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看海去

黃金年代 故事 觸樂 觸樂 2017-09-13

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遊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觸樂夜話:看海去

不算列車開進駛出,藉著窗瞥見的一波汪洋,我在青島一共看了四次海。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海,或長或短,足足看了四個來回。在同一片海邊的週轉波折,拼湊起了我的整趟青島之行。

觸樂夜話:看海去

風總比海先來,一出火車站到地面,滿城的風就到了,向我指引著海的方向。興許是天氣好,這風來得輕柔,不帶一絲腥氣。跟著它只用過一條馬路,踏上棧橋,一汪藍就映入眼睛裡了。這海環繞在半島之間,兩端各設有一座燈塔,遠方有艦艇緩航,近處是遊艇疾馳,底下旅客在沙灘奔跑雀躍。這就是我第一次看到的海了。

“紅瓦綠樹,碧海藍天”,這個時節恐怕得打個折扣才行,顏色沒那麼飽滿鮮豔,一切都得降個梯度才行,還有就是北方海灘那股子骯髒感,由於自己事先打過預防針,我也沒把赤道附近的黃金海岸當作標配,倒也不再過多糾結了。畢竟說到底,對常年住在內陸的我來說,這終究是海呀。

接下來兩次看海都是在深夜,帶我同行的是一家遊戲公司的兩人:一位姓王,一位姓周。與所有未入眠的人兒一樣,我們兜兜轉轉來到海的邊上,一次是去了小坡上的小店,隔著玻璃遙望大海,一次是繞著邊走了一個半圓,倚著欄杆任風吹拂,兩次的月亮也都圓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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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是八十年代生人,風趣可愛,曾經會對著姑娘吹口哨;王先生歲數比他大上一點,話雖不多,但認真穩重,笑起來很開心。兩人算是皆已成家立業,也都育有兒女。這大上的十來多歲,卻彷彿隔了一個時代,看著他們就像是看著我的未來,兩相遙望,倒也生出諸多感慨。在飯桌前,更多是在海邊,我們聊著採訪的事,連同他們的公司、他們的遊戲,當然也聊他們自己。

我一度擔心這種年齡隔閡會產生代溝,事實也的確如此。在他們大談漢堂國際《天地劫》等老遊戲的風光,盤點著那個年代遊戲雜誌的輝煌,或是分享著青島淘碟當年如何地便利,九十年代怎樣如極客般用小伎倆擴大計算機內存。那份我未能參與、看似縹緲的舊日時光,卻是屬於他們的黃金年代。輩分不夠的我自然沒法跟他們大肆談天吹水,不過當一個歷史傾聽者倒也挺符合我意。

海浪退去之後,留下千瘡百孔的滿地淤泥。我沒看到一隻小蝦小蟹,只有陷在其中的白色垃圾。走在鬆弛的沙泥巴上面,完全不是那種細密的吱嘎聲。近處旅行團導遊拿著擴音喇叭高喊,伴隨著廣場舞專用金曲的輪番放送。

從他們二位口中,我時常感到一種往日不再來的惆悵。順水推舟也好,誤打誤撞也罷,他們進入遊戲行業一下就是好多年,生活像海水一樣將人拽入漩渦裡,讓人身不由己就被推著往前行進。做遊戲固然是興趣志向所在,但日復一日的生活,同樣也會帶來倦怠與疲勞。在他們那個年齡段,專屬自己的自由時間變得愈來愈少,被生活零碎蠶食鯨吞得七零八亂,能抽出時間完整地通關一款遊戲實在不可多得。

也難怪,周兄苦口婆心、語重心長,三番五次地勸解我勿要太早結婚,珍惜單身時光,接下來還用上交銀行卡、屢次被查崗的“慘痛”經歷,以身試法向我展示著婚姻的“可怕”。王兄每次回家前都會在車裡待上一會,享受自己在家庭工作外的專屬時間,這是我第一次切實感受到知乎那個熱門問題背後的情感份量。就連桀驁一時的黑豹樂隊也不可避免地,在歲月面前端起了保溫杯。

面對這些現在對我而言彷彿仍在遙遠天邊的事,我只能笑笑應和,雖然我知道時間早晚會像浪潮一般將我推至那個階段。人一生有不同階段,風景也各不相同,成家有成家的富足喜悅,年少有年少的輕狂不羈,但回不去的時光總是讓人心生悵然。

夜晚的海邊,攀附在牆壁上的警示燈閃爍不已,連起一條星河。遠處是海浪漲漲落落,濤聲起起伏伏,似乎永不止息,而這是海最讓我心醉神迷的地方。風與海相互交織,在黑暗中神祕迷人的大海,算是有了生命般搖曳起來。

我們靜靜踱著步,風裡開始多了腥味,但也變得更加柔軟,靜謐的夜裡只有海的聲響。我近乎浪漫主義地幻想著,在迷人的海的蠱惑下,我們三人在那個時刻,從工作、家庭、生活中抽離開來,靈魂該是鬆弛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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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那晚,我們一行“四”人不知怎地,煞有介事地講起了鬼故事。就在我住處對面的酒店,發生過各種奇聞異事,比如陌生女子半夜敲門、窗邊轉椅無風自轉,以及比周邊商圈低下一截的房價,都讓中元節的氛圍再度復活。他們兩人嘻嘻哈哈,話語頑皮,也憶起當年做過的一些蠢事,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十八歲。

最後一次看海還是在棧橋那塊,天氣沒有第一天好,太陽亮得有點晃眼,帶著股沁汗的微熱,所幸風依舊是涼的。我望著那片好像怎麼也看不完、怎麼也看不夠的海,眼睛、耳朵裡鼓滿了清爽的風。這世上有那麼多人,卻只有這一個海。我們各有各的茫然,各有各的悲喜。無休無止、永不止息的海,在浪的邊緣藏著熱淚、歡笑和曾經的時光,迎風將其一遍遍推到岸邊,讓我們在瞥見過往的浮光掠影后又狠狠將其打碎。

我這樣想著站了十多分鐘,算是跟初次謀面的海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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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我特意買了兩瓶他們最開始招待我的“神水”,當時他們頗為鬼祟地塞給我一瓶飲用水,並期待著我對這份青島特有味道做出評價。我喝了一口,舌頭嚐出了青草、鹽水和茶的味道,並獨特到已然超出了難喝的範疇。我實在描述不上來,周兄笑著跟我說是惆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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