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詢是楷書聖手，看了他兒子的書法，你就知道什麼叫創新了

文/盧秀輝 書法網簽約作家：盧秀輝，江蘇興化人。職業書法家、畫家、篆刻家、文藝評論家。

歐陽通是歐陽詢的兒子。他爸爸厲害，書法稱歐體，初唐四大家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薛稷之首，弘文館學士。他父親最牛的事，是在68歲那年，生下兒子歐陽通。古書上說他少孤，書法是其母親自教的，這個說法是不對的。歐陽詢生於557年，卒於641年，活了84歲，而歐陽通生於625年，卒於691年。歐陽詢去世時，歐陽通已經16歲了，唐初規定男丁16歲以上為中男，21歲以上為成丁。唐玄宗時，才改18以上為中男，而歐陽通顯然已經成人了。唐朝，男人15歲以上，女人13歲以上都可以結婚，到了法定年齡不結婚，政府就不高興了，於法不容，要找你談話呢。

我在這裡專考歐陽通的年齡、婚否，就是要推翻前人所述“早孤，母徐教以父書”，可以肯定，父親歐陽詢是教過他的書法的。古人開蒙早，描紅亦早，家裡放著個大書法家不早晚請教，豈不浪費？

前人又述，說歐陽詢去世時，歐陽通尚年幼，母徐氏盼子繼承父親的書法，而遍尋歐陽詢書法，將散在民間的真跡，不惜重金購回若干。然後，命歐陽通朝夕臨摹，才使他書法大進。

一、已經肯定歐陽詢去世時，歐陽通已16歲，年幼之說，無從談起。

二、歐陽詢尚在世，有必要高價購自己的書法。

三、或真回購，一為收藏，二為深入研究，三為懷念前人。

但是，歐陽通在學習書法的過程中，得到其母徐氏的幫助，這是肯定的。十六歲也是人生塑型最重要的時候，對於沒有父親的歐陽通來說，母親的心力需要更多付出。所以，歐陽通對自己的母親十分孝順，也很有感情，在他母親去世時，他居喪盡哀，丁母憂起復後，上朝時，光腳走至皇城外，再穿上鞋，去殿上唱班；輪到他值宿時，他用一床蘆蓆放地上，倒頭便唾。居喪四年，衣不解帶，睡則硬柴。時人稱道：有唐60年來，朝官中居喪最嚴謹者。

歐陽通書法雖然來自家傳，但是楷書隸意更濃，更瘦硬，更挺勁。但鋒潁過露，不及其父含蓄。鋒芒畢露、稜角分明是他的特色。當時人的審美觀念尚留在惟“君子藏器”上，故認為歐陽通含蓄不夠。歐陽通的楷書深入體現唐人書法規矩森嚴的一面，他用清勁的筆力，使結字雅正，表現的意度飄逸。

歐陽通在楷書壁壘森嚴中，寫出了自己，寫出了與其父不同的路子，他的做法是用隸書體現楷書，極盡崢嶸，全不在意時人評說，我有個腹黑，他不是位居宰相，還有歐陽詢罩著，別人會承認他的楷書嗎？

說白了，寫字也是需要話語權的，魏晉南北朝時候的名家，哪一個不是高官名門？當代書壇爭位子也就不稀奇了。有了話語權，就有了解釋權，就可以狂誇海口，就有了別人的信任。權威怎麼來的？就是這樣捧出來的。

當然，歐陽通不在此列，他是有大本事的，憑本事而留芳後世，大小歐陽的小歐陽絕對不是浪得虛名。

況且，他做人為官皆剛毅正直，被世傳頌。初，他做蘭臺郎，負責圖書典籍的管理及校寫，其實，是為大官宧子弟作為出身、歷練之官。唐高宗李治儀鳳年間升為中書舍人，掌管中央詔令與皇宮財政，負責起草詔書、執掌侍從、傳宣聖旨、參決百官奏表。中書省又稱紫薇省，中書舍人亦稱“紫薇舍人”，行使宰相權力，掌判中書省諸事，有“閣老”之稱，中書舍人已經是高級官員了。高宗李治對歐陽通有知遇之恩。

因母喪，丁憂後後升為懷州刺史，衡尉卿。垂拱年間，殿中監，賜爵渤海子，重回權為中心。武則天很看重他，對他是一升再升，可以說是恩重如山。從殿中丞、兵部尚書、太常卿、刑部侍郎、金紫光祿大夫。封渤海子、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一直到司禮卿、判納言事，到了判納言事，就是行丞相之職權了。所謂的判納言事，納言意指尚書，對尚書的工作及彙報，進行評判。歐陽通剛為相兩個月，攤上事了。

武則天天授二年（691年），鳳閣舍人張嘉福，受武則天侄子，時任文昌左相、監修國史、魏王武承嗣密諭，找來洛陽人王慶之率輕薄惡少數百人上表，請求武則天以武承嗣為太子，宋之問也參與了聯名。有正義感的官員都不能安於此事，紛紛上奏武則天，要求切責張嘉福。武后欲廢李旦，歐陽通與岑長倩等泣諫，進折邪之說，請立李旦為太子。武則天見百官反對，也無可奈何，只好繼續讓他的兒子李旦做儲君。李旦除了做皇帝窩囊，其實，也是個書法家。武承嗣見事情沒有按他的意思來，怕禍及自身，只好也上表，請責張嘉福，心中怨恨一眾官員，當然，判納言事的歐陽通也在怨恨中。

十月，勾結酷吏來俊臣將堅決反對此事的岑長倩、格輔元及司禮卿判納言事歐陽通誣陷入獄，來俊臣用盡手段，仍然無法從他們那錄得有利的口供。來俊臣轉而用毒刑對付岑長倩的大公子岑廣成（諸書誤為岑靈源，其實他做過靈源縣令），終於按來俊臣意思拿到了證據，誣岑長倩、歐陽通、格輔元等數十人謀反，武則天震怒，下令處死。

書法在政治面前如此渺小，文化在政治面前如此渺小。估計，王羲之碰到這事，也是斬斬斬。父子名臣、名書法家，小歐陽的結局如此悲劇，令人心裡好傷心啊！

小歐陽對自己的書法很是自負，對所用工具，也極窮工。張主鷟《朝野僉載》謂其：“常自矜能書，必以象牙、犀角為筆管，狸毛為心，復以秋兔毫。鬆以煙為墨，末以麝香，紙必堅薄白滑者，乃書之。”

本文作者盧秀輝先生作品

傳《道因法師碑》和《泉男生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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