緝私艇,導致他雙手抓住的支架被巨大的衝擊力撞斷,人失去平衡以後,重重地砸在左甲板的舊離合器上,造成腰椎骨折、腎臟破裂,人就這樣犧牲了。
回憶當時的場景,吳義榮眼泛淚光,“那時候,所有人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沒想到朝夕相處的戰友就這樣走了。現在回頭想,當時海上環境那麼惡劣,在兩條高速行駛的船上,他選準時機、選好位置主動勇敢地跳過去,這就是他的選擇,他無愧於自己入關時的誓言,讓人敬佩!”
八百里趕路看望白髮母親
何建懷犧牲後,海關各級領導和組織非常關心,多次安排人員去看望烈士家屬,關心家裡情況,幫助解決實際困難,吳義榮每次都去,只為心底一句“你的媽媽就是我媽媽”的生死承諾。
說起31年前,從珠海到樂昌縣交通不便,需要乘坐輪渡、“綠皮火車”和汽車,耗時兩天才能到達,後來隨著時代變化,交通大大改善,探親路越走越順,吳義榮與何建懷家人的情感也越發深厚。轉眼31年過去了,世界變化很大,可這份堅守沒有改變。
跟隨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棟曾被大水浸過的舊樓房,貼著各式小廣告的牆面斑斑駁駁,何建懷的家就在二樓。春節過去不久,何家門口還貼著“和順滿門添百福,平安兒女值千金”的春聯。開門的正是何建懷的母親,老人家滿頭白髮,精神還算不錯。據悉,得知吳義榮要來,何媽媽在頭一晚上就開始和麵,準備餃子餡兒……
何媽媽家裡整齊乾淨,錯落有序地擺放著老人家侍弄的花草,客廳牆面的正中間掛著一幅大照片。據悉,那是1999年10月何媽媽參加“全國海關先進集體先進工作者表彰會暨英模代表大會”的合影,還有一張全家福,十多個兒孫簇擁著老兩口,唯獨缺了二兒子何建懷。
塵封的鐵皮盒子
何媽媽向來探望自己的關員,打開一個鐵皮盒子,裡面裝著一些發黃的老照片、何建懷讀書時的學生證和筆記本、一套還沒來得及穿的海關制服、當年拱北海關的悼詞稿、國家頒發的烈士證以及報道烈士犧牲消息的報紙等,塵封的記憶也隨之打開……
透過視頻,記者看到,何建懷生前在筆記本寫下這樣一段話:“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要在政治上光明磊落,要在思想上永遠向上。要奮勇拼搏、嚴守紀律、自我犧牲、大公無私、先人後己……”
“建懷啊,走了30年了……小時候,他很乖,也很孝順。小時候家裡窮,那時學校一放假他就去打煤餅、賣冰棍,打一個煤餅、賣一根冰棍能賺一分錢,掙的錢用來交學費。1986年那會兒好窮,我們老兩口的工資加起來才109塊錢,家裡有9個人要吃飯。建懷在1985年11月考上了海關,1986年春節時回來,把工資都給了我,當時跟我說想買一條牛仔褲,我說家裡窮,等你以後賺了錢再買吧。他一直都沒捨得買,誰也沒想到,6月16日他剛過完20歲的生日,沒過幾天就出事了,現在想起來我都好後悔沒有給他買啊……”說到這裡,何媽媽不禁眼泛淚光。
“剛開始幾年,真的過得很痛苦,晚上一閉眼就會想他。這些年海關戰友們很關心我們一家,很有人情味,每年都給建懷掃墓,我們都很感謝,吳關長常打電話問我有沒有困難,還帶人來樂昌看望我。現在都好了,子女也都長大了,家裡沒有什麼困難。”何媽媽說道。
31年堅持探望烈士媽媽
何建懷用實際行動踐行了自己的誓言,這些年來,老戰友吳義榮常常會給青年人講述過去海上緝私的故事、何建懷的故事。“烈士的行為就是對這種職業的一種忠誠的付出,其實人生有很多這種選擇,選擇了海關這個職業,你就選擇了服從,你要有一個忠誠之心。”吳義榮說道,他教育年輕的關員:“要記得拱北海關有一個烈士的媽媽,有一個烈士。”
聊到這31年的堅持,吳義榮說:“我們能做的微不足道,但我們一定要讓老人家可以挺起胸膛來和別人說:我兒子是海關的!何建懷烈士永遠是海關的一員!拱北海關不會忘記、海關的歷史也不會忘記!”
一條探親路,遙遙三十一載。何建懷曾經從樂昌迎著朝霞出發前往珠海,滿懷青春的希望,最後,給了一個家庭無限的榮光。英雄逝去,精神永存,這條從珠海通往家人的回程路,一直有人替他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