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賈平凹莫言餘秋雨賣字

河上閒人 四尺橫幅(137x68)日落江湖白

作家賣字,三十年前想都不敢想。

當年,王蒙倡議“作家學者化”,就是由字寫得不雅說起,不要跟“魯郭茅巴老曹”們比中西學問修養,單說寫字也差老遠,甚至還不懂為何人家的就是好,好在哪。當然,那個時候還沒有在鍵盤上敲字,都是手寫的,好在面世已轉化為鉛字,誰也見不著廬山真面目。不過,中國人心底裡是在乎這個的,有由來已久的通例共識約定成俗,所謂字如其人的腹議對以文字行走的作家,著實有相當不小的焦慮。

然而,世事難料。

當大家早已忘了王蒙嘀咕的這事時,作家們開始賣字了,而且,並非如梁啟超,魯迅,陳獨秀等的手札信函,更非作品手稿,就是以書法作品的形制面貌出現在藝術拍賣場上。

我最早是在十多年前,在西安碑林旁的文玩街見到賈平凹的。裝裱著,有模有樣一版正經地與石魯,趙望雲,何海霞掛在一起。

據說,賈的墨寶在長安舊都這文明淵源之地,其認可度相當可觀。賈的人望已跨界到藝術學院為基地的圈子裡,我當時就看到學院畫家們出的畫冊竟赫然出現賈的墨跡。這裡的畫家出冊子,是以賈幾句言不及義玄奧空泛禪家評語“增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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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賈本人的“筆墨”,“讀”起來,也是要“參禪”,才高者膽大,只是由著性子來,不在乎來歷不來歷,誠所謂“書畫之妙,當以神會,難可以形器求也”。真是得了禪宗《五燈會元》的真諦。

當是時,賈正在《廢都》《浮躁》捲起的風頭上,論名頭,一個美術學院也抵不上賈平凹三個字。就像吳冠中說一百個齊白石抵不上一個魯迅,雖是讓書畫家難以接受但也確實如此。有“當代草聖”之冠的林散之晚年耗盡心血出詩集,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在墓碑上鐫上“詩人”二字。

這就應了宋代禪師宗杲的名言,“一車兵器,不是殺人手段,我有寸鐵,便可殺人”。

其實這話擱賈自己身上也是一樣,以其如今名望,一年出一本書,卻又賣不過他的兩幅字。

“混賬”邏輯,價值顛倒。

“價值?”這話馮小剛聽到,一嘴巴齙牙全笑歪笑沒了。

馮導也曾是文學青年美術生吧?文學是跟著王朔踅摸到電影圈裡來,美術讓我們見識了一回,電視上搭手曾梵志鼓搗了一張油畫,活動現場拍出1400萬。這是什麼概念?諾貝爾文學獎拿兩回的獎金加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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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說賈平凹行狀還是世紀初年,那時候,作家已經開始灰頭土臉,到莫言圓了中國作家諾獎夢的2012年,什麼情況呢?這麼說吧,若不是有莫言獲獎的新聞,社會上也許已經忘了還有作家這個人口存在,書店也在市面上很難找得到門臉,誰買書呀?

作家總算有機會在電視上露臉了。誰的主意?把文學獎物理獎兩位得主莫言楊振寧請上嘉賓席,誰想到又出場了一位——範曾。他跟諾獎能扯一塊嗎?這一出“鏘鏘三人行”還就整出一臺戲,播出效應怎樣咱不知道,這檔節目也沒功夫看,是好久之後聽一個兄弟說的。這兄弟開公司讓我寫幅字掛辦公室牆上,書寫內容要範在節目裡說的一句話。什麼詞呀?沒聽過!在下略顯遲疑,兄弟就急了,如此這般方知有這齣戲碼。從此也對兄弟得另眼相看了,居然知道了範曾,今世又添一"範粉",可見範是這節目真正受益者。

莫言也從節目中有所收益,獲獎把存積的書賣出去了,賣多少,不知道,不管賣多少大頭都在出版方那裡。或許,讓作家莫言真正從節目中的獲益是見識了範,鍵盤上敲字哪有宣紙上寫字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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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呢,京城外規模最大的書畫交易空間,可謂“天地人”三才俱備,莫言體書法若不出現才是奇怪。

這真是個魔幻時代。多少神聖跌落神壇,多少泥鰍躍過龍門。

文藝,文學在前,藝術在後,作家協會在文藝界原本是大哥,自古書畫不過是小“道”,書協才有幾年?寫字?作家不行嗎?把前輩魯迅茅盾郭沫若的字拿出來,給當今書家見識見識,拍場上,哪個不是一字千金。

難道,今不如昔?作家這年頭多少有些後悔選錯了行當,生活悽惶,哪裡能掙到錢?寫字,不能只在電腦上碼字了,上書案子,紙上寫大字。說我們不“專業”?作協體制設置書畫藝委會,作家頭上再頂個帽子,也官方的!

拼名氣嗎?有,餘秋雨怎樣?明星範。一貫正確。學者風度才子,盛名遠播海內。世紀之交風光無限,一冊“文化苦旅”暢銷,圈住從官場到商界幾茬子的餘迷餘粉,豈可相忘於江湖?2017重現公眾視野,一路北上,書法展從上海開到北京。什麼人請不來站臺?有的是買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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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肯定想不到,他當年苦心孤詣倡導的“學者化”,居然演化為故國文人不齒的“賣字乞食”之羞。

“莫言現象”,為整體中國文學整來了國際榮譽,在國內卻於此而付出被出不了國門的寫字匠冷嘲熱諷的代價,可說是有史以來這個文明未曾有過的蒙羞。

這麼說,豈非矯情?在“錢”字面前,何可言“羞”?

不過,居然還就有。

本來即是學者的作家楊絳 ,在這個一切都是錢的時代,秉持學人操守,為維護錢鍾書清譽,打官司叫停錢遺留在世的信函手稿拍賣。

與人對薄公堂。也許,這是楊先生一生第一回,也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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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至於呢?是什麼東西,能使這樣一位被王蒙頂禮景仰的錢鍾書夫人楊先生,在人生最後收場之時,非要打上一場沒有一毛錢好處的官司?

誰知道?!

錢楊二先生的“戰場”讓他們自己打掃乾淨,自己乾乾淨淨地走了,也給同行的讀書人多少挽回了些顏面。

話說到裡,忽然,我自個愣怔住了:

如今還有“讀書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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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畫:河上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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