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時,曹雪芹對天地萬物,人生種種有一種說法,極有創見性。可以說是談論此問題的天下第一人!

不可否認,歷朝歷代都有英雄,梟雄、奸雄,有清流之輩,有世俗小人,有雅士名流,也有無恥之徒。有才華橫溢者卻不得重用,偷奸耍滑者卻能平步青雲,有隱士高人,有凡夫子庸人,當然也有富賈豪商,也有窮酸寒儒。如民間流行說法所言:“人生九等像,有當官的,有為民的,有富人,有窮人,有抬轎的,就有坐轎子的。”有坐著喝酒的,也有站著喝酒的,這就是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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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區別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估計沒有多少人去深究。恐怕大多數認為,富貴貧窮乃天命所定。這是一種唯心的說法,但是曹雪芹先生卻通過一種自然的現象對這些情形做了很好很有見地的解釋。他認為是一種氣的能量所致。

1.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兩種,餘者皆無大異。若大仁者,則應運而生;大惡者則應劫而生;運生世治,劫生世危。堯、瞬、禹、湯、文、武、周、召、孔、孟等皆應運而生。蚩尤、共公、桀、紂、始皇等皆應劫而生。

這裡說的是:大仁大惡兩種。應運者而生,為大仁者之人,如歷史上那些仁義、愛民如子、有作為的君王。如堯、瞬、周,反之,那些殘忍、昏聵、視民為草芥的暴君就是應劫而生,如桀、紂、始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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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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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

2.

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惡者擾亂天下。清明靈秀,天地之正氣。仁者之所秉也,殘忍乖癖之邪氣,惡者之所秉也。清明靈秀之氣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朝野。比比皆是。漫無所歸,遂為甘露,為和風,洽然溉及四海。彼殘忍乖癖之邪氣。不能蕩溢於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結充塞於深溝大壑之內。偶因風蕩,或被雲摧。略有搖動感發之意,一絲半縷誤而洩出者,偶值靈秀之氣適過,正不容邪,邪復妒正

此意講的是:清明靈秀之人,秉承的是清明靈秀之氣,為甘露,為和風。那種殘忍之人,為邪氣,充塞於深溝大壑之內,鬱氣無法驅散,所謂五內俱結,所作之人便是乖癖,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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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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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著名奸臣秦檜

3

兩不相干,亦如風水雷電,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讓。必至搏擊掀發後始盡。為大凶大惡。置之於萬萬人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其 雲 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萬萬人之下。若生於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痴情種,若生於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縱再偶生於薄祚寒門,斷不能為走卒健僕,甘遭庸人驅制駕馭,必為奇優名倡。如前代之許由、陶潛、阮籍、嵇康、劉伶、王謝二族、顧虎頭、陳後主、唐明皇、宋徽宗、劉庭芝、溫飛卿、米南宮、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雲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龜年、黃幡綽、敬新磨、卓文君、紅拂、薛濤、崔鶯、朝雲之流。此皆易地則同之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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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李隆基與他心愛的女人楊貴妃

這裡所說的便是有些異樣才華的人,有才確不能超常發揮。要麼落得個瀟灑自如,要麼情痴情種,有幾人看到情痴情種的人能一統天下,飛黃騰達了的,即使給了你江山,都不一定能保住,如陳後主,唐明皇等。你能否認唐玄宗不是因為多情痴情而斷送江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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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後主

個人覺得,曹雪芹在這個方面,真的太有獨到見解了,也解釋了我們常人無法解釋的一些事情。

在現實生活中,也不乏見到一些這樣的人,才高八斗,自視清高,視功名與糞土,原來我們或許會認為,這是天意,一輩子註定沒有多大出息。也有人能力很強,也很聰明,可他就是不走正路,心術不正,不是成為階下囚,就是混跡於社會,為浪蕩之輩。父母為之無奈,親朋也覺得惋惜。

還有很多的藝人,有人說,紐約街頭,隨時都可以看到很多才華橫溢的流浪漢,其實,我們身邊也不乏這樣的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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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才華人

我身邊有個朋友,可以說在藝術方面,絕對是人才,吹拉彈唱,二胡,笛子,板胡,小提琴、薩克斯、葫蘆絲等十八般武藝樣樣都會,身上一身的絕活,可就是沒有多大的造化,平平淡淡一生,我過去也納悶,像這樣難得的人才怎會平淡無奇過一生呢?,且這麼寒磣、清貧。當然他本人也多次說過“不愛錢、權”。

讀過曹雪芹這段描述後,我明白了,這就是他所說的一股氣流,生於正氣者,則清明靈秀之氣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朝野。必將有一番作為。生於溝壑,大氣鬱結,不得伸展,若生於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痴情種,若生於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縱再偶生於薄祚寒門,斷不能為走卒健僕,甘遭庸人驅制駕馭,必為奇優名倡。

如此解釋,猶如醍醐灌頂,大徹大悟。歷史上這樣的奇才還少嗎?正如作者說的:竹林七賢的阮籍、一生酒狂。秦少游、蘇東坡、祝枝山、唐伯虎等,個個風流倜儻,詩文錦畫,神仙般的人物,可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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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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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

雪芹先生不也是才華卓絕,知識淵博,乃天下曠古奇才,但凡把心用一點到正路上,學一點仕途經濟,其錦繡前程可否估量?可他偏偏厭惡仕途,喜風花雪月,兒女情長,註定後半生窮困潦倒,無所作為。這些貴公子哥,一旦離開了他那富貴榮華的溫柔鄉,就什麼都不是,連普通人生活的本領都全無,就像曹雪芹的好友敦誠在贈曹雪芹的詩裡寫道的“滿徑蓬蒿老不華,舉家食粥酒常賒。”

酒是賒的,全家人連粥都喝不上。豈不悲催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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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

想必作者也是在借賈雨村之言責怪自己,寫給自己看、說給自己聽。

細細想來,他何嘗不是雨村說的那種人!“若生於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痴情種。”正是這樣一個情種,愧對林妹妹的深情,愧對賈府的厚望,愧對老祖宗的天恩祖德,愧對那些清水女兒們的痴愛,用淚、用血吟唱出這部驚駭世人的紅樓夢!

(紅樓自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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