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口男嬰丟失案,牽動了很多人的心。
最近出了結果。
案件嫌疑人迫於輿論壓力,向警方自首,並歸還了男嬰。
本該皆大歡喜的團圓結局,卻在兩天後迎來了驚天逆轉。
警方證實男嬰丟失系家庭矛盾引起的鬧劇。
整個事件由母親策劃並自導自演。
更加狗血的是,男嬰生父不是現任丈夫,是其母親婚外情所生。
這次丟嬰事件動用了大量公眾資源,諸多女明星轉發,消費了4000多萬人的同情心;
幾度登上熱搜,浪費了非常多的警力。
帶來的惡果可想而知。
而這已不是第一起「狼來了」拐賣案。
去年12月,引起大眾廣泛討論的樂清男孩失聯事件,也是由男孩母親炮製。
這些自導自演虛假警情的家長們,都只是拿孩子當道具,洩私憤。
他們根本不會知道,那些真正的失孤父母所遭受的痛苦。
並且嚴重損害了社會誠信和良知,導致同樣的丟嬰案情發生,民眾不再關注。
所以,今天魚叔必須推薦這部電影——
《湧潮》
Pororoca
這是一部羅馬尼亞電影。
絕大部分觀眾對羅馬尼亞電影都印象寥寥,認為是冷門中的冷門,小眾中的小眾。
以為全都是這樣的電影
但實際上,羅馬尼亞電影一直都是東歐影視界的一朵奇葩。
上世紀後期,羅馬尼亞曾出產了《多瑙河之波》《沸騰的生活》《復仇》《重建》等一批帶有濃郁社會主義色彩的優秀故事片。
部分影片還被引進國內,成為一代人的回憶。
進入21世紀,新一代藝術家們,推出了《四月三週兩天》《畢業會考》等一系列直擊現實的批判力作。
獲戛納金棕櫚,討論墮胎話題的《四月三週兩天》
這部《湧潮》,也是羅馬尼亞電影人探索道路上一座新的里程碑。
本片不僅斬獲了數十個國際電影節獎項;
更在爛番茄上拿下雙料100%的新鮮度,收穫了媒體與觀眾共同的肯定。
有影評人將其形容為一部“狂野又令人不安的作品”。
別看影片的評價逼格甚高,但其核心劇情,是一場尋常的拐賣事件。
主角都鐸,是一位典型的中產階級大叔。
他有車有房,與妻子恩愛多年,還養育了一對可愛的兒女。
這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卻被一起突如其來的失蹤案擊垮。
一個陽光和煦的上午,都鐸帶著七歲的兒子伊利耶,與五歲半的女兒瑪麗亞,在小區附近的公園遊玩。
週末的公園遊人如織,很是熱鬧。
兒子踢起了足球,女兒和其他小朋友們奔跑嬉鬧。
都鐸則因為有公務需要處理,一邊與同事通電話,一邊關注著兩個孩子的動向。
中途,他去移動餐車處買了杯咖啡。
回到長椅上時,他確認了一遍孩子們的位置。
看到兩個孩子都仍待在原地玩耍後,放心地轉身朝幾米外的垃圾桶走去,扔掉手裡的菸頭。
就在這往返十幾秒的間隙中,瑪利亞從鏡頭的左下角飛奔而過。
這是她最後一次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再然後,都鐸就發現瑪麗亞不見了。
他叫喊著女兒的名字:
“瑪麗亞”“寶貝”“小凱蒂貓”“我的公主”...
沒有任何迴應。
都鐸立刻慌了。
他將整個公園跑了個遍,四處搜尋瑪麗亞的蹤影。
甚至還趕往湖邊,以防女兒溺水。
一無所獲。
最終,他不得不接受女兒失蹤的事實,撥通了報警電話。
大家光看圖片可能意識不到,以為女兒失蹤的過程持續了很久。
但其實,從都鐸坐在長椅上打電話開始,到確認女兒失蹤後報警,整個過程一鏡到底。
這是一個長達18分鐘的長鏡頭。
無剪輯,無特效,無配樂。
你甚至能明顯感覺到攝影師的手臂,在超負荷工作後產生的抖動。
這種極端寫實的拍攝手法,為觀眾提供了超強的代入感。
魚叔眼看著從瑪麗亞在鏡頭面前消失,但起初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失蹤的徵兆,還以往她只是在玩鬧。
直到都鐸發現女兒失蹤,我的心也跟著被揪起,完整體驗了這位父親焦慮到崩潰的一系列情緒。
僅僅片刻的時間,一個孩子就這麼消失了。
這種無力與驚愕感讓人震撼。
但孩子的失蹤,只是悲劇的開始。
在《親愛的》中,失去孩子的父母們,通過一場場分享會,傾訴著失去孩子後心如刀絞般的痛苦。
張譯的自述、黃渤的淚水、郝蕾的咆哮,都成為影片中最大的淚點。
也打通了電影與現實之間的情感宣洩口。
但此時的都鐸,卻只能獨自承受這種痛苦。
女兒失蹤後的幾天裡,都鐸與妻子到處張貼尋人啟事。
向附近計程車司機徵集線索;
找案發當天同樣在公園裡遊玩的家長們,探尋蛛絲馬跡。
除了這些,他們還能做什麼呢?
等待,無盡的等待。
案發一週後,都鐸到警察局詢問案件進展。
——阿sir,有線索嗎?
——冇...
——目前的搜查有什麼進展?
——冇...
——你們派了多少人調查這個案子?
——五個。
——才五個?
——我們警力有限,五個已經算非常重視了。
案發一個月後,案子依舊毫無進展。
妻子再也無法忍受這樣消沉而頹廢的生活,帶著兒子回了孃家。
空留都鐸一人,獨守這個沒有家人的家。
正如片名「湧潮」一樣,女兒失蹤所帶來的傷痛,如潮水一般,持續侵蝕著這個破碎的家庭。
而內心最煎熬的,無疑是沒能在公園看管好女兒的都鐸。
有個細節值得關注。
案發之後,一家三口來到警察局錄口供。
面對警官提出的有關案發時間的相關問題,都鐸對答如流,畢竟當時他就在現場。
但被問到早餐具體吃了什麼,都鐸開始支支吾吾,需要一旁的妻子補充。
到了衣物穿搭等細節問題時,都鐸只能描述出女兒的著裝類型與整體顏色。
而妻子卻能準確說出其涼鞋上的裝飾、T恤上的花紋、髮夾的形狀等細節。
一番對比下來,旁人很容易得出「都鐸壓根兒不關心孩子,所以才會弄丟女兒」的結論。
但身為觀眾的我們,已在18分鐘的長鏡頭中洞悉了一切。
案發之前,都鐸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盯緊兒女們。
若孩子要去遠處遊玩,便會要求他們時刻與朋友們待在一起。
自己需要買咖啡時,他會讓女兒留在人群密集處等待。
哪怕在發覺女兒失蹤後,他依舊保持了一定的冷靜,先將兒子交由熟人照顧,再前去尋找女兒。
他已經足夠小心,可失蹤事件,還是發生在扔個垃圾的十幾秒功夫裡。
再負責任的父母,也沒辦法將視線時刻聚焦在兒女身上。
但除了被賦予上帝視角的觀眾,影片中的其他人卻無法看到都鐸的努力,大家自然會將瑪麗亞失蹤的責任都歸咎於他。
案發後不久,本就沉浸在痛苦中的都鐸,就依次經受了:
岳母的責備;
鄰里的嘲諷;
以及妻子的暴怒。
親友的指責,讓都鐸陷入了無盡的痛苦與愧疚。
他夜不能寐、茶飯不思,精神逐漸陷入癲狂狀態。
為展現都鐸墮入深淵的過程,導演繼續使用大量的長鏡頭。
動輒數分鐘的長鏡頭,構建出一種絕望的高級形式,它從未展現痛苦,卻在一步步吞噬掉你心中的希望。
其中最精彩的,要數最後一幕。
數月過去了,失蹤案懸而未決,都鐸家破人亡。
他剔光了頭髮,帶上一把大錘,闖入了自己跟蹤已久的一位嫌疑人家中。
歇斯底里的都鐸二話沒說,掄起大錘,砸碎了嫌疑人的頭蓋骨。
接下來,該找女兒了。
“瑪麗亞,你在哪兒?”
客廳、臥室、廚房、浴室...
壁櫥、衣櫃、冰箱、抽屜...
沒有,什麼也沒有。
更諷刺的是,「嫌疑人」還留存了都鐸曾散發的尋人啟事。
善良的他,其實也在幫忙留意著瑪麗亞,以便及時通報警方。
伴隨著激烈的敲門聲與樓下的警笛聲,絕望的都鐸跪倒在客廳中央,大口喘著粗氣。
溫熱的腦漿,正從「嫌疑人」碎裂的頭顱中緩緩流出。
畫面拉黑,故事戛然而止。
這不是個人的癲狂,而是一場社會悲劇。
拐賣瑪麗亞的人,創造了最初的惡行。
而人心之間的隔閡,將惡行的受害者推入深淵,最終催生了另一場惡行。
我們註定無法為都鐸的瘋狂行徑洗白,但必須承認的是,在至親的生死之前,道德與理性皆已成為毫無意義的虛詞。
在這樣的極端情況下,受害者的確有很大可能做出違背基本道義的事情。
東野圭吾的《彷徨之刃》,就講述了一個守法公民在女兒被凌虐致死後,以同樣殘忍的手段追殺凶手的故事。
書中的一句話,即可以完美概括《湧潮》想要表達的主題:
“社會所製造出來的怪物,是無法用人類的力量讓他變回人類的。”
再回到文章開頭提到的周口男嬰丟失案。
男嬰母親自導自演的愚蠢舉動,不僅傷害了關注此事的熱心群眾,還嚴重損害了社會風氣與執法部門的公信力。
「狼來了」效應,則會在無形中降低打拐行動的執行效率。
而一次失敗的失蹤案調查,不知又會催生出多少「社會所製造出來的怪物」。
可笑的是,當事人親屬在接受採訪時曾表示:
既然人家主動自首送回孩子,就不追究其責任吧,畢竟是孩子的母親嘛!
好一個經典的儒家式和稀泥,但容魚叔真誠地問一句:
為人父母,您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