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去跑鹿泉半程馬拉松，土門關一段山前道讓我感覺特別好。土門關是井陘的東口，又稱井陘口，“兵神”韓信背水列陣演兵擊趙就在井陘，唐天寶年間顏杲卿顏季明父子血戰土門關，誕生了有“天下第二行書”的顏真卿《祭侄文稿》，所以很想走一走井陘口。在我想象中，太行八陘第五陘的井陘，由東口進入，狀如細長口袋，《史記·淮陰侯列傳》中趙國謀士李左車出主意兩頭夾擊，最後像扎口袋一樣結束戰鬥，只不過主將沒采納他的建議，兵神贏了。從土門關到青石嶺，這次徒步穿行，我走的就是井陘口這一段最有名的古驛道。
說走就走
▲土門關
從石家莊西大街搭乘遊12路到東土門，雄關屹立，眼前就是土門關。看山前公路路標，向北是鹿泉城區，向東是石家莊，向西指向井陘，一路向西就是太行山了。
土門關現在最繁華的一段是東土門村，村裡建了土門關古驛道小鎮，距離市區很近，通車又方便，小鎮成了最受年輕人追捧的打卡景點。關口上書“山陝通衢”四個大字，提醒此地古時是山陝連接河北的必經要道之一。更具分量的一點，井陘是秦皇古驛道，是秦朝山陝通向河北的官道。東土門五經亭寫有一副對聯：驛道遠通山陝地，雄風永駐土門關。道出了土門關的精華所在。以此為起點，山陝通衢，一種好雄渾的感覺。西土門閣樓前立有石碑，上面刻有戊戌六君子之一譚嗣同的詩：平生慷慨悲歌士，今日驅車燕趙間。無限蒼茫懷古意，題詩獨上土門關。
真是雄風撲面的井陘口啊。
旅行要生猛一點，坦白地講，正是這副對聯點燃了我徒步古驛道的熱情。已過中午，在鎮上買了棋子燒餅和水，我的徒步穿行就開始了。
出西土門村，向西，是更加荒涼的驛道，一道關口上面長滿雜草。在曹坊，從小賣部補充了啤酒和水，老闆告訴我，沿鄉間公路走，可以一直走到威州，那邊就是微水了，他提醒鹿泉和井陘界有小一段土路。走到白鹿泉，在韓信射鹿得泉處，逗留一會兒，繼續向西。雖然是夏日午後，頭頂日頭很晒，但在山中穿行很涼爽，人基本一直在繞著山腳走。翠綠的玉米，金黃的麥茬，青青園中葵，鄉間景物充滿詩情畫意，具有治癒功能。我是沿著白鹿泉支線走，鄉間公路上不時見罩著紗巾的女子騎電車迎面馳過。
徒步之旅，胡申鋪是轉折點。村裡一位老者用誇張的語氣給我指路，古驛道從土門關到青石嶺四十里，古時候，一路上荒無人煙，精精怪怪可多了，想要走過去可難了，古驛道要沿著河溝走，每年都有人走這條線。那一刻，自己就像踏上馬拉松賽道的選手知道了終點一樣感覺很來勁，暗暗告訴自己，定要走到青石嶺。井陘關狹義上是指土門關，廣義的井陘關指的是西起娘子關、東至土門關的整個峽谷通道。一路徒步到娘子關未免太瘋狂了，但定要走到青石嶺。
威州一夜
果如小店老闆所言，過了西楊莊，邊界真有一公里左右土路，塵土飛揚，相當荒涼。過了平望，威州就在前方。這等於到了真正的井陘地界。道邊多見蜀葵高高擎著花朵笑臉相迎，當地人叫它饅頭花。
到威州鎮已是下午6點，距青石嶺還有六七裡。天色已晚，住一夜吧，明天接著爬青石嶺。鎮上的住宿條件之簡陋超乎想象，唯一可選的是一家老牌招待所。趕到那裡，前臺服務員在昏暗的光線中露出腦袋：房間都住滿了，一樓僅剩一間沒鎖的房子，有冷水，洗澡在公共洗浴間，住嗎？天吶，我住過沒窗戶的旅店，竟然遇到了沒有鎖的房子。住吧，到房間後發現只是鎖壞了，用膠帶纏著門把手。
拖房間裡圓圈椅堵上門，發現房間其實很乾淨，躺在床上看《植物野外識別手冊》，窗外一片碧綠草坪，一棵高大松樹友好地把松枝垂下窗戶。晚上7點半，門外公共洗浴間開始供應熱水，旅客嘩嘩沖澡聲傳來。洗個熱水澡，這太誘惑了。權衡一下，放好揹包，掩好門，去衝了澡。
次日早上，繼續向青石嶺前進，經過北固底，冶河水流湍急，河面寬闊，河上有人悠閒垂釣，還有人激流泛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原來真有這樣的意境。河邊石頭很多，撿兩塊白石留作紀念。老鄉指路，向上爬就是青石嶺。遠方已可看到驛道上青石嶺的官閣。
越嶺過崗
下了青石嶺，下面就是井陘礦區。
途中趙村鋪帶來驚喜，一路野生蜀葵相伴，到這裡變為錯落有致的木槿，沿街隨風搖曳。街道整潔，村莊安靜，幾位老者在歪脖柳樹下下象棋。村中有三座閣,其一為文昌閣。閣是驛路標誌，遠遠看到閣樓頂，就像路標一樣指示旅人不致迷路。村中讀書風氣很盛，出了4位進士，現代則有外交官、大學教授、工程師等。
這段仍是古驛道。我困惑為何最難走的一段是從土門關到青石嶺，而非到趙村鋪？走過才恍然大悟，從青石嶺一路下坡就到礦區了，等於來到一片開闊的、人煙稠密地帶。在青石嶺歇腳，村口小賣部老闆說，到礦區有七八里地,好走,一路都是下坡。噢，原來如此。
第一次徒步好特別，有點像水滸裡好漢一人越嶺過崗的感覺，一路山風輕送，渴了就去路邊店買酒。酒呢，只不過換成了大罐啤酒。
旅行會讓我們變成一個有反省氣質的人，遊歷山川，思緒紛至沓來，許多人生抽象的東西凸現出來，而這些東西在所居城市你根本無暇顧及。感謝山川，它堅定了你的一些信念，讓你以更豁達的眼光看世間萬物。所以，一趟旅行歸來，人通常會有脫胎換骨的感覺。
（燕都融媒體記者 慄強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