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對文明發展規律的深刻揭示'

歷史 農業 大眾汽車 法律 中國經濟網 2019-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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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人民論壇網

馬克思沒有專門論述文明的著述,但他創建的唯物史觀為我們研究文明問題提供了理論指導,他所揭示的人類社會發展規律其實就涵蓋著文明發展的規律。

唯物史觀為研究文明問題提供了科學的方法論指導

在批判黑格爾的唯心主義和費爾巴哈的機械唯物主義的基礎上,馬克思創建了唯物史觀。這就使得唯物史觀在認識世界與改造世界上具有了遠高於唯心主義與機械唯物主義的優勢。就文明問題而言,唯心主義者在分析文明進步的原因時,往往著眼於精神層面的原因,像精英的意志、大眾的心態等。但馬克思卻追根溯源,追問精神層面的特徵是怎麼產生的和由什麼決定的;由此,他強調,“這種歷史觀和唯心主義歷史觀不同,……不是從觀念出發來解釋實踐,而是從物質實踐出發來解釋各種觀念形態”。機械唯物主義者在分析為什麼有些文明獲得發展、有些文明處於停滯時,往往會從地理環境、社會環境等人之外的因素做出解釋,這就無法回答為什麼歷史上地理和社會環境大體相同的文明卻會出現截然不同的發展結果。費爾巴哈這種無視歷史的缺陷遭到馬克思的批判,“當費爾巴哈是一個唯物主義者的時候,歷史在他的視野之外;當他去探討歷史的時候,他不是一個唯物主義者。在他那裡,唯物主義和歷史是彼此完全脫離的”。馬克思則是從人自身、從人們的物質生產實踐活動和在物質生產實踐活動中形成的物質生產能力上去探尋文明發展的終極原因的。

概括起來,唯物史觀主要從四個方面為我們研究文明問題提供著方法論上的指導。一是終極原因追溯法,即在因果鏈條上不斷向前追溯以揭示文明發展的終極原因。馬克思從人們要生存就必須吃喝住穿、由此必須從事物質生產這一簡單事實出發,確定物質生產實踐活動和在物質生產實踐活動中形成的物質生產能力的提高是歷史發展的終極原因。二是層次分析法,即從生產力、生產關係(經濟基礎)、上層建築三個層次來分析文明內部的結構關係。馬克思從物質生產實踐活動出發,認為人們在生產實踐活動中必然會結成一定的生產關係,而人們在生產中的作用決定了他們在生產關係中所處的地位;其中居於主導地位的階級或集團會建立國家、制定法律與構建意識形態來維護他們的主導地位;這樣就形成了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生產關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層次關係。當然,居於被決定地位的層次並不是被動的、而是能夠發揮反作用,像被統治階級可以通過鬥爭來改變上層建築,由此推動生產關係的變革。三是階段劃分法,即從生產方式(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總和)上劃分出文明發展的不同階段。因為馬克思認為生產力和生產關係構成社會的基礎,所以他就從這個基礎上來劃分社會文明發展的不同階段。四是文明交往取決於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分析法,即決定文明之間交往狀況的是各個文明的生產力發展水平。生產力的發展水平不僅決定文明的發展水平,而且決定不同文明之間的交往狀況;生產力發展水平較高的文明在交往中往往處於主導地位,反之,則處於被動受制的地位。

個體文明的發展規律

文明發展的終極原因:文明是由一個個的人組成的,而人要生存就必須進行勞動,這是不言而喻的事實。正是在勞動中,人們在改造自然的同時,也改造著人自身,正如馬克思所描述的,“在再生產的行為本身中,不但客觀條件改變著,例如鄉村變為城市,荒野變為開墾地等等,而且生產者也改變著,他煉出新的品質,通過生產而發展和改造著自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觀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語言”。也正是在勞動中,人們的生產能力在不斷提高,其表現就是勞動生產率的提高。而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是產業部門不斷升級的前提條件,像從以農業生產為主向以工業生產為主轉變的前提條件正是農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正是因為農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才能夠使農業部門產生剩餘勞動力、並轉移到工業部門從事生產活動,才能夠使剩餘農產品作為原料供工業部門生產工業品,才能夠使農民提高收入去購買工業品。這應該是馬克思做出下述論斷的原因所在:“重農學派的正確之點在於,剩餘價值的全部生產,從而資本的全部發展,按自然基礎來說,實際上都是建立在農業勞動生產率基礎上的。……超過勞動者個人需要的農業勞動生產率,是全部社會的基礎,並且首先是資本主義生產的基礎。”

同理,從以工業生產為主向以服務業生產為主的轉變的前提條件就是工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此外,正像我國古代思想家管仲所精闢概括的“倉廩實而知禮節”,隨著勞動生產能力的提高,人們滿足自身基本生活需要的能力會不斷提高,在滿足了自身物質生活需要的基礎上,人們會更多地遵從禮節、更多地做有益於社會的事情,由此不斷地提升社會的文明和理性程度。

可見,正是從“勞動”這個不言而喻的事實出發,唯物史觀抽絲剝繭地揭示出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所以恩格斯才會將唯物史觀概括為“在勞動發展史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會史的鎖鑰的新派別”。

文明的內部結構:文明內部存在著不同的層次,這些層次之間的關係構成文明的內部結構。唯物史觀將文明劃分為三個層次,即生產力、生產關係(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而居於較深層的因素決定著較上層因素的特徵與發展,即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首先看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生產力是指人們在物質生產實踐活動中形成的生產能力,它可以由勞動生產率來加以衡量;生產關係是人們在物質生產實踐活動中形成的諸種關係。就生產關係而言,馬克思將它細分為勞動關係和社會關係,其中勞動關係主要是指勞動分工,社會關係主要是指分配關係,這是我們過去在闡發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中經常會忽略的,但沒有了這種細分,我們往往就無法完整地建構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的因果鏈條。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會引發勞動分工的變化。這既可以表現為產業部門分工的變化,像農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導致農業和非農部門分工的發展;也可以表現為腦體分工的變化,像體力勞動者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會導致腦力勞動者數量的增加。而勞動分工的變化往往會導致分配關係的變化,這既可以表現為以農業部門為主的分配關係轉變為以工業部門為主的分配關係,也可以表現為以體力勞動為主的分配關係轉變為以腦力勞動為主的分配關係。

再來看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生產關係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基礎,它具體可以由各個社會階級或集團在生產中的地位來表徵;上層建築是指法律和政治制度以及與它們相應的意識形態。在生產中居於主導地位的階級或集團構成社會的統治階級或集團,他們會通過法律和政治制度的建構以及維護這些制度的意識形態的建構來維護自己的統治。也就是說,有什麼樣的生產關係就會有什麼樣的上層建築。當然,被統治階級或集團並不是完全被動的受制者,他們可以通過鬥爭改變政治和法律制度,由此影響生產關係、尤其是分配關係,但這種改變能否推動歷史發展,關鍵看能不能推動生產力的發展。

文明發展的階段:馬克思在不同著述中對人類社會、也即文明的發展階段有過不同的劃分。根據馬克思是按照生產方式來劃分文明發展階段而言,我們認為,相比其他劃分,“三形態理論”是更符合按照生產方式標準做出的階段劃分,同時也是更具解釋力的階段劃分。三形態理論將人類社會、也即文明的發展劃分為三大階段,即人的依賴關係階段、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階段和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自由人的聯合體階段。用我們熟悉的說法就是前資本主義社會、資本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三個階段。

首先,三形態理論是結合生產力和生產關係做出的劃分。在第一大形態下,生產能力是在狹小的範圍內和孤立的地點上發展的,由此形成的生產關係是人的依賴關係,也即人們之間的等級關係;在第二大形態下,生產能力的發展已經形成普遍的社會物質變換、全面的關係、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體系,由此形成的生產關係是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也即不是依賴於人、而是依賴於市場和貨幣的平等關係;在第三大形態下,生產能力的發展已經能夠實現個人的全面發展,由此形成的生產關係是生產能力成為從屬於社會的、共同的財富,而不再是剝削他人的手段。而我們所熟知的五形態理論,只是指出了幾種社會形態的演進次序,並未能明確是什麼樣的生產能力導致相應社會形態的出現。

其次,從解釋力方面看,五形態理論有兩大難題難以回答。第一是如何在前資本主義社會的幾種社會形態的更替同生產能力發展水平的變化之間建立對應關係。這也是長期困擾史學界的問題,就目前的研究而言還無法證明是生產能力的質的提高導致了從奴隸社會向封建社會的過渡。第二是如何在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同生產能力發展水平之間建立對應關係,尤其像蘇聯、中國等一批生產能力相對落後的國家通過階級鬥爭奪取政權建立社會主義制度的情況。相比較而言,三形態理論通過將前資本主義社會諸形態歸結為本質上相同的社會形態回答了第一個難題;通過將生產力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同生產力落後的發展中國家都置於第二大形態,兩類國家都在為向第三大形態的過渡準備條件,回答了第二個難題。

當前,人類文明正處於第二大形態向第三大形態過渡的漫長進程中。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由於在生產力發展水平上大大領先於發展中國家,客觀上使它們處於第二大形態的較高級階段;而發展中國家則處於第二大形態的較低級階段。作為發展中國家的中國,選擇避免重走造成巨大貧富分化、付出慘重代價的資本主義道路,發揮主體能動性,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建立了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制度;在曲折發展中不斷變革,逐漸摸索出了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中國道路,在促使生產力持續、高速增長的同時,推動著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明的演進。

文明之間交往的發展規律

在揭示了個體文明發展規律的基礎上,馬克思論述了不同文明之間交往的發展規律。

其一,個體文明從相對孤立的發展向更密切交流互動的發展的動力是生產能力的提高。不同文明之間交往的實質性增強是在第二大社會形態發生的,隨著生產能力的不斷提高,剩餘產品不斷增加,作為交換剩餘產品的市場不斷髮展起來,而且不斷超越地方性限制,向世界市場演化。“人們彼此間的世界主義的關係最初不過是他們作為商品所有者的關係。商品就其本身來說是超越一切宗教、政治、民族和語言的限制的。它們的共同語言是價格,它們的共性是貨幣”。具體推動市場不斷擴張的是資本。正如馬克思深刻揭露的,“資本一方面要力求摧毀交往即交換的一切地方限制,征服整個地球作為它的市場,另一方面,它又力求用時間去消滅空間,就是說,把商品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所花費的時間縮減到最低限度”。也就是說,資本不僅要在空間上佔領整個地球,而且要在時間上最大限度地減少來往於全球各個角落的時間。當然,這些都是以生產能力的巨大提高為前提的。

其二,在不同文明之間的交往中決定諸文明之間關係的是個體文明發展的生產力水平。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各民族之間的相互關係取決於每一個民族的生產力、分工和內部交往的發展程度”。文明之間的交往是不平等的、甚至是血腥的。居於主導地位的往往是那些生產力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他們往往會把在個體文明內部實行的殘酷的資本主義制度推廣到全球層面,像在文明內部剝削無產階級那樣在全球層面剝削落後的文明,造成全球範圍內的兩極分化。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自由競爭在一個國家內部所引起的一切破壞現象,都會在世界市場上以更大的規模再現出來。……如果說自由貿易的信徒弄不懂一國如何犧牲別國而致富,那麼我們對此不應該感到意外,因為這些先生們同樣不想懂得,在每一個國家內,一個階級是如何犧牲另一個階級而致富的”。

其三,文明交往的歷史意義是為從第二大社會形態向第三大社會形態,即共產主義社會的過渡準備條件。一是不同文明之間的交往是在為共產主義的來臨準備物質條件。正如馬克思所論述的,“資產階級歷史時期負有為新世界創造物質基礎的使命:一方面要造成以全人類互相依賴為基礎的普遍交往,以及進行這種交往的工具;另一方面要發展人的生產力,把物質生產變成對自然力的科學支配”。二是不同文明之間的交往在為共產主義的實現造就“新人”。馬克思強調勞動的解放和共產主義的實現只能在全球範圍內實現,“勞動的解放既不是一個地方的問題,也不是一個國家的問題,而是涉及存在現代社會的一切國家的社會問題,它的解決有賴於最先進的國家在實踐上和理論上的合作”。換言之,它需要“普遍的”和“完全的”個人。

當然,向共產主義的過渡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而且是一個需要人們為之奮鬥的過程。它首先需要處於不利地位的發展中國家能夠充分利用後發優勢,利用文明交往提供的向先進文明學習的機會,儘快實現趕超型發展,逐步縮小同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差距。而當世界主要國家處於大體相當的發展水平時,目前不平等的、弱肉強食的國際秩序將會走向終結。這其中尤其需要中華文明發揮更重要的作用。一方面,擁有世界最大人口規模的中國目前正在通過自身持續的發展步入世界舞臺的中心;另一方面,中華文明講求和平共處、合作共贏的文化傳統使它能夠為構建更公平的國際秩序作出更大的貢獻。

由此可見,馬克思的文明觀既對世界歷史的發展進程進行了深入的剖析,同時又對世界歷史的發展趨勢進行了科學預測。正在步入世界舞臺中心的中國,腳踏實地地推動著各文明之間的交流互鑑,紮紮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地推動人類文明發展。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理論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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